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琼玉目瞪口呆,嘴里的葡萄都要掉出来。她质疑的眼神一扫视掌柜的,说好的玄铁门呢?怎么还是被季延踹开了?
他便迅速求饶:“小的也不知道……小姐您带过来的人有如此……天生神力啊!”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薛琼玉抬手制止自己疯狂跳动的右眼皮,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掌柜的,你这算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啊?”
少年将长剑收回剑鞘之中,收紧在腰间后,才转身扫视薛琼玉的身影。
“小姐?你先走,我来善后。”
现在才想起我来了?
薛琼玉一时语塞,在一旁瞧着的她无奈撇了撇嘴:“季延,你说有没有可能?也许这扇门从始至终都不需要踹?”
踹门一事闹得古玩城一时水泄不通,薛琼玉无助地看了一眼季延,胸口有些发闷。
“季延,你过来吧。”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薛琼玉长叹一口气。
眼前一脸阴沉的少年不解地看着掌柜和薛琼玉,面容颇具稚子般的无辜。
书上不是说他聪明绝顶,过目不忘吗?
怎么是这么个憨样?
无论如何,人都是她带过来的,没有制止他踹门也是自己的错。
少女甚是诚恳地掏了掏自己的口袋,空无一物,转而将头顶的玉簪抵押给掌柜。
尴尬一笑:“这…这玄铁门应该不贵吧?您看一下我这和田蓝玉料子制成的簪子能抵押吗?”
季延这时倒是听话了,高出一头的少年屁颠屁颠地站在薛琼玉身后。
神情淡漠地盯着薛琼玉和掌柜的谈话,就好似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不敢不敢!”
掌柜的似乎看到什么辣眼睛的,连忙将玉簪推回去给少女。
“玄铁门不值什么钱,您这蓝玉都可以买下这条街的半面铺子了。”
薛琼玉这下终于对薛家的财力有了准确的认识。
松了一口气的她,转头想带着季延走,目光触及他的一瞬,发现少年似乎在看方才的那一支蓝玉簪子。
季延又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死人模样,真是比刚见他时阴沉了几分。
但也只是几秒钟短暂的停留,不一定真的是看那支玉簪,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古玩城外的人许多都是来看热闹的,见没有什么劲爆的针锋相对后,买菜的继续买菜,回家的也转身回家。
季延是知道他和薛琼玉正在被众人围观的,可他总是低头漠然置之。
许是下边的动静太大,阁楼上的那位神秘的东家终于走了下来。
一只黑色的长锦靴慵懒地踏下阁楼的阶梯,拐角处从容走出一名手持折扇的公子。
被人打搅了一场美美的白日梦,那公子似乎心生不满。
“我说!下面到底在干啥啊?”
身材清瘦的公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把折扇上写着两个酣畅淋漓的“贵人”。
薛琼玉瞧着那公子的模样,越看越眼熟。
却还未等少女先一步开口,那缓缓睁开惺忪睡眼的公子,反倒吃了一惊:“表……表表,表姐?”
薛琼玉瞪圆了眼,头脑风暴般在原主的记忆中勉力搜寻此人的信息。
少女难受地揉了揉眼,嘴唇轻启念道:“岑成生?你是二舅舅家的表弟?岑成生?”
可谓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薛琼玉不管三七二十一,和这位岑表弟抱在一起。
几句寒暄过后,岑成生稍微吸了吸鼻涕:“话说,表姐,你来古玩城作甚?”
岑成生幼时被这位脾气暴躁的表姐欺负过,自然对她性子拿捏得清楚。
薛琼玉这种富贵命,自然不可能大驾光临他这小店,大小姐想要何物,皆是一声令下,快马加鞭送达。
掌柜的和方才几个健壮的小伙子见两人相认,十分懂事地退至一旁。
也凑巧,掌柜的正想拉上帘子撤离,却见季延还如同电灯泡般傻不愣登站在原地。
真是不懂察言观色啊老弟!
掌柜偷偷上前:“小兄弟?没看见主人在聊家常吗?走吧?”
他略带好奇地看了一眼少年,芙蓉面,桃花眼,着实生了一副好皮囊,甚至和教坊司的头牌相比,都是不相上下的清秀俊美。
只不过这薛家小姐难伺候,小兄弟却也木楞楞的,略带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机灵点,自然能得到薛家小姐的青睐。
“为何要走?”
