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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朝堂热搜:言尚书的魔性奏折又双叒叕更新了 > 第7章 第7章

日头已近中天,惨白的秋阳透过工部值房高阔的窗棂。

斜斜地泼洒进来,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拖出长长的、扭曲的光斑。

值房里空寂无人,唯有穿堂风裹挟着庭院里残菊的冷香和枯叶**的气息。

卷过堆积如山的卷宗,发出簌簌的轻响,更添几分凄凉。

言冰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那片哄笑与咒骂的泥沼中挣扎出来的。

当他残存的意识,被冰冷的穿堂风刺醒时,人已经瘫坐在,值房那张宽大冰冷的紫檀官帽椅里。

官袍的领口被无意识地扯开些许,露出一截苍白瘦削、布满冷汗的脖颈。

他像一尊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泥塑,背脊无力地抵着坚硬的椅背。

头颅低垂,散落的几缕乌发黏在汗湿的额角,遮住了那双空洞涣散、布满蛛网般血丝的眼睛。

眼前,依旧残留着奉天殿那场荒诞噩梦的碎片。

猩红箭头死死钉在紫袍上的刺目感。

熊猫头墨镜上反光的铜钱图案。

蛀虫疯狂啃噬仙鹤补子的动态。

首辅那张由酱紫转为死灰、最终爆发出“你才是老登!”的扭曲老脸。

以及那山呼海啸般、几乎要掀翻穹顶的哄堂大笑。

每一帧画面,都伴随着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心眩晕感。

胃里空空如也,却依旧翻搅着酸水,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又被强行咽下。

四肢百骸,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碾过,酸软无力,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

更可怕的是,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嗡鸣,像是千万只蛀虫,在啃噬他的脑髓。

伴随着“老登”、“蛀虫”、“拿来吧你!”的魔音环绕。

反噬,这就是强行传递“蛀虫”极致厌恶的代价吗?

他疲惫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片深重的阴影,身体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

只想就这样沉入无边的黑暗,再也不要醒来,面对这荒诞的一切。

嗒。

一声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轻响,如同羽毛落地。

言冰云没有睁眼,也无力睁眼。

或许是风吹动了案头的纸页,或许是耗子碰倒了笔架。

什么都好。

然而,紧接着,一股极其清淡、却异常独特的药香。

如同初春破冰的溪流,悄然钻入他被混乱和恶心充斥的鼻腔。

那香气微苦,带着草木的清气,又隐约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甘甜回韵。

像是雨后的松林,又像是深山的幽谷,清冽,宁静,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与这值房内浓重的墨臭、汗味和腐朽气息格格不入。

言冰云的眼睫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聚焦。

宽大的紫檀书案上,那本如同噩梦源泉的玄黑奏折旁边。

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尺许见方的朱漆描金食盒。

盒身光润如玉,边缘镶嵌着錾刻云纹的鎏金铜角,精致华贵,一望便知是宫中之物。

食盒的盖子被轻轻掀开一道缝隙。

袅袅的白气正从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带着那股清冽微苦的药香。

在冰冷的空气中氤氲开一小片温润的雾霭。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退到值房门口阴影处。

是御前伺候的二等太监小禄子,一张白净的圆脸低垂着,眼观鼻鼻观心,姿态恭谨得如同背景板。

他像是完成了某种神圣的使命,无声地行了一礼。

便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消失在门外的光影里。

从头到尾,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没有多说一个字。

言冰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只朱漆食盒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悄然在他死寂的心湖里漾开微澜。

他撑着酸软无力的身体,几乎是挪到书案前。

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掀开了食盒的盖子。

温润的白气扑面而来,带着更浓郁的草木清气。

食盒内里衬着明黄的软缎。

正中,稳稳地放着一只甜白釉暗刻云龙纹的瓷盅。

釉色温润如玉,薄如卵幕,光线下几乎能透出指影。

盅盖严丝合缝,那清冽微苦的安神香气,正从盖钮处的小孔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盅旁,放着一柄同是甜白釉的玲珑小勺。

没有圣旨,没有口谕的书面传达。

只有小禄子离去前那无声的一礼,和眼前这盅沉默却无比清晰的御药。

陛下赐的?

