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sir,法医那边报告出来了,确实是失足掉落潭中溺水而亡。”苏妤将那报告递给程乐然“这一份是他的未婚妻和他的母亲的口供,根据他们提供的信息,证明了他是因为当天因为婚礼举办场地和未婚妻吵了一架,心情不好一人开车到这新娘潭喝酒散心。”
程乐然拿过报告认真翻了翻“陈星曜那边我问清楚了,他只是个帮人做法事的,没什么嫌疑。”
“程sir,法证这边证实了那鞋子和泥土里脚印痕迹相符合,现场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鞋子上还有一些青苔痕迹,正实了是他自己踩到潭边的石头滑倒坠入潭内。”莫俊升又递了一份报告给程乐然“但..为什么他会去到新娘潭呢?按理来说散心也不会去那么远的山上。”
说罢只见陈星曜披着程乐然的黑色风衣外套从审讯室走了出来。黑色外套将他里面那一抹红稍稍掩盖了一些,让他没那么的显眼。陈星曜路过程乐然身边一边将那外套脱下一边对他道“你的外套。”
只见程乐然看着报告未抬眼只是命令式的说了一句“穿着,借你。”
“我..怎么还给你?”他低着头未敢望向程乐然,像是有些不近情意又有一些腼腆,自然而然的透露出一股生人莫近的气息。
程乐然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扬,又往旁边办公位上撕了一张便利贴,用嘴咬过那笔盖,在上面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递给他。陈星曜接过后,对他微微鞠躬匆忙跑了出去。
真是奇怪,刚才在那审讯室时又不见他如此不近人情,现在又装出这副腼腆模样?
苏妤接过程乐然递来的审讯室报告,上面只有草草几句话。
问:“为什么到这里?”
答:“受死者未婚妻所托,根据她提供的车辆GPS信息找到这里,之后为找新郎做了些法事。”
问:“和死者什么关系?”
答:“死者曾经来观里算过一卦的关系。”
地址:天枢观
确认签名:陈星曜
苏妤合上报告瞪大眼睛满脸疑问,又指了指两人的方向问道“啊..那个..程sir,你审了一个小时就这几个字?你们俩认识?”
“想知道?”程乐然翻看着手中报告未抬头,只见苏妤眨巴几下大眼又狂点了几下头“嗯嗯嗯!”
随后程乐然将手中报告合上瞥了她一眼“很闲?今晚必须把所有报告整理好交上去。”
“哦..小气!”苏妤悻悻的拿着报告回到自己工位整理起来。
直至第二天早晨,众人才将报告整理好提交上去。所有人都提着黑黑的眼袋,姚浩宁的头发都被他自己搓得炸起毛,莫俊升给他递了一杯热水,亲自在他身边看着他喝完。
“你咋不给我也接一杯热水呢!”苏妤瞥了一眼他们。
“我哥喜欢!你自己接去!”姚浩宁喝着热水得意道。
“切!”苏妤伸了个懒腰,望向那边的程乐然,程乐然还在写着自己的报告,认真得仿佛跟这个办公室格格不入。谁能想到一个有钱的富家子弟居然会来当这每天累死累活的警察,居然还如此认真工作。
“程sir,我们先走了。”三人一同朝程乐然告别,办公室内静了下来,直至太阳升起照进了办公室,程乐然才将报告写完,后又整齐的放到了总督察黄正宏的桌上,确认无误后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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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根树,花正幽,贪恋红尘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去漂来不自由。”
陈星曜站于那新娘潭的石桥上,手中铃铛随着歌声摇晃着,幽冥之音,摄人心魂。
“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头,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新娘潭中瞬间浓雾四起,陈星曜又从口袋中拿出一支灵犀香用火柴点燃后,烟雾缭绕之间显现出那新娘模样。
新娘长相及其清秀,长发挽于脑后,头上还别这几个金色发饰叮叮当当的响着。她冲着陈星曜笑了笑,那笑容婉约动人,后又跟随着那烟雾消失在那尘世之间。
“小道长,谢谢你帮我。”新娘身着艳丽婚服,对着陈星曜鞠了个躬。
“这是他们该还得债,不是我所能决定。你已留在这尘世久矣,既然了结了执念,不如早早归去。”陈星曜穿着灰色外套,这天阴雨绵绵雾气极重,他又将那帽子戴于头上,穿着打扮与普通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新娘见他未拒绝便继续问道:“你身着嫁衣就是为了遇见那位警察?”
陈星曜望着面前的新娘怔了怔,右手缩进衣袖里紧紧握住袖口边角,他还是没回答只是对她说了一句:“时间到了,走吧!”
新娘消散于天空之中。
随后陈星曜掏出一张符纸燃置空中,四位轿夫的魂魄出现于潭间。轿夫身上皆是被鱼食过的烂肉,面目全非,身体如烈火焚烧。直至那烟火烧散成灰烬,灵魂污浊随着烟雾消散于空中。
记,壬寅年三月初四,新娘潭因果循环之事,祸生无本,为人心作祟。我于三月初一将其引至新娘潭,前世债今生了。我又将那红绳赠予他,可保他性命,却没曾想他竟为保未婚妻平安赠予她。尘世间因果之事不断轮回,爷爷,我的因是否也会如此?
您曾说过,坠落红尘之间,一念成妄,妄念则伤其身骨,痛不欲生。只愿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一字一句我都铭刻心底,字字不敢忘,但我的心却始终无法如一,到底是痛..