季延环抱着手臂,交叠在胸前,少年顿了顿,明显很是疑惑。
掌柜见他烂泥扶不上墙,只得摇头离去。
薛琼玉欲言又止,她起初只是想要买点东西送给陈清和,帮季延讨好美人的。
谁知这家伙关键时刻不给力也就算了,还总是一副连笑都不会的模样。
踹烂了那大门,给他惹了不少麻烦。
少女有些心累,不太想帮两个人拉红线了,就当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唉声叹气中,面容也跟着憔悴了几分。“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过路过此地,想买点东西送人罢了……”
“岑少爷,我家小姐想找一副这样的古画。”
正在闲聊的两人被季延冷淡的话语打断,三人齐刷刷朝着同一方向仰头。
季延修长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摩挲着阁楼上的一副古画,古画稳稳当当挂在墙上,周围却并无修饰,着实显得有些孤单了。
陈旧的画布上布满一层厚厚的灰尘,季延将手指上捻下来的灰尘一拍,转头盯着少女。
薛琼玉一惊,许是这人修习轻功了得,走路无声,何时趁自己不注意上了阁楼也不从得知。
少女缓过劲,想批评他。
顺着季延视线方向看去,墙上着实挂着一副苍老发黄的古画。
“表弟,这幅画是哪个朝代的?”少女定睛一看后,呼吸一滞。
薛琼玉认出这字迹,和自己在陈清荷屋内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颇为兴奋地勾起了唇:“我来古玩城,找的就是,它!”
岑成生手中折扇啪嗒一声展开,“贵人”那两个大字十分招展在薛琼玉眼前摊开。
少女眨了眨眼,这扇子着实符合自己薛家大小姐的尊贵身份,看了自己回去也要找人定制一把。
岑成生盯着墙上的挂画,默了一瞬,“这画是前些年淘到的,因画上的内容不详,迟迟卖不出去,表姐,你确定要这幅?”
薛琼玉一愣,随即颇有深意地上前审视着这一副找了老半天的古画。
东海遗珠,美玉蒙尘。
薛琼玉虽不懂这方面的规规矩矩,但只一眼,她便确认下来,这幅画不管是工笔、白描的技艺都是出自能工巧匠。
颜料多年不氧化,定是也用了上好的矿料研磨制成,细细嗅闻,甚至散发着一股淡雅的清香。
“为何不详?”
少女抬手,指腹轻而易举地覆盖在左下角那四四方方的红色拓印上。
她蹙眉一愣,缓缓按照自己地学识,尝试着念出拓印上的文字。
“这几个字是……南齐皇…室?”
薛琼玉心下忆起在大召朝成立之前,南边曾有三个小国。
这南齐一国,是三国之中地界最小。
而南齐国都的遗址,便是今日张镇往北十几里山路的黄石山岭。
南齐早已灭国,昔日的旧书画流传到就近的张镇,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之事。
只不过,如此这一副似乎是从南齐皇室手中流出的,看到了亲自盖印之处,更加印证少女的看法。
“南齐是前朝旧国,收他们的旧画本来无伤大雅,但……”岑成生一点也笑不出来,他的店也仅此一副南齐的书画了,再有人出也不敢收的。
“但是,南齐皇族在咱们当地想复国,此事当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杀了不少参与动乱的逆贼呢。”
薛琼玉有些揪心,犹豫看了季延一眼,嗓音颤颤:“这……买了画,官府不会灭门吧?”
她断然不会为了一副画,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讨好陈清荷本意是想活命,自己作死的话实在是蠢笨。
阁楼实在小巧,容得下三人已是不易,季延不知是因空气闷还是如何,孤身站在窗台边。
反倒是季延不着急,他充耳不闻的模样,使得薛琼玉有些恼火,更加下定了不买此画的决心。
一气之下,少女一甩袖子,扯着嗓子,有疑似故意说给季延听:“那就不买了,我可不想为了一副无关紧要的画,搭上自己这一条命。”
岑成生见薛琼玉抬腿就往楼下走,连折扇都来不及收,便大声吆喝一声。
“表姐!留步!”
岑成生看出了此画并非薛琼玉本人想要,便发挥奸商的本性。
“虽然咱们自家人不便收藏,但总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收藏的。”
岑成生表情贱兮兮一笑,环视四周,用折扇掩盖,悄声道:“卖给南齐的旧国人,特别是皇室,自会有人收此画。”
话音刚落,薛琼玉瞪了他一眼:“官府都找不到南齐皇室?我上哪里找去?”
薛琼玉掏了掏耳朵,一脸信你个奸商才有鬼的表情,笑着辩驳:“若真有此好事,你又为何不去尝试?”
少女的耐心被消磨殆尽,将岑成生往后一推,扯着嗓子冲窗边独自凄凄惨惨戚戚的美男子季延吼道。
“季延,咱们走吧!”
某人对老婆真实身份生疑心,故意装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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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老乡见老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