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序兰亭 第11章 十一 栾京再见

星星少得可怜，秦再序抬头是一片黑暗。

非洲之行并不开心，她没有见到秦友舟和单善，因为南苏丹那边的任务紧急，在秦再序到达肯尼亚的前一天，夫妇两人已经赶往了南苏丹。考虑到当地的情况，单善让秦再序不要去找他们，直接回国。

栾京九月的夜晚，是很凉快的，秦再序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从这里到小区的路不远，秦再序很快就走到了小区门口。

文庭学府，秦再序已经在这个小区住了很久，从她有记忆起，就住在这个地方。从这里到附近的小学和中学的距离很近，自从秦友舟和单善去了非洲工作之后，秦再序总是自己一个人做很多事。独立落在了她小小的肩上，养成了如今这样万事都自己解决的性格。

“小秦，你今天有一个很大的快递呢，这还有人在这里等了你一天呀。”

快递驿站的人将秦再序喊住，马上就要十点了，这个给秦再序送快递的人还没有打算离开。

秦再序在想是不是年见君又给她寄了很多东西，但是她并没有想起年见君有提前跟她说过会送东西来。

那是什么？

“好久不见。”

宿兰亭从架子后面窜出来，吓了秦再序一大跳。

“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佟争妍不是说给你寄一些东西过来嘛，我最近正好在栾京，就顺便给你一起带过来了。”

驿站的老板从旁边拖出来一个巨大的木箱子，宿兰亭见了，赶紧去帮忙拖箱子。

他今天一早就到了栾京城，匆匆吃了早餐，就去跟进这个“巨物”的去向，又跟着运输的车子一起到了这里。却没想到驿站的人认识秦再序，于是宿兰亭将东西放在了驿站，想给秦再序发个消息。但是转念一想，他就发现这个箱子实在是太大了，秦再序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拿得动，问了驿站老板，老板说秦再序每天大概傍晚就回家了，宿兰亭就从一大早等到了现在晚上九点半。

“争妍这是给我寄了什么，怎么这么大！”秦再序摸着木箱子，不解地问。

“哦这个不是，这个是我给你带的东西。”

“是什么？”

“一会儿你拆了就能知道了。”碍于驿站老板就站在旁边看两人对话，宿兰亭不好意思说这个是什么，“对了，你家有没有位置能放下这个？”

似乎一切都考虑得太晚了，宿兰亭觉得这件事做得太不细致了。

“有的，但是我要怎么把这个东西搬上去呢？”

两个人又在驿站等了一会儿，宿兰亭早就约好的搬运匆匆赶来。

“师傅，跟我来吧。”

东西搬到了秦再序平时用来放置一些拍摄需要的辅具的仓库。仓库很大，四个车位只用了两个，秦再序自己常开的车放在停车场，所以这里她平时也不来。

宿兰亭摸到了柜子上的灰尘，看厚度，这里应该是用来放置闲物的地方了。看来秦再序对这份礼物并没有很期待，或者是秦再序家里确实没有地方可以放下这个大木箱子。宿兰亭自然是更加偏向于后者的解释。

“师傅，你们就在这里拆开吧。”

木箱子被拆开，里面是烟雨皖庆中的泼墨民宿。

搬运工人们将拆下来的木箱子带走，仓库剩下蹲在建筑模型旁边的秦再序，还有站在秦再序身后看着她的宿兰亭。

“这是我之前在海厦的时候做的，本来想着在海厦送给你，没想到你离开得太突然。趁这次佟争妍让我给你带东西来，我就顺便带来给你了。”

宿兰亭没有说的是，这个模型和之前他拿着在海厦机场狂奔时拿的东西不是一个体量的，他后来在海厦又重新做了一个。

“为什么想送我一个这个？这个太贵重了。”

“黄山毛峰也并不便宜。”

