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 第12章 仲夏（十二）

一个人在楼下吃完早饭，返回房间，张珩启收拾完之后，就坐到沙发上，拿着剧本看了起来。

张珩启一直都觉得，看剧本的时候，时间过得格外的快。

他总觉得才看了没多久，面包就带着化妆师过来了。

“启哥，我带人过来了。”

张珩启眯着眼，将在嘴边叼着的没点燃的烟取下来，随手扔到桌子上，抬头朝着面包看过去，“要准备去片场了吗？”

面包应了一声，“是啊。”

“哦，好。”说完，张珩启就将剧本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到旁边化妆用的桌边坐好，等着化妆师帮他化妆。

妆化好之后，张珩启也没多耽搁，带着面包出了房间，往片场去了。

下午要拍的第一场戏，就是前段时间，柯以辛曾经提到过的，张珩启背他的戏。

这场戏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高煜跟高煊外出办公，高煊为了保护高煜受了伤，高煜看高煊的状态不好，行动艰难，就主动背起高煊，带他回了他们休息的地方。

在片场旁边，张珩启跟柯以辛正认真交流着待会儿开拍的时候，应该怎么“背”才更合适。

柯以辛轻轻皱着眉头，脸上带上些许疑惑，“……就按我们昨天晚上对戏的时候商量好的那么来，不行吗？”

张珩启看着柯以辛，耐心道，“嗯，我们昨天聊的时候，忘了考虑衣服的问题。你自己的衣服跟戏服区别还是挺大的。”

柯以辛闻言，恍然道，“对哦，这衣服也有好几斤呢……那你还行吗？”

张珩启看着柯以辛，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这个问题，你问过我好多次了。在你心里，我的体能究竟是有多差？”

柯以辛赶紧摆了摆手，“没有没有……跟你没关系，是我太重了……”

“不用这么说，你也不重。再说我是背你，其实背就还好，也没有很费力气，你只要身体往前多靠一靠，我能省力很多……你上来我们试一下。”

柯以辛有些犹豫，“真的要试吗？”

听着柯以辛这句话，张珩启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不然呢。现在不试，待会儿开拍的时候再试？那我要是背的不好，问题可就大了……你在犹豫什么？”

“呃……其实也没有。”张珩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我背你吗？这不是拍摄需要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就是……”柯以辛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了啊哥。”他朝着张珩启地方向抬起两条胳膊，“来吧。”

张珩启愣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真是……”他转过身，背对着柯以辛，“上来吧。”

柯以辛深吸一口气，往上跳了一下，就爬上了张珩启的背。

他趴在张珩启的背上，死死搂着张珩启的脖子。

张珩启抬起头，往后挺了挺背，艰难地开口道，“别搂这么紧，我喘不过气了。”

听到张珩启这句话，柯以辛赶紧松了松胳膊，“哦……我有点紧张了。”

张珩启轻轻笑了笑，同时调整了一下手的位置，“你紧张什么，怕我摔了你？”

“不是……我是怕我……我没让人背过，有点害怕。”

“没让人背过？我昨天不还背过你吗？”张珩启抿着嘴角，温声道，“你在说什么啊？”

柯以辛转头往旁边看了看，坦诚道，“我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背过，太尴尬了。感觉在房间里心理负担还能小一点，这边人太多了……”

“你认真的？”

“假的。我其实就是怕你背不动，想多借点劲儿。”

“我就知道。”张珩启扬起嘴角，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我们真的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这么久吗？你待会儿可是要演受伤的，都不能太明显借力，现在不排好……”

“我错了，哥。我错了。我不纠结了。那待会儿我就还趴你背上……我不圈着你脖子可以吧，待会儿拍的时候我胳膊要垂下去。”

“可以，还有你的头发……”

到这个时候，两个人才算正式开始就马上要拍摄的戏份的细节进行交流。

虽说他们正事开始聊得晚了些，但，毕竟两个人前一天已经将整场戏都排了一遍，且开拍前还花时间顺了一下流程，也正式开机的时候，还跟夏陵进行了必要的交流，所以这场戏拍得可以说十分顺利。

一场戏拍完，两个人便回到场边，为第二场戏做准备。

就在他们等待的时间里，下面一场跟他们有对手戏的顾明跟苏浩也到了片场。

顾明往张珩启跟柯以辛所在的位置瞟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便径直朝着休息室走去。

苏浩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跟两个人打招呼，“启哥，以辛，歇着呢。”

柯以辛笑着看向苏浩，“浩哥，早啊。”

“这还早，再晚一点，下一场戏你们都该开拍了吧。”

“那不能，下场戏有你，你不到，我们不可能开机。”

苏浩跟着柯以辛的话笑了笑，说，“你们这是，对剧本呢？”

张珩启点了点头，“再捋一遍，确认一下。”

“行，那你们捋，我先换衣服去了，待会儿见。”

“你去，待会儿见。”

几个人寒暄完，苏浩便走开了。

柯以辛看着苏浩走远，又回头看向张珩启，继续跟他顺起下一场戏的剧本来。

……

“嗯。等我这次工作结束我就回……不是，爸，你在说什么，这是我的工作，不是别的什……我待会儿就把钱打回去……那你……我吗……我知道了。好，那你们早点休息吧。”

