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几个小青年立刻从白蔓里钻了出来,“想动他,先过我们这关!”
枪支瞬间对准了他们。
“等等。”一道清冽的声音,如同月光般流淌进耳朵里。
那群匪徒下意识收敛了杀意,武器蓄能的光亮也随之暗淡了下去。
蔡贝思见状,不悦地皱起眉头,冷声吩咐道:“不留活——唔!”
话还没来得及完全出口,一只修长的手便扼住了她的脖颈,冰冷得如同无鳞的蛇。
所有人滞在原地,呆若木鸡。他们甚至没看清,这个紫瞳青年方才是如何近了首领的身。
有人终于反应过来,刚准备举起枪械,亚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淡淡地出声,“放下枪,不然我杀了她。”
空气里一片死寂。
亚森缓缓收紧十指,毫不留情。
蔡贝思的脸越发得涨得通红。她颤着抬起手,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
“你…你想怎么样?”她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冷笑,“奉劝你一句…咳咳……你哪怕杀了我…也不可能逃得掉!咳咳咳…这颗星球已经属于我了!”
“只要你不动其他人,”亚森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那几个莽撞的年轻人,歪了歪头,“我可以跟你走。”
“不然,你就给他们陪葬。”
他面无表情,音色冷漠,指节紧扣匪首的脖子,如同制着一只不听话的鹿,“既然你是为了杀死我而来,那就应该知道,你没有太多时间了。一旦我的精神力恢复,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哼…”蔡贝思的脸色差极了。
他俩的对话在别人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一个络腮胡手下越听越懵,干脆拎起武器,喊道:“头儿,要不我直接开枪崩了他。多简单的事儿啊。”
亚森嘴角轻扬,悄然往蔡贝思手里塞了把刚才顺手取来的枪,还贴心地松了松钳制她脖颈的力度,提议道:“不如你让他试试。”
那个手下听话地抬起枪孔。
“砰!”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中,络腮胡的脑袋爆开成了一团血色的烟花。那具身体“咚”的一声仰倒在了地上,就地给自己砸出了一道坟坑。
蔡贝斯放下手枪,指尖由于缺氧而发白,甚至还微微痉挛着。她的脸色冷酷而可怖,“我..不喜欢…有人不听我的话……咳咳。”
亚森轻笑一声,“好巧,我也是。”
“所以,大家各退一步,你让他们收起武器,我跟你走。”
所有人:“?”
等等,您怎么就“退一步”了?
两边的人都看懵了。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局面,为什么被绑架的人反而主导了谈判?
而上将已经拽着蔡贝思,自来熟地走向梭艇,嘴上还催促着,“走吧,已经到晚安时间了,我不允许你们继续打扰大家休息。”
一群黑衣人恍惚地收了枪,跟了上去。
直到航器消失在夜色里,田里的年轻人才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他们面面相觑,神情空白。
“我们…还需要救他么?”有个小伙子举起手,“啊不,我的意思是,他还…他还需要我们救么?”
其他人也一脸茫然,下意识看向雷昭廷。
毕竟,他们刚刚才亲眼目睹“人质”押着“绑匪头子”回“贼窝”,与之相比,最开始站出来的那几个鲁莽蛋反而更像是添乱的。
雷昭廷始终望着亚森离开的方向,瞳孔黑沉沉的。他的语气也严肃了几分,“为了避免那群人再折返回来灭口,大家不能继续留在居落里了,必须今夜就走。我护送完你们,再去找亚森。”
“我不同意。”阿庭皱着眉头站了出来,“虽然亚森和你都才来不久,但也已经成为了火柴人居落的一部分。让我抛下你们,我做不到。”
“没错!”
“阿庭说得对!”
其他小青年纷纷扯着嗓子,心明眼亮地喊道,“我们绝不丢下同伴!”
阿庭利落地将篝火熄灭,拍了拍手,“从现在开始,我们兵分两路,一队负责把老人和孩子们安置好,另一队负责去镇上营救亚森。”
雷昭廷叹了口气。
他忍不住回想起来,和亚森书信往来的那段时日,他总喜欢事无巨细地写下所有“热血时刻”。每当这时,亚森的回信就很简短,仿佛回复他只是出于礼节、而非情谊。
在那时的亚森看来,他的那些举动…一定非常幼稚。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所有目光顿时聚焦在他身上,亮得如同一片夏夜银河。
“一队由阿庭带领,由你负责护送他们去到安全的地方,我比较放心。至于二队,”雷昭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小青年们一个个下意识地挺起胸脯,仿佛被某种使命选中了一般。“和‘老鼠’打交道经验比较多的人,跟我走。”
一群人立刻喊了起来,“我跟你一起!”
“我也去!保证不让你失望!”
“带我一个!!!”