安神汤?

言冰云伸出冰凉的手指,指尖悬停在温热的盅壁上。

那温热的触感透过细腻的瓷壁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熨帖的力量。

一点点驱散着他指尖的寒意和心头的麻木。

他怔怔地看着那袅袅白气,看着瓷盅上暗刻的、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云龙纹路。

龙纹威严,却又被这温润的甜白釉包裹着,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柔和?

奉天殿上,陛下那掐着大腿强忍笑意、却又在最后拍板“其心可悯、其策可行”的古怪神情。

那意味深长的“蛀虫之喻,发人深省”。

还有那句,让他恨不得当场自戕的“休怪朕,也送他一本[不是大庆人]的折子”

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最终却定格在眼前这盅沉默的、温热的安神汤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

言冰云猛地闭上眼,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了那股翻涌的情绪。

他缓缓收回手指,没有去碰那柄小勺,只是将掌心轻轻覆盖在温热的盅盖上,汲取着那一点点微薄的暖意。

仿佛那是无边寒夜中唯一的光源。

良久,他才极其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里都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值房外传来更鼓声,提醒着午时将至。

言冰云强打起最后一丝精神,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官袍。

将那盅安神汤小心地盖上,重新放回食盒。

他需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间充满了墨臭、汗味和那本妖折气息的值房,哪怕只是片刻的喘息。

他拖着依旧沉重如灌铅的双腿,推开值房沉重的门扉。

深秋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明晃晃地洒在宫墙夹道冷硬的金砖地面上。

两侧朱红的高墙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夹道切割成明暗分明的条块。

空气清冷干燥,带着残菊和枯叶的味道。

言冰云低着头,沿着宫墙的阴影,步履蹒跚地朝宫门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阳光照在他过分苍白的脸上,更显得毫无血色,眼下那两片浓重的青黑,在日光下无所遁形,如同被人狠狠揍了两拳。

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宫禁,找个无人的角落,哪怕是蜷缩在马车里也好,独自舔舐这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羞耻。

“吁!”

一声清越的勒马嘶鸣,伴随着清脆急促的马蹄声。

猛地自身后响起,打破了宫道上午后的沉寂。

言冰云下意识地,往墙边阴影里避让,动作迟缓而僵硬。

一匹通体乌黑、神骏异常的西域大宛马,喷着灼热的白气,稳稳地停在他身侧几步远的地方。

马背上,端坐着一位身披玄色麒麟战袍的年轻将领。

阳光勾勒出他猿臂蜂腰、挺拔如松的身形轮廓,玄甲在日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幽光。

正是靖远将军疾冲。

他似乎刚巡视完京畿防务归来,玄色战袍的下摆和锃亮的军靴上,还沾着些许城外特有的尘土。

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锐气,剑眉斜飞,星目如电。

他看到墙边阴影里,那个踽踽独行、形销骨立的身影,浓黑的剑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言大人?”

疾冲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矫健如豹。

他牵着缰绳,几步便走到言冰云面前。

高大的身影在宫墙上投下一片阴影,恰好将言冰云笼罩其中。

言冰云被迫停下脚步,抬起沉重的眼皮。

逆着光,他只能看到对方,玄甲上冰冷的金属光泽和腰侧悬挂的、象征着京畿卫戍兵权的“靖远将军”鎏金腰牌。

一股属于战场的、混合着汗水和皮革的凛冽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将军。”言冰云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他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只想尽快结束这无谓的寒暄。

疾冲的目光,却如同实质般落在言冰云脸上。

将他过分苍白的脸色、眼下的青黑、以及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虚脱尽收眼底。

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星眸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困惑?

