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路过虹月厅时,正门以及整座大楼都被封锁起来,门外有人迷迷糊糊地询问原因。看来万国福死亡的消息还没有公布于众。
一路来到了地下验尸所,一股潮湿阴森的气息包围住几人。
石森一个除了读书就是读书的宅男,哪里见过这场面,这会儿吓得躲到了俩人身后,畏畏缩缩不敢乱走。
“出息。”乔淮笙见状打趣道,“没上过生物课?再不济也就几具腊肉。”
话音刚落,就见个白大褂从验尸室缓步走出来。这人脸色白得跟糊了层墙灰似的,黑眼圈布满眼底,个子不是很高,过长的白大褂盖住了膝盖,偏偏走的很轻,又被柜子遮挡住了下半截身体,远瞅着跟飘在半空中的鬼混似的。
石森神经本来就紧绷,这下直接破音,颤声道:“是、是人是鬼啊!?”
“陈先生。”验尸官没理会石森的惊慌,径直冲乔淮笙点头,察觉到异样的眼光看向石森顿了顿,疑惑开口:“……这位小弟弟,怎么了?”
“别理他,失心疯了。”乔淮笙漫不经心挥挥手。
验尸官在这种奇怪地气氛中缓慢拿起验尸报告递出来。
他刚熬了个通宵刚想睡一觉,就被喊过来工作,出来时精神涣散像活在梦里一样。衣服一直未得到透气,还混合着化学试剂味和尸臭味。
乔淮笙下意识捏了捏鼻子,微微侧头指向肖杭:“给他就行。”
验尸官明显愣了一下,嘴里还念叨着报告内容,手却听话地将验尸报告递给了肖杭。
“死者万国福,39岁,体重180斤。死亡时间基本确定为早上六点,死于抹脖,伤痕连接处坑坑洼洼。”
“少了舌头?”肖杭接过报告,一眼注意到不对劲的点。
“是的,估计是杀完人将舌头割下来带走了。”验尸官点点头。
旁侧站着一个虹月厅的员工,名叫季荷,是从舞厅还未改名时就跟着万国福的保镖。刚被审讯完又被叫来到这里。
“他没回自己宅子?”肖杭边翻报告边问。
“昨晚实在太晚了,万老板说今天早上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由他亲自去完成,留在舞厅方便。”季荷说。
“呕……我不行了。”石森从刚才进门开始脸色就挺难看,如今憋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捂着嘴冲到垃圾桶旁就趴在上面干呕起来。
乔淮笙见状打趣道:“没上过生物课?几具腊肉味给你恶心成这样。”
石森颤颤巍巍直起身,扶在墙上,缓声反驳道:“……这玩意老玄乎了,万一万国福冤魂未了诈尸蹦到我脸上咋办!”
“行,”乔淮笙被他逗乐了,倚在墙上调侃:“等会我让人给你买俩大蒜,串根绳挂脖子上防一防?”
石森还想
“昨晚到发现尸体时,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吗?”肖杭问。
“有的,有的!”季荷赶紧点头,语速飞快,“昨晚八点半左右,侧门进了小偷把地下赌场的一部分赌徒放走了,万老板可是派了好多人……”
肖杭脸色微微变化,当即打断:“……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吗?”
季荷皱眉回想,支支吾吾地说:“凌晨四点左右,万老板房间里有谈话声……这算吗?”
“男声女声?”肖杭翻报告的手指一顿,抬眸追问。
“听着像男声一点……隔着门嘛,听不太清楚。”
“男声女声分辨不清楚?”乔淮笙突然开口质问,“你们老板明说了大清早有要事要办,凌晨四点还没睡觉,有谈话声不觉得奇怪?”
季荷慌忙摆手,满脸为难道:“陈先生,这真是冤枉……万老板平常脾气就跟个炮仗似的,我们这些人哪敢去打扰他,没有吩咐躲都来不及呢!”
肖杭没再纠结这个,又问:“昨晚有其他人留在舞厅吗?”
季荷掰着手指数着说:“还挺多的,纺织厂的冯老板冯建兵,印刷厂的李老板李袁贺……还有跟万老板有合作的一个外国商人,好像叫菲利克斯。”
音落,肖杭垂眼。
昨天晚上偷听到的俩人的对话在肖杭耳边响起。
菲利克斯,又是他。
“香菱回来过吗?”
“嘶……说来这也是个奇怪的点。”季荷挠了挠头,“昨天晚上拍卖会散场香菱小姐就找到万老板,说是准备出去闯,万老板竟然同意了。”
肖杭抓住关键词反问:“竟然?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季荷干笑两声,又挠挠头,“香菱小姐刚来舞厅那会跟万老板签了十年的约。万老板这人对钱有种执念,换别人要解约,肯定追着要违约金的。就连当初带给价值最大的杨采绵小姐可都是赔钱走的。”
“什么合同?”肖杭问。
“这个……我们哪能知道啊……”季荷为难地笑了笑。
“说不定香菱赔不起钱呗,万国福又不差那点钱,不想闹的不愉快。”石森缓过劲来,凑过来说。
“钱赔不起,命还赔不起吗?”