原来是为了之前在皖庆的那一壶茶，秦再序觉得宿兰亭送给她的这个礼物，可比那一壶茶贵重多了。模型看得出来制作得很精细，连水的波纹都清晰可见，秦再序也确实喜欢这个礼物。

“那这样吧，你在栾京还待几天呢？我这几天把手上的工作先缓缓，带你在栾京城里转转。”

栾京是宿兰亭上大学的地方，不过秦再序的邀约显然不可多得，宿兰亭当然是点头答应了。

现在已经是栾京时间晚上十一点半，宿兰亭见秦再序并没有想要留他喝几杯茶的意思，找了个理由就离开了。

模型就放在仓库里，秦再序自己没有办法搬上去，她打算等家里腾出位置后，再找人把这个模型搬上去。或者将这个模型搬到皖庆的家里去，也是好主意。

不对！

佟争妍送给她的东西呢？

怎么折腾了半天没有看见。

宿兰亭坐上车，才打开手机看消息。

“那个姜母鸭你记得跟再序说赶紧放冰箱里，不然可能坏了。”

完了！

把他求佟争妍给秦再序再送点东西的事忘了！

一箱已经开始变质的地方特产，在机场等待着联系它的主人。

佟争妍大概猜到了宿兰亭可能是忘记了这件东西，才特意发了一句微信。这下是真忘了！

好你个见色忘本的宿兰亭！

宿兰亭二十九岁的人生里，还没有过追人的经历。上高中时，也有不少的追求者，宿兰亭也曾尝试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体验，但是很可惜，他想要尝试的开始，因为那个女孩的出国留学被截停。再后来，他再也没有遇见可以让自己心动的女孩。而秦再序，是山水悠悠里闯进来的人，泼墨民宿那一眼，心动得不能不被察觉。海厦再见之后，宿兰亭决定握住这一阵持续了将近半年的为心侧的暗恋，尝试有可能的尝试。

但秦再序二十四岁的人生里，学业是一部分、热爱是一部分、追逐也是一部分。这些东西充满了她没有父母陪伴的生活，养成了她如今独来独往的性格，恋爱交往更是从未想过。

佟争妍不知道这样的两个人可以擦出什么样的火花，或者说能不能擦出火花，但她却觉得宿兰亭也许会得偿所愿。对于这个从小就一起长大的伙伴，佟争妍觉得宿兰亭的本质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故而她对宿兰亭也有些信心。

九月底的栾京，偶尔还会有升温的时候，秦再序手里端着宿兰亭刚刚递过来的一杯热奶茶，竟然被热得出汗。宿兰亭注意到秦再序额头渗出的汗珠，正好他身上带了纸。

“擦擦吧，今天下午确实有点热。”宿兰亭将纸巾递给秦再序。

“谢谢。”

额头的细密汗珠被擦去，秦再序手里的奶茶被宿兰亭接过去，插好了吸管。

宿兰亭约了秦再序去看电影，秦再序手里的锡兰奶茶也是佟争妍之前看秦再序喝过，偷偷告诉宿兰亭的。

电影终了，两个人走出电影院，一个晚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秦再序手里的奶茶只喝了三口，宿兰亭以为是秦再序担心会因为奶茶喝多了上厕所才喝了这么点，没想到秦再序直接将奶茶留在了电影座位上。

记住了！秦再序不爱喝锡兰奶茶！

“刚刚的那个姑娘很勇敢，很佩服她。”秦再序很喜欢电影里面为了梦想勇敢奔赴的女主角。

“是啊，真的很勇敢。”

宿兰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其实根本没在看电影，注意力全在余光里，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心！”

眼疾手快的秦再序一把将宿兰亭拉了过来。低头走路的宿兰亭根本没注意路边的路灯，迎面要撞上了还不知停步。

宿兰亭很高，秦再序虽然有一米六六，但是拉过来一个一米八七的人，还是有些费力。宿兰亭环手包住了秦再序，怀里是黄角兰的淡淡清香。

这个插曲让宿兰亭很快又将佟争妍的话抛到了脑后。

——你让我送的！结果我的东西没送到？不给我解释清楚，今后别想我再帮你！

但是秦再序可没忘。

“对了，你上次说有争妍给我送的东西，是不是忘记给我了。”