还有一丝耿直武人特有的、对孱弱文官本能的不解。

宫道寂静,只有风吹过墙头枯草的沙沙声和黑马不耐地刨着蹄子的轻响。

短暂的沉默后,疾冲那线条刚毅的薄唇微启。

带着边关风沙磨砺出的直率和一种近乎残酷的天真,用他那特有的、如同金铁交击般的清朗嗓音,石破天惊地问道。

“言大人,您脸色这般难看”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剑眉微锁,目光扫过言冰云,依旧带着细微颤抖的手指。

最终落在他那双布满血丝、空洞疲惫的眼眸上,极其认真、极其耿直地补上了那致命的一刀。

“可是那[蛀虫]奏折伤神了?”

蛀虫、奏折、伤神。

轰、!!!

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如同三道九天玄雷,毫无预兆地、结结实实地劈在了言冰云的天灵盖上!

刚刚被安神汤强行压下去一丝的反噬洪流。

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巨石,瞬间以百倍千倍的狂暴姿态,轰然反冲!

那股源自奏折的、对“蛀虫”极致厌恶的冰冷情绪。

混合着奉天殿上那铺天盖地的哄笑、首辅淬毒的咒骂、自身深入骨髓的羞耻。

如同无数条带着倒刺的冰冷毒蛇,猛地窜入四肢百骸,狠狠噬咬着他的神经!

“呃!”

言冰云身体猛地一僵!

喉头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直冲而上!

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和飞舞的黑点彻底占据!

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

他踉跄着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朱红宫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溢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闷哼。

额角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滚滚滑落。

伤神?!

何止是伤神!

那妖物简直是在抽他的髓!吸他的魂!

还要将他剥光了钉在耻辱柱上供人瞻仰!

而这始作俑者之一,竟然还如此“耿直”地当面捅刀!

疾冲显然没料到,自己一句“关切”的询问,会引来如此剧烈的反应。

他看到言冰云,瞬间惨白如金纸、冷汗涔涔、痛苦地撞在墙上捂住嘴的模样。

那双锐利的星眸里闪过一丝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下意识地上前半步,伸出那只骨节分明、布满握刀老茧的大手。

似乎想扶一把,却又停在半空,有些无措。

眉头锁得更紧,带着武人面对突发状况的直白反应。

“言大人?您这是”

言冰云死死抵着冰冷的宫墙,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站稳,没有当场瘫软下去。

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针扎似的锐痛。

他缓缓放下捂着嘴的手,掌心一片濡湿的冷汗。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位一脸困惑、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的靖远将军。

那眼神,空洞,疲惫,绝望,甚至还带着一丝看傻子般的荒谬悲凉。

疾冲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紧。

那双如同小鹿般(虽然此刻更像濒死的鹿)湿漉漉的、布满血丝的眼眸里,盛满了太多他无法理解的沉重和痛苦。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再问些什么,却在对上那双眼睛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宫道的寂静被无限拉长。

风吹过,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脚边。

“下官”言冰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

“无事。多谢将军挂怀。”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最后两个字。

随即猛地低下头,不再看疾冲那张写满困惑的俊脸。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挺直了那摇摇欲坠的脊背。

如同躲避瘟疫般,踉跄着、却异常迅速地绕过这位耿直的将军和他那匹神骏的黑马。

头也不回地朝着宫门方向,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背影,单薄,踉跄,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迅速消失在宫墙夹道的拐角处。

疾冲牵着缰绳,站在原地,看着那仓皇消失在宫墙拐角的身影,剑眉依旧紧锁。

他抬手,有些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线条刚毅的下巴。

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在空旷的宫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文官的身子骨,都这么弱不禁风?看个折子也能伤成这样?”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

工部值房内,那朱漆描金的食盒,依旧静静地搁在紫檀书案上。

与旁边那本散发着不祥幽光的玄黑奏折,形成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无人注意的食盒底层,衬着明黄软缎的角落。

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小小的素白笺纸。

纸上,墨迹犹新。

画着一个极其简单、却透着一股莫名温暖治愈力量的颜文字。

(*^-^*)

那上扬的弧线,如同无声的微笑,。

在袅袅药香的余韵中,悄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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