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娇入幕 第12章 第十二章

大会要连着开几天才结束，这几日快马加鞭来自靖远城的信件不断催促提醒沈咛夏留给自己策划的日子并不多了。

也就是在与裴寂诉衷肠的今晚，她才知道裴寂赶着回靖远城是因他的亲弟弟裴逸要成亲了。

自裴老侯爷去世后，五年间裴家开枝散叶已然有十几口人。

裴家共有两房，大房是裴老侯爷的长子，长子英勇善战，但在庚戌之乱中，随天子北狩而死，仅留正妻李氏所生长女裴明珠，沈咛夏当初就是代替裴明珠和亲的北疆。

二房便是裴寂的父亲裴玄彬，娶妻葛氏，生有二儿一女，裴寂、裴逸、裴柔。裴寂在年幼时因大房绝嗣被过继在大伯的名下，继承爵位，从小受老定北侯悉心教导。裴逸和裴柔则是裴寂的亲弟妹，他对两人很是爱护。

除此之外，裴玄彬另纳了几位姨娘，最受宠爱的谢姨娘生有一子裴淇，年纪只比裴寂小几月，已娶妻育有两儿两女。李姨娘生有一女裴莹，比裴柔小两岁，两人正处于豆蔻年华。

五年前，托裴寂的福，她曾经踏入过定北侯府的大门，与这些贵人们相处过一段时日。正是这段时日才让她产生了被人捏住命穴的窒息感，这种感觉正是裴寂所尊敬的爷爷老定北侯所带来的。而裴寂作为老定北侯精心培养的继承人，在安置好她之后，被特意支走，后期杳无音信，直至木已成舟才匆忙出现在和亲的队伍前。

之前他没有足够的权力让她回头，现在他位高权重，便想着带她回靖远城侯府，但唯独没有问过沈咛夏愿不愿意再受一遭罪。

想虽如此想，沈咛夏面上还是带着激动的笑意问裴寂，她需不需要提前准备好礼物回靖远城时送给裴逸，丝毫没有提及回去后，自己的身份该如何。

裴寂见她欢喜，心中满意，作为裴家未来的宗妇，操持上下，关爱长辈晚辈是他希望看到的。

不过她们本是一体，礼物由他来选即可，裴寂如是此说。

沈咛夏自是没有意见，她本就与侯爷那群人的关系不是很好，虽然那时裴逸在外游学，未曾逢过面，但不妨碍她恨屋及乌。此番向裴寂提起此事，不过让他觉得自己定会跟着回去，放松点防备。

次日，沈咛夏哄着女儿喝完药，许诺出去帮她带冰糖葫芦和烧鸽子回来，才坐上大门口备好的马车，在十几名丫鬟和护卫的护送下缓缓朝山神庙山脚下驶去。

此时正是清晨，清源县的街头因着难得的盛事，外来的人多起来，不少客栈和食肆在这段时日招揽了不少生意，连带着城外的百姓也挑着担子，推着木车进城来兜售瓜果蔬菜，赚了些银两。

许是大会期间，裴寂与其手下常常出入县内，这几日清源县对进出城的百姓更为严格，差役也换成了军士。外来人想要出去需得有县衙办理的路引。

沈咛夏放下窗帘，暗自思忖该如何不惊动裴寂的情况下将路引拿到手。

按理来说，从覃夫人身上下手应是最直接的法子，但她本是裴寂特意安排在沈咛夏身边的人。之前因着覃诗薇的事，两人的关系亲近不少，却也不能不防着她将事情透露给裴寂。包括昨天刚结识的周夫人亦是因着裴寂的势靠近她的，也不能信任。如今的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覃夫人她们的马车早早的在山脚下等候，见沈咛夏过来，三人便带上帷帽坐着肩舆一路往山顶的山神庙而去。

山神庙是近些年修复的庙宇，坐落在秋山里头，要到庙门前，不仅要沿着山路走，还要爬上千层的台阶。若是三人光靠腿上去，爬到傍晚都不一定到得了。

去往山神庙的路程虽艰难，但好在风景尚可，山崖陡峭，翠林茂密，每过一个山口时而有条小瀑布，落水飞溅在山石之间，汇入急湍的河流之中，一路往禾河而去。

越到靠近山神庙，愈是凉爽。只是瀑布在送来凉意的同时，也溅了些水在沈咛夏三人身上。

从怀中取出巾帕想要擦拭身上的水珠，一时不察间，被突如其来的疾风吹开了帷帽，一张春露欲滴的芙蓉面突兀的占据众人的视野，与美景平分秋色。

沈咛夏现在不喜在众人面前露面，以免带来麻烦，匆忙用素手拢住帷帽，手间一松，巾帕却被顺势而来的风席卷着往对面飘去，瀑布的水雾阻挡了视线，不知落往何处。

“也没什么要紧的，不必去寻，许是落到了水中。”沈咛夏止住了小武派人去寻巾帕的动作，无谓劝道。

一行人继续往前，刚好错过前来还巾帕的有缘人。

“公子，那位夫人好像是那日在围场中的女子，她许是不要巾帕了，咱们下山回去吧。”书童见自家主子拿着巾帕怔怔的待在原地，怕他不死心，赶忙劝道。

方才他们下山时，公子还在兴致勃勃的观赏瀑布，谁知对面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两人隔着水雾正巧瞧见一丰姿瑰丽的女子蹙着眉头望着他们，一双水眸婉转妖媚，似山神庙中画着的勾人心魄的妖神。

