“泉小叔好,我是德兴鱼行的薛琼玉。”薛琼玉着实不知原著之中,她这个便宜丈夫还有一个弟弟。
眼前人看着不过弱冠之年,瘦削有力的站着,扛着半人高的古琴,却不见额间有一丝出汗。
而相比之下,蔡峰作为他哥哥,油头大耳,喜好奢华□□。
蔡家主母却只偏爱着蔡峰,而这个风度翩翩的小儿子,看起来有些怯生的。
“原来是薛嫂嫂,久仰大名。”青年分明比两个少女高出一头,就连年纪也是大哥哥,却因辈分上的差距,叫着两位嫂嫂。
这个场面让作为现代人的薛琼玉觉着好生诡异,她扯了扯嘴角,回应了青年的笑意。
三人就这样肩并肩走在小道上,微风拂面,薛琼玉站在最右,蔡泉则站在最左,两人中间恰当地隔着一个陈清荷,有说有笑地走。
想来古人是最讲礼节的,薛琼玉见蔡泉十分友好,便学着夸赞道:“泉小叔方才的琴技超绝,醉人心弦,想来是师出名门吧?”
蔡泉背上的古琴看起来平庸,没什么精雕细琢的门道,但无论什么琴,经过他一手弹奏,都升华至巅峰,余音绕梁。
这夸奖的话,倒是出于薛琼玉的真心。
蔡泉一时只是笑,摇了摇头,“薛嫂嫂过奖蔡某了,蔡某不曾和名流雅士学过,只是自己潜心学了些许皮毛罢了,哪能登上大雅之堂?”
陈清荷与蔡泉看起来也不像相熟的样子,但迈入蔡家的半月内,亦从下人口中得知了这位常年独居西苑的泉小叔的事迹。
于是开口替他解释道:“薛姐姐,泉小叔这倒没撒谎,母亲确实没给泉小叔找过学琴的老师,泉小叔是自学成才的。”
若是没记错,蔡峰也学古琴,为此,蔡主母请了湘江荣氏一族的传人荣鑫为夫子。
荣鑫可不是好请的角色,湘江一带,谁人不知荣家三代传承人,只收有缘之人,只有真心想学琴之人,才能勉强入得了荣鑫的法眼。
蔡主母费尽心机才在好友的几番周旋之下,请蔡鑫出山,教她的宝贝儿子学古琴。
相比之下,作为弟弟的蔡泉只得站在西苑,一墙之隔,听着清脆悠扬的琴音。
薛琼玉好奇打量蔡泉,他背上的古琴擦拭得一尘不染,还小心地包裹着,避免不必要的脏污,可见其爱琴心切。
“母亲未免偏心了些。”
薛琼玉不由得心疼起蔡泉的遭遇,分明都是亲兄弟,为何待遇天差地别。
被薛琼玉语出惊人,陈清荷愣了一瞬,眼神瞥了一眼蔡泉,见他没什么忌讳,倒也还算大方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虽说泉小叔不是母亲亲生的,但母亲此后可以依仗的,也只有泉小叔了。”
不是亲生的?怪不得蔡家主母对蔡泉如此苛刻,话已至此,却咽不下去了。
薛琼玉这才意识到周围的两人笑容之中的僵硬,她说错了话。
碍于原主实在是娇生惯养,从未低声下气看人脸色,自然情商跟不上些。
好在蔡泉和陈清荷对她多加包容。
薛琼玉注意到古琴上似乎刻着几个字,她尝试念出来,却发现自己的古文水平有待提高。
指了指蔡泉背上的那一把古琴,半人高,竖直向上背着。
蔡泉笑了笑,倒是很体谅他这位初来乍到的嫂嫂,开口解释:“这是它的名字,青山。这把琴,叫做青山。”
陈清荷附和一句:“是出自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吗?”
青年温润地勾起唇角,点了点头:“没成想陈嫂嫂懂我。”
薛琼玉看着两人忽然觉得十分般配,但一想到一个是嫂嫂,一个是小叔,连忙被口水呛到,猛然按着胸口咳嗽起来。
不是吧,骚年,你哥哥是怎么死的,你难道想步入你哥哥的后尘?
要知道,季延的女人,碰不得。
“咳咳咳……”
陈清荷关切地止步,上前扶着薛琼玉的手臂:“薛姐姐,你还好吗?”
她装作不太舒服,好看的眉眼皱巴巴的,有气无力地叹气:“就是有些饿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青年一身素白色的长袍,袖子往上一带,卷起来到胳膊肘,蔡泉听说自己地这位薛嫂嫂脾气不好,没想到眼下居然还蛮好相处的。
倒是这身体素质……
外面的传言都在说,薛琼玉是个克夫命,谁娶就克死谁。
青年仍背着古铜色的长琴,面不改色地扶了一把薛琼玉,身上干净的气息,好似春日的露珠般纯净清澈。
“薛嫂嫂,扶稳我。”
薛琼玉半眯着眼,以为靠着的是陈美人,没想到装作患病一倒,却硬生生地靠在了泉小叔的臂弯内侧。
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薛琼玉躲避了一下,宁愿倒在地上,摔个狗吃屎。
蔡泉发现薛琼玉重心没有如期往他这边偏移,刚想伸手一捞,却被出现在眼前的人打断了动作。
“小姐,你还好吗?”
