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庙里,总算恢复了热闹的正常模样。
人们排队上香、撞钟,去摸一摸“福禄寿喜财”五个字,最后给全家人都买上祈福带。
庙里有一个老戏台,是梨山镇某对夫妇捐的。台上正演着《白蛇传》,青白蛇打趣法海是老秃驴,台下老人们便笑得合不拢嘴。
苏兰和许建国碰到了老熟人,也坐到戏台下叙旧去了。
他们二人站在祈福大树下,仰头看满树飘着的红带子。
和煦的阳光从树叶间漏下,落到砖石地板上,形成各种各样的光斑。有些红带子被阳光穿透,缓缓随着风摇曳,需要定睛看许久,才能看清楚上面写的黑字。
许麦突然看见了什么,抬手指了树枝尖端的一个,声音兴奋:“哥你看,那个。”
姜琰眯了眯眼,朝那方向看去,“哪个?”
“就那个,你看上面写了什么?”
姜琰无语,“你得先说写了什么,我才知道是哪个啊。”
许麦咳了声,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小声对他一个人说:“哥,那个上面写:‘希望,喜欢的人不要再骂我了’。”
听完,姜琰疑惑了整整一分钟,然后想明白了,毫不客气地大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
他的笑声混在戏子“乒乒乓乓”的唱词里,也混在观众们开怀的笑声里。
许麦胀红了脸,“你笑什么?”
“笑你啊!”姜琰眼角挤出了一滴泪,笑红了脸,“你什么时候写的?怎么挂上去的?那么高。”
“就,就昨年。结果昨年你还是老骂我。”
“好了好了。小麦同志,今年不会了。”姜琰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今年,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从庙里挤下来,已经是晌午了。
四个人热了年午饭的剩菜,随便凑合了一顿。
苏兰和许建国这回没喝酒了,他们下午要去牌坊里大杀四方。
许麦洗完碗,用围裙擦手。客厅里,姜琰正在看《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上)》。
电影从火焰杯的结局开始,不管是情节还是画面,都蒙上了层压抑的灰调。塞德里克出场那么潇洒,最后却因一句咒语就死了,死得那么突然。那时许麦总觉得,他会和哈利一起打一场艰难的仗,最后满身伤痕地活下来。他死了之后,许麦又想,也许他还会复活呢?
直到小天狼星跌入帷幔,他确定塞德里克不会复活了。
电视上,三人小队爆发了争吵。罗恩离开队伍,赫敏和哈利则前往了戈德里克山谷。
许麦在姜琰身边坐下,见他神情专注,就藏住了话头。犹豫了会儿,他慢慢歪斜上半身,靠在了姜琰肩膀上,“哥,你下午想做什么?”
“和你谈谈。”姜琰毫不犹豫地说,只是眼睛还盯着电视屏幕。
“……噢。”
许麦不懂。为什么同样是喜欢,姜琰就可以毫不羞耻地说出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都说友情是大大方方,爱情是小心翼翼。姜琰会不会没那么在乎呢?
从那天教学楼碰见,到昨天确定关系。姜琰一直都很平静,从来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甚至那天晚上,在他们之间最后一层纸被捅破之后,他竟然还能问他:“怎么了?”。他好像在冷眼看着他发脾气,旁观他闹别扭,又始终无动于衷。
即使昨天说那么露骨的情话时,他也并不慌张。他真的,喜欢他吗?还是只是出于对弟弟的可怜呢?他看出了他心思不轨,于是选择包容,选择牺牲自己来慢慢拨乱反正。
毕竟,他总是对他很好。他会答应他的全部要求。
“哥。”许麦不安地扣着手指,头往上移了移,头发抵住了姜琰的脖子。
渐渐地,他感受到了姜琰肩膀的起伏。还有,他听到了姜琰的心跳,节奏紊乱,快得吓人。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看姜琰“冷若冰霜”的脸。
姜琰问:“怎么了?”