门外突然传来一句,穿着卡其色风衣的男人迈步进来,衣角带风。
【NPC:王资成】
“这不王资成吗哥。”石森稍稍退到肖杭身后问。
“嗯,”肖杭应声,“但现在就不知道是不是了。”
“出来聊聊?”男人目光扫过三人,最后停在乔淮笙身上,“肖杭,石森,还有这位……奇怪了,我没有你的任何信息,陈先生。”
乔淮笙倚在门后,满脸戏谑,说:“能力不行直说。”
“你最好别跟我斗嘴。”沈祝风回了个白眼,伸手从腰间掏出一沓文件递在桌上,“喏,对你们有用的。”
虽然这么说,乔淮笙还是朝肖杭二人示意出去,屋内只留下季荷和验尸官二人。
原来王资成也是穿进来的时间修补者,名叫沈祝风,只是碍于身份,迟迟没有相认。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石森迈步向前,围着沈祝风审视一圈,投去不解的目光,“系统也没有提醒有新伙伴的加入啊。”
沈祝风一本正经道:“系统说的不要全信,瘫痪延迟信息都是家常便饭,像你这种听啥是啥的小朋友一坑一个准!”
那位“听啥是啥”惊讶问道:“真的?!”
沈祝风语气轻快:“当然了。”
肖杭一心投入杨采绵事件当中,没闲时间管他们。
“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哪句?”
“进门那句。”
沈祝风倒露出意外之色:“你们不知道?看来这位陈先生消息也不灵通啊。”
话音刚落,小腿被人袭来了一脚。
“屁话可真多,有话直说。”乔淮笙说。
“嘿你个王八蛋!”
“香菱今日凌晨在前往码头的路上,横死街头了。”沈祝风咂嘴道,“那死相惨的......啧啧啧,感觉晚上要做噩梦了。”
“会不会是杨采嫣干的?”乔淮笙问。
“不......还不能确定。”肖杭在思绪中翻开了那份文件,那是一位作家的资料。
四年间,这名叫做蓝焰的作家横空出世,出版了十余本书籍,全是关于女性思想,男女平等。
“蓝焰,听起来像朵花的名字。”肖杭喃喃道,指尖卷起翻到了下一页。视线扫过页面,瞳孔骤然一缩,瞬间定在右下角最后七个字上:蓝焰,原名廖无言。
“这是什么?我也看看!”石森连忙围了上去。
“廖无言?为什么是她的资料?”石森不解道。
同时乔淮笙接了个电话。
“这次是吗?”肖杭连忙询问。
“嗯。”乔淮笙点头应声。
“你想的没错,民国十六年九月二十五日,杨采绵的姐姐杨采嫣买了两张前往通往洛杉矶的船票,可只有她一个人上了船,后来改姓换名,嫁给了一个外国商人。”
“菲利克斯。”
石森听得一激灵,当即锤拳说:“我靠,怪不得要跟我们抢戒指,他老婆是杨采绵她姐啊。”
“菲利克斯现在在哪?”
季荷被喊了出来,眼见两位上海滩头等商业大佬聚在一块,这会儿吓得头也不敢抬一下,说话都带着颤声:“......出事之后整个舞厅都被封锁起来,菲利克斯先生因为身份特殊被释放回了维那丝酒店。”
一旁的沈祝风揶揄道:“陈先生,你还有时间吗?还不抓紧去。”
乔淮笙头也没回,指尖转着车钥匙,另一只手手心抚上肖杭的背,微微低头侧身轻轻拖动他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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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凶手!我根本就没有杀人!”菲利克斯说着蹩脚的中文,语气里压不住的火气,“陈鹤明,我看你是疯了!我警告你们,这里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请拿出实质性的证据!”
“你当然没有杀人。”肖杭缓步走上前,刚才的那封文件被肖杭摊开放在半空中,递到他眼前。
菲利克斯狠狠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不耐,中文断断续续地连接着:“请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你们,已经,严重地打扰了,我与我夫人的这次旅行!”
“别跟我嚷嚷,”乔淮笙扬声,“说起你夫人,你现在在包庇杀人犯。”
菲利克斯脸色涨红,口不择言道:“陈鹤明!你不要以为有几个钱就可以横行霸道,擅闯房间!”
乔淮笙嗤笑一声:“巧了,整个上海滩还真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只有我不想去的地方。”
说罢懒得再跟他纠缠,径直撞开他往屋里闯。在菲利克斯的跳脚咒骂中巡视了一圈,意识到不对,脸色骤变:“她人呢?”
“今天多少号?”肖杭意识到不对劲,急声问。因为思绪太乱,精神过于紧绷,连最简单的日期都忘记了。
“二十八号啊!”石森回,“民国二十年九月二十八号。”
“怎么了?”石森问。
“四年前的今天早上六点,万国福公布了杨采绵为爱殉情的死讯。”乔淮笙说。
“我的发?”石森嘴巴张的老大。
肖杭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沉沉,大脑飞速运转着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堆积在一起挨个穿插连接。
良久,只吐出两个字:“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