话音落，电话里便传来了挂线声。

柯以辛将手机从耳边拿到面前，静静地盯着屏幕上的字，一直到屏幕暗下来。

夜，笼罩着整座城市，好像也罩在柯以辛的心里。

……

“启哥！早啊！”

张珩启坐在场边看着剧本，就听到了柯以辛一如既往开朗的喊声。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听到柯以辛的声音，让张珩启感到了一丝意外。

他抬起头看向柯以辛，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泛起一丝波澜，“今天来的挺早。”

柯以辛扬着一张笑脸，在张珩启旁边的位置坐下，“都说了要看你拍戏，跟你学习的，不能总也做不到。”

张珩启忍不住跟着柯以辛笑了笑，“戏都快要杀青了，你还说学习。”

柯以辛的表情带上一丝丝尴尬，“我想学习是认真的，就是，起不来……也是认真的。”

听到柯以辛这句话，张珩启一脸好奇地看着他，“那你上午有戏的时候是怎么起来的？”

“有工作的话，肯定有人来叫我啊。那没工作的时候，就全靠我自觉，但是起床自觉这件事吧……是真的挺考验自觉性的。”

柯以辛的话说完，那边场中也要准备开机了，他便示意张珩启赶紧上场，没再多话。

张珩启往场中看了一眼，跟柯以辛说了声，“那我先拍了。”便起身拍戏去了。

等一场戏拍完，跟夏陵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张珩启朝着休息区看过去。

却发现柯以辛竟然不在了。

张珩启愣了一下，朝着休息椅走过来，问守在这边的面包，“以辛呢？”

“辛哥刚刚往休息室去了。”

张珩启朝休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那我过去看看。”便转身朝着休息室走过去。

他来到休息室外，发现休息室的门并没有关严，正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就听到了门内柯以辛的声音。

“我转了啊，你没收到吗……哦，那你抽空去查一下吧……不是，爸，我没有……”

听到这里，张珩启意识到柯以辛应该是在跟家人打电话，便小心地帮他将休息室的门关上，然后转过身，准备回到场边休息区去。

他才往前走了两步，又朝休息室的门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便靠在离休息室不远的一个柱子旁，拿出手机，给面包发了个消息，让面包帮他把剧本拿过来。

这边几个休息室是固定分配的，每个休息室供谁使用，都是提前商量好的。这间休息室就是张珩启跟柯以辛用，所以不太会有其他人进去。

不过，张珩启认为，他还是守在这里更保险一点。

毕竟，虽然张珩启没听到几句话，但就刚刚柯以辛说话的语气，张珩启不觉得他希望有人在这个时候闯进去……

而此时，休息室内。

柯以辛站在窗边，微微低着头，轻轻抿着嘴角，目光呆滞地盯着窗台的纹路。

“……没有，爸，你为什么总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呢？”

“不是吗？你说说，你演了这么些年了，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吗？我出去跟那些邻居聊天，人家都没听过你……”

“但是跟他们说我演过的几个角色，他们不都还是知道的吗？”

“有什么用？不照样不知道你是谁？”

“……我觉得，我演过的角色能让人记住就已经……”

“倒是你之前给一些电视剧唱过主题曲，还是有人知道的。以辛，我就不明白了，你就唱歌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演戏呢？你以前总觉得我不支持你唱歌，现在我支持你唱，你怎么又不愿意了呢？你是不是故意跟我对着干？”

柯以辛抿了下嘴，“没有……我现在也有唱啊……我上一部剧的主题曲不就是我唱的吗？我都喜欢，我喜欢唱歌，也喜欢演戏……但是我唱歌……我唱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那些叔叔阿姨都觉得你唱歌很好啊。”

柯以辛很明白，现在他跟他爸聊得这个问题，他们是说不清楚的。他便不打算再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爸爸纠缠，于是立刻开口道，“爸，钱我已经给你打过去了，你记得查一下。我这边要开拍了，就先挂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行吧，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听，那我就不说了。”

柯以辛另一只空着的手攥成拳，紧紧地抿着嘴，没有出声。

柯爸爸继续道，“那我挂了。”

话音落，柯以辛甚至没来得及再开口，电话里便响起了“嘟嘟”的声音。

柯以辛缓缓垂下手，深深地吐了口气。

他尽力将内心翻涌起来的各种复杂情绪都压下去，然后努力扬了扬嘴角，将脸上的表情恢复至往常的状态，才转身往休息室外走。

柯以辛出了休息室的门，往前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了靠在旁边看剧本的张珩启。

张珩启没有抬头，只是一边看着剧本，一边淡淡地问了一句，“结束了？”

柯以辛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张珩启那句话的意思，下意识问了一句，“启哥，你怎么在这儿？”

张珩启将剧本收起来，看向柯以辛，“我刚去休息室找你，发现你在打电话，觉得可能不方便，就来这边等着了。事情聊完了？”

柯以辛愣愣地点了点头，“嗯……嗯。”

张珩启看着柯以辛的脸，沉默片刻，然后冲他扬了扬头，“行，那……”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吃饭了，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回来，再看看……”

“哥，你去吃饭不换衣服吗？”

张珩启默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戏服，“我又忘了。行，那我先换衣服，你等我会儿。”

柯以辛点了下头。

张珩启又看了他一眼，便抬脚往休息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