一道平静却熟悉的嗓音从薛琼玉的头顶传来,她猛然睁开杏眼,发现自己悬于地面。
少年单手就把住了薛琼玉的领子,似乎在有意保持着距离。
季延真是来得及时,薛琼玉脸上难得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快点感谢我,守护住了你的老婆!
空气霎时一静,若是季延跟了许久,为何一丝一毫动静都不见有?
可若是刚来,为何又能抓准时机,拉薛琼玉一把?
他莫不是一直悄咪咪隐藏行踪?
陈清荷替她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季…这位是?”
慌不择路地改口后,陈清荷敛下匆忙局促的神色,薛琼玉注意到了这一点,发现季延也看着陈清荷。
只不过,季延的眼神之中毫无波澜,反倒是盯着蔡泉时,略带杀意。
薛琼玉站稳,回答了陈清荷的话:“他叫季延,是我的侍卫。”
“侍卫?”蔡泉背好自己的长琴,眯起眼眸打量起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
少年一身象牙白的长袍,却不怎么合身,腰间简单地围着一条白布,上边挂着他的长剑。
继续往上,蔡泉一愣,眉毛微微一蹙。
这家伙,怎么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是用这种冷冷的眸子盯着自己?
蔡泉被他看得有些心里发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笑着扯开话题:“不知薛嫂嫂为何收他作侍卫?”
“为何?”薛琼玉摸了摸良心,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讨好自己的仆人吧?
她轻声咳嗽一下,闭眼猛夸季延:“泉小叔有所不知,季延他武艺高强,此为优点一,他性子沉稳,听从指挥,此为优点二。”
季延一脸严肃,双手环抱着长剑在胸前,好看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薛琼玉,挑了挑眉,好似在说。
还有什么?
不得不承认,季延冷脸之时,别有一番风味,细长的睫毛却浓密得惊人,脸型如女子般锐中方圆,却神奇得一眼便知是个男子,所谓雌雄莫辨。
这第三个优点,她是个颜控,不得不说,季延在身边,着实养眼。
薛琼玉嘴角一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连忙改口道:“这第三个优点……”
少女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却在对上了季延的眼神那一刻,有些许心虚,“泉小叔,你也知道,楼船一案出了人命,我家只有我一个女儿,父亲为了我的安危着想,自然是选了知根知底之人,作为侍卫了。”
蔡泉点头,抬眸看这所谓“知根知底”之人没有过多生疑心。
提出一起进食的邀约,这显得蔡泉十分大度,要知道季延不过是一个侍卫,能被主家邀请一起用餐,可谓是高看一眼。
蔡府白事之规格为上等,一般人家配齐了三牲,而他们蔡家多了两牲
果真是钱包鼓鼓囊囊的,才有这种底气。
薛琼玉胃口却不开,看一眼清淡至极的菜式,她将面前的小葱拌豆腐勉强地尝了尝,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长叹一息:“看了,今夜要吃宵夜了。”
薛琼玉甫一放下酒杯,门廊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风风火火的蔡家主母走入,身后还跟着一个低头弯腰的随从。
蔡家主母扫视一眼,才发现角落里。两个女孩在安静地围坐一席。
雷厉风行的妇人,眼神一触及到边上的蔡泉,便开口:“谁允许你来的?”
蔡泉夹菜的手一顿,缓缓抬头,才发现蔡家主母不知何时来到席前。
作为儿子,他乖乖顺顺地起身行礼:“见过母亲,我自己来的。”
跟着蔡家主母一同走进来的随从,忽觉空气剑拔弩张,连忙上前一笑:“回夫人,是奴才叫二少爷回来的,二少爷舟车劳顿,还请夫人不要动怒。”
许是蔡家主母的音调略微升高,盖过了周围饮酒的嘈杂,已经有一些客人的目光,好奇朝着这边探看。
叽叽喳喳的议论纷纷,也随之袭来。捂着唇笑的客人,正等着看这蔡家的一出好戏呢。
陈清荷周旋于此间许久,自然懂得如何化解,白衣少女起身,揽着母亲的手臂,替蔡泉解释道:“母亲,何故动怒?相公和泉小叔乃亲兄弟,一族同宗,血脉相连,来参加相公的白事,着实有心。”
少女嗓音清甜,透着葡萄味的芬芳,没几下,便让蔡家主母怒气消了一大半。
这么多年,蔡主母一直都想生一个听话懂事的乖女儿,但苦于丈夫早逝,留下个纨绔的蔡峰,孤儿寡母,拉扯一人长大已是千难。
陈清荷的嫁入,反而圆了她的念想。
“是啊夫人,”蔡主母身后的随从挤眉弄眼地笑,接收到陈清荷的暗示之后,上前助力:“二少爷从乡下回来,路途奔波,还请夫人嘴下留情。”
蔡主母扫视一眼,落在薛琼玉身上,薛琼玉汗毛竖起,以为下一秒,这位前婆婆要对自己火力全开,但实际上,蔡主母收回视线。
见到有薛琼玉和季延在场,她顺了顺胸口的气息,只是阴阳怪气一句:“我看,峰哥儿的死,他是上赶着回来继承家产的!”
便甩开厚重的长袖,径直带着随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