要不是从女子手中迎风而来的巾帕恰好轻飘飘的覆在公子脸上，他们还能瞧上许久，只是不过一会儿功夫，她就随着一行人不见了。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跟公子说那女子的身份，公子便着急忙慌的捏着巾帕跑到对面去。

“不！咱们上山去！”刘曙将手中的巾帕小心折好，放入袖中，振奋的迈开步子顺着上山的路走。

听到此话，书童苦着一张脸，道：“还上山？公子你昨天不是说爬的腿痛吗？”

只是他的这番话无人问答，抬眼一看，刘曙早已在几十步开外了。

沈咛夏并不知有人拿着她的巾帕跟在后头，此刻她们一行人已到了山神庙。

这座庙其实规模比不上大梁朝和北疆的名庙寺宇，但或许因其灵验和周边的景色，上山拜香的人不少。

沈咛夏三人在庙祝的引导下，虔诚的捏着香拜了拜。望着龛台上威严的山神像，心中暗暗祈祷，愿能成功脱离裴寂，顺利到海口与阿妹会和。

拜完神后，一行人绕到庙后头，打算在庙中用午膳，赏赏景色再下山。

山神庙后头，往上有一段蜿蜒直上的石梯，上头有一座小亭，坐在亭中恰好可以俯瞰大半个清源县城，四周是秀丽的江山和飘缈的云雾，一弯流水绕着山脚奔涌向东，真是一副令人心旷神怡的山河风景。

“此处风景甚好，不如咱们在这用午膳？”沈咛夏打量了四周一眼，小武等人依然在身边护卫着。

覃夫人立即应和，“好主意，有此等美景在眼前，咱们这膳怕不得多用些。”

周夫人见大家都心仪此地，便当即吩咐庙里的仆役用食盒将午膳端到凉亭内。

只是凉亭建在高处一平台上，空间狭窄，沈咛夏一个人便带了十几人来，若要用膳，怕是得站着吃。

于是，无需旁人提醒，沈咛夏很自然的把一直跟着护卫的小武等人打发到庙中用膳了。亭中只留一个侍女在服侍。

见她身后乌泱泱又人高马大的人退下了，周夫人才笑道,“侯爷对您当真是爱重。”

沈咛夏扯了扯嘴角微笑，这份爱确实过于沉重，沉重到寸步难移。

覃夫人笑着打岔，“难道你夫君对你不爱重，昨日我还见到他亲自来接的你回去。”

周夫人这么大年纪了还被人调侃，双颊浮上热意，立马指着山下一条若隐若现的小道，“瞧，这就是我父亲当时逃生所走的路。”

沈咛夏当即顺着手指方向望去，果然有一条黄色的小路沿着山腰直达山的另一面，路上还有零星几个行人，只是在山林的掩盖下极难发现。

“他们好似没有经过山顶这条路，如何过到山那边去的？”

旁边特意端着新鲜瓜果来招待贵客的庙祝笑道，“夫人不知，山脚下的村民在那边渡口重新扩建好后，就自发的沿着山脚和山腰修理出了一条路，推着独轮车也能走，还有专门接客载人的牛车，无需爬到山顶经过山神庙了。相较于大路，没有路卡，省时省力了许多。说来，咱们清源县的渡口，还是老侯爷在世时修建起来的，如今也有许多年了。他们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把路开辟出来，不过因为去渡口的人少，所以荒草丛生。”

沈咛夏原本还在忧心山路陡峭，带着女儿无法沿着上千个台阶到渡口，还打算干脆再想个办法届时糊弄过守着路卡的差役。

如今听到此话，暗中敲定路线，只待日后谋划。

用完午膳后，沈咛夏等人本想下凉亭到四周转转，然后下山去。却听到覃夫人身边的丫鬟来报，有位男香客说是覃县令同门的子侄，见夫人在此，想来问候。

覃夫人沉咛片刻，实在想不起自家夫君什么时候有个相熟的同门子侄，问道：“他可有说他是哪家的？”

“他说自己姓刘，名曙，是松山书院徐广仁名下的弟子。”

“莫不是真州刘家的子弟？”周夫人跟着丈夫见多识广，对一些世家子弟的名字颇为熟悉。

覃夫人听闻是世家子弟，眉头一皱。

沈咛夏了却一件心事，又不想提早回去，开口道，“真州刘家是世家大族，不知寻上来有何事，不妨请他过来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