陈星曜坐于天枢观之内,香火缭绕之间,无声静寂之中,执笔记下这一段笔记。天枢观的庭院内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菊花,有那仙女散花似的飞燕新妆;有那粉红的彩雪桃红;还有火树银花、绿云、绿牡丹等等。观中除了菊花便无其他花的身影,菊香清淡又与那观中檀香相互交融,香味淡然且能静心。
忽闻有脚步声踏入观内,门檐上的风铃叮叮当当的飘扬起来,清脆得像珠落玉盘。只见那人身着黑色衬衫扎在西装长裤上,黑色碎发干净利落,佩枪挂于那腰间,叱咤风云、风度翩翩。
“我的衣服什么时候还给我?”程乐然俯身于他面前,一手将一个牛皮纸袋放于桌上,一手撑于木桌之上,手臂上挽着的手表精致特别,点点星星形状的银片随着他的动作流动着。他的身上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木质香调的香气,又夹杂着话梅甜香的味道。
“嗯..”陈星曜避开了他的眼神,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了那叠得非常整齐的外套递给他“算到了今日程sir会来,便未去找你。”
陈星曜穿着黑色的圆领卫衣,长发披于肩上,露出白湛的锁骨轮廓,胸前还戴着一块月牙似的玉佩。
程乐然接过外套又放于鼻尖嗅了嗅,淡淡的檀香味,还有一丝不知是什么花的甜香味。他直接展开外套穿于身上,又将那木桌前的椅子拉出将那两杯咖啡拿了出来。
“记得你以前最爱喝香草星冰乐。”他将那杯铺满奶油的香草星冰乐插上吸管递到陈星曜面前。
“谢谢,你..想算一卦吗?”陈星曜接过星冰乐,眼神有些闪烁。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双重人格?”程乐然拿过他手边的签筒随意翻了翻“在审讯室不是很能说吗?怎么出了审讯室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不见你对我如此腼腆?”
“咳,要不我还是给你算一卦吧..”陈星曜拿过签筒摇了几下递到他面前“心里想着你要问的问题,抽一支签。”
程乐然思索了一会儿往那签筒里拿了一支签,自己先看了几眼“第十六签。”
陈星曜拿过他的签看了一眼问道“你想求什么?”
“最近运势吧。”
“上上签,大吉,”陈星曜往木桌旁的木柜里找到了标有十六的签文递给他。
程乐然看了一眼签文,签文上写着:
待到桃花嫣然时,情意绵绵朝与暮。
旧事似债情不尽,未料桃花笑春意。
他抬眸对着陈星曜笑了笑,随意地放于那桌面上。
“三四年未见,你还是留着长发。”程乐然便头望着他那挽在脑后的头发,发上戴着一条红绳垂于锁骨之上。
“想问我当初为何消失不见?”
“你不想提,我也不会问。只是怨你狠心,连一句道别都没有。”程乐然像是开着玩笑的样子,又拿着他的冰美式饮了一口。
“过去的就过去了,程sir你现如今不是也过得挺好的。就当是我那时一时冲动,未考虑过未来。”陈星曜拿过他桌上的签文看了一眼“桃花签,看来程sir今年会得遇良缘,相中哪个女孩子尽早表白,哪天..要是结婚了,我给程sir开堂作祈福,祝你们百年好合。”
“现在倒是话多了,你真的没有双重人格?”程乐然眼神躲闪,觉得心脏像是有万针刺入,只是眼眸微微颤动,很快又恢复开玩笑的状态。
陈星曜并未回答他,只是往庭院外望去。三月时节正值春分菊花开得耀眼,只见那春风拂过风铃带着菊花飘扬着。
“还是喜欢菊花。”程乐然顺着他的视线往庭院外望去“倒是像你的性子,高洁淡然。”
陈星曜刚想开口,却听见程乐然手机铃声响起,程乐然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站了起来接听电话。陈星曜默默的将桌面收拾好,准备将那张签纸扔掉时,却被边打着电话边折返回来的程乐然抢了过去塞进口袋里,又对他做了一个要走了的手势,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天枢观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陈星曜朝紫薇天官像前燃起了三支香,朝像前拜了三拜插进香炉内。又清理了一下神台上的灰尘,摆放上今天刚买回来的鲜花和水果。此时又有一人踏入观内,风铃响彻整个天枢观,随着灵犀香的香味逐渐散发,像是有些急促又有些悲哀。
“小道长?这里可以算卦吗?”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拄着拐杖慢慢的走进正堂内。
陈星曜未转过身而是还在整理着神台上的水果“想算什么?”
“我有一只小猫,我找不到它了,小先生帮我算算它还活着吗?”
陈星曜将木椅拉出请老婆婆过来“坐下说。”
老婆婆面容憔悴,又非常的着急,双手紧紧握住那拐杖,似乎有些发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她与那种小猫的故事。
“我家小猫是一直玄猫,眼睛圆圆的很漂亮。它是我在养老院时捡到的小猫,我还记得那天下午我坐于养老院的楼顶上吃着午饭,突然有只小猫从那花丛里跳了出来,来到我的脚边一直蹭我。我便把我的米饭给他吃了些,之后每个下午它都会来看我,我便求护士让我收留它。它非常乖,每天只待在我身边陪着我。从来都不会闹只会在我摸它时发出轻轻的叫声。”
陈星曜拿起旁边的六个铜钱,边听着她说边摇着,随后将铜钱洒落在木桌上,他仔细的翻了翻又掐指算了算。
“东南方,在您养老院的方向。”陈星曜抬眸,只见面前老婆婆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泪光中透露出来一丝希望“小先生,你能帮我去找找吗?”
“嗯。”陈星曜望着她那闪烁的泪光有些动容,将那六个铜钱与灵犀香放入灰色外套的口袋中,却发现木桌上还有一支黑糖话梅棒棒糖。陈星曜先是皱了皱眉,又是微微一笑,将那话梅糖的包装撕开放入嘴里。
“只道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又道是月寒日暖,来煎人寿。”陈星曜双手插于衣服口袋内,边走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