阿庭安静地观察着最前方的男人。
男人只是自然而然地站在那里,大家便不由自主地将全部信任交付于他。虽然他和亚森看起来极致地相反,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两个人其实很像。
等队伍前行后,年轻人放慢脚步,同雷昭廷并肩而行,“在坝上,亚森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死亡是故乡。”
雷昭廷的呼吸猛地一滞。
“我甚至觉得,刚才亚森让我体验他的精神力,其实是希望有人能够懂得他的感受……坦白讲,那样的事物,我无法理解。但你可以。“
他侧过头,直直地看向雷昭廷,咬字干净,“答应我,不要让他失望。”
“好。”
……
夜色下,小镇寸草不生。
本土植物白蔓遍布星球,却也只是围绕着这片劣质建筑群,丝毫不肯靠近半分。
一队布衣,悄然行走于暗巷。
他们无声地贴在了某栋建筑物的后门。门缝里透出昏暗的灯光,与更加昏暗的怨气。
“你们没智力吗?!那可是反进化联盟!反进化联盟啊!!!一群没有人性的疯子!那帮家伙要净化银河系,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这些进化失败的废物!可不是那个紫眼睛的小白脸!”一个粗哑的嗓子低声吼着。
“但、但人家不是放过了我们吗?人家都说了,是‘征用’老郭他们几个,又不是要处决他们。大丽姐你想想啊,如果能在联盟手底下办事儿,那也算不错的活法了,嘿嘿。”
室内猛然传来“咚”的一声响,听起来像是平底锅和头盖骨硬碰硬所发出的噪音。
被打的人一声都不敢吭。
“你那俩蛋白长也就算了,连脑子也白长了?!那群混蛋的信用值还不如格托人!你浑身上下哪只眼睛瞧出来,人家‘看得上’你们这些没有精神力的家伙了?!”
“这次他们只带走了三个人,下次可能就是三十个!再下次,世界上就没有劣等人了!”
女人刚骂完,就听见酒馆的铁门吱呀吱呀地滑开。
酒吧内浑浊的空气一时凝滞。
几只‘老鼠’惊得拔凳而起,敏捷地翻进了柜台里,只剩下一个叉着腰的中年女人,面容蛮横又妖艳。
酒馆老板扛起狙击枪,一高跟鞋踩在桌子上,对着门口喊道:“滚出来!装什么鬼东西?!”
门口黑洞洞的,不见一丝人影。
还没等她继续叫唤,阴影里,一道高大的身影显出了形迹。
来人穿着麻质的披风,兜帽隐匿了上半张脸,只显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硬挺的颈部线条。
“格托人?”大丽放下了手里的枪,冷笑不止,“怎么挑这个时候找上门,难道是因为被抢了人,不甘心?看不出来呀,一堆土炮还挺仗义的。”
兜帽下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听起来,你们的同伴也被那伙人给抓走了呢。”
大丽啐了一口,“还不是因为被你们藏起来的那个小东西?老娘可是打听到了,他身上的东西很珍贵,全银河系的反进化论者都在想办法找他。”
“反进化联盟蛰伏了这么久,这下一窝蜂地全动起来了,如果不是为了那个稀里糊涂迫降到这里的可怜孩子,还能是为了谁呢?”她的语气里透着浓厚的荒谬感,“要不是你们这些格托人多管闲事,成天就知道收留身分不明的家伙,那群疯狗也不会嗅着味儿跑来这里。”
“这个反进化联盟,究竟在图谋什么?”雷昭廷问道。
大丽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
她忽然仰头笑了一声,“你跟我睡一觉我就告诉你。”
男人从容地向她走来。
大丽下意识攥紧充能枪,指节发白。
枪身却是黯淡无光的。尽管她将自己的脑子憋得快要爆炸了,也挤不出分毫精神力用来激活武器。
雷昭廷伸出手,将她手里的枪轻巧地夺了过来,一举掰断。他的音色同皮肤一样,透着古铜的质感,一字一句虔诚极了,“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
大丽:“……”
“不睡就不睡,炫耀个什么劲儿。”她翻了个白眼,嘟囔道。
老板从酒柜里挑出最好的酒杯,向杯中倒入了千篇一律的酒液,随后将杯盏推向了雷昭廷。
她倚在柜台边,吊儿郎当地解释道:“反进化联盟啊,顾名思义,一群反进化论者。他们认为,新人类的精神力并非自然演化的结果,而是…在大航海时代、先人第一次踏足银心时,接触到了某种神迹,从而使人类在进化树上弯道超车,在几千年的时间里迅速发展出了超能力。”
雷昭廷的面色毫无波澜。
银河系里,标新立异的势力比星星还多,就比如‘进化联盟‘,一个温和派环保组织,以倡导共存主义而闻名。
然而,‘反进化联盟’,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更令他感到不得不警惕的是,蔡荣德的姐姐蔡贝思,竟然还是这个联盟的首领。
大丽猛地一拍桌子,眼里燃起凶光,“格托人,你想怎么干?”
“我觉得,咱旧仇先放一边。那帮反进化论疯子最看不起的,就是我们这些没有精神力的人了,要是放任他们在这里待下去,星球上的劣等人迟早全部完蛋。”
“这种紧要关头,我们得合作,要么一起死,要么拼一把再死。”
雷昭廷的视线十分刻意地扫过柜台里藏着的那些人,“你的人手似乎并不能派上用场。”
“哪怕是勇者也没有资格谴责懦夫。”大丽将雷昭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他们只不过是在肮脏地活着而已。”
“我跟你去,你有我就够了。”
“好,给我小镇地图。我们一起救人,顺便把反进化联盟赶出星球。”
“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你失败了,老娘就尿你坟头上。”
雷昭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