“哦……对，我上次忘记给你带了，那里面有一些密封封装的姜母鸭，没有及时放进冰箱里，已经坏了，佟争妍说她重新再给你寄一些。”

“那没事的，让她别麻烦了。”

“她就喜欢给别人送东西，送的东西越多，她就越开心。”宿兰亭也是挺喜欢利用自己的朋友的。

“那好吧。”

沉默又起，宿兰亭不停地思索着怎么样才可以打破沉默。

“听说，福亭一村一种方言。”秦再序慢慢的话像是风中飘过来的黄角兰花香，击中了宿兰亭方才慌乱的心。

“是。八山一水一分田，福亭是这样的，交通发达之后，相互之间的沟通交流多了起来之后，邻近的村其实还是有很多语言共通之处的，只是在腔调上有些不同。”

“那你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与宿兰亭有一步之遥的秦再序回头看了看他。

“我……我只会说福南话。”

“海厦话就是福南话吗？”

“是，福亭以南都是福南地区，我们说的都是福南话。”

“那‘你好’用福南话怎么说？”

“粒厚。”

“粒厚……”秦再序慢慢地重复着这句话。

“为什么要学你好怎么说？”宿兰亭问出了一句废话。

“我在国内的客户来自天南海北，多学一些话总是没有坏处的。有时候，这样一个简单的用家乡话说出来的你好，会比我准备了很久的样片还要有用。”

佟争妍说秦再序才二十四岁，可是宿兰亭却觉得她说出来的话像是已经在自己的工作中磋磨了有些年月的感觉。

“你是什么时候毕业的？”

“前年。”

“你刚毕业就工作了吗？”

“不是，我在上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工作了。因为一直很喜欢鼓捣相机，所以上大学的时候就去影楼或者阿姨的杂志社帮忙拍拍照片。”

“难怪，听你讲话，总觉得你工作了很久。”

“是吗？”

快要走到秦再序住的小区门口了，宿兰亭依旧慢秦再序一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直到秦再序“滴”地一声刷开了小区的门。

“那我先走了，早点休息。”

宿兰亭的卫衣外套里面，还有一个还没有送出去的礼物。

“等等，这个忘记给你了。”

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看上去像是用来装饰品的。秦再序婉拒了这份礼物。

“一壶黄山毛峰，不至于不至于。”

“这个是元拢的沙子。”

宿兰亭打开手里的盒子，里面用透明的小玻璃瓶装着三分之一的沙子。

她素来偏爱这种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秦再序还是接过了宿兰亭手上的盒子。拿到手上她才发现，盒子的外面还有一层流沙的薄薄一片，上面飘着的也是沙子。手边凸起的质感，让秦再序翻看了盒子侧边，上面刻着那家牛肉面店。

“这个是你自己做的吗？”

“是的，这个盒子用的是榆木，质地坚韧也稳定。”

很用心的礼物，都是当初两个人在元拢经历沙尘暴时候的物什。

“正好，我也有一份礼物。”秦再序本不打算送出这份礼物的，但是宿兰亭连着送了两份这样有意义的礼物，她觉得自己这份也许宿兰亭会喜欢。

徽州回来之后，秦再序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收拾了两天的照片，翻到了两张宿兰亭的照片。一张是在翰墨青山时，宿兰亭站在外廊上，连着远山近水的晨起抻腰的照片；一张是在茶楼时，秦再序透过茶楼里两盆兰花空隙拍下的谈判中的宿兰亭。

他身材很好，两张抓拍都带着很强烈的故事感，秦再序没有删除，而是洗了出来，收进相框里面放着。

“那……”宿兰亭心满意足地跟着秦再序进了小区，“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