“哥,别动。”
许麦扶着他肩膀,缓缓低头,将耳朵贴到他心口。这下不仅仅是节奏快了,来自胸腔的巨大颤动声震得他耳朵发麻,几乎扰乱了他周身全部血液。
耳边变得全是心跳声,他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姜琰的,还是他自己的。
姜琰用力抓住沙发,绷紧了身体,“你,你干什么?”
“哥,你心跳好快。”
姜琰率先扛不住,往后撤了一大截,拉开距离。虽然他极力掩饰,但通红的脸和慌乱的眼睛早出卖了他,“你做这些前,能不能先通知我一声。”
许麦笑着靠近。直到姜琰退无可退,他撑在他身体两旁,把他困在了他怀里。
“你,你……”
许麦笑说:“哥,你做这些之前,也没通知我啊。你知不知道,每一句喜欢,都是要负责的。”
说完,他便吻了下去。纵然他的话语和姿态都像是要讨债般恶劣,但是最后的力度却不轻不重,正适合**。
姜琰不躲不避地受着,那点害羞和别扭很快消失,被身体本能的渴望替代。他主动抱住了许麦,向他索取爱意,索取温度,希望他也抚摸他。
不知出现了什么节点,这个吻往不可控制的方向转变,由浅迅速入深。
两个人的喘息淹没在湿润的吻中,翻涌了许久。
姜琰推了推许麦,终于从沦陷上瘾的怀抱中脱出来,无力地瘫在靠枕上,喘着气,意犹未尽。
他看许麦一眼,许麦立刻又覆上来,不再专注禁锢他,而是如他所愿地给予他爱抚。
许麦一手伸进姜琰的毛衣里,撑着他的背;另一手摸上他的喉结,轻轻捏了捏。
姜琰的喉结如他往常所见的那样迷人,而且还是害羞的,被他一弄,顶端很快染上了粉红。许麦吞咽了下,声音沙哑:“哥,想亲,可以吗?”
“……可以。”
许麦埋头下去,动作轻缓地吻了一下又一下。姜琰仰起头,喘息声逐渐加重,他握住许麦后颈,往下压,迫使许麦加大了力度。
“哥哥……我喜欢你。”
得了许可,许麦对着姜琰脖子又啃又咬,像饿狗第一次吃到肉。
姜琰嘶了一声,推他:“许麦,有点疼。轻点咬。”
“好,哥哥。”
“……别撒娇。”
他们闹了一下午,没能好好谈话,但也不需要谈话了。
身体的反应更诚实。
不过放纵是有代价的,两个人的嘴都红肿得不成样,脖子上到处是暧昧的痕迹。
他们只能各自翻出高领毛衣穿上。姜琰无所谓,他穿惯了毛衣,而许麦不喜欢穿毛衣,总觉得浑身刺挠。尤其这毛衣已经小了,紧紧贴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苏兰一回来,吓了一大跳:“怎么都穿那厚呢?!屋里冷就把空调打开嗷!”
说着她就要去开空调。姜琰连忙拦住,“奶奶,我们也不是很冷,就是想穿穿旧衣服……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苏兰和许建国一年只会休息除夕和初一两天,这两天过后,他们又回到了各自的门面,开启了新一年日复一日的劳作。
许麦去修车行打工,姜琰窝在家里学习。
时间似乎并未改变什么,他们仍在一起努力地生活。
姜琰大致翻了下许麦的寒假作业,把有价值的部分都勾了出来。许麦按照他的指示,每天做一张卷子的量,倒也轻松。
后来他去学校了,许麦晚上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得很,就再多做了一张卷子。大部分时候都是英语卷子,不需要动太多脑子,只需要机械性地摘抄、积累。
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许麦在高中前期就把英语基础打好了。
临近开学,程青山返回梨山镇,火急火燎地联系几人出来帮他。
郑林玉怀揣全部寒假作业的答案,毫无疑问成了在座所有人的义母。她大手一挥,点了店里最贵的奶茶,吸一口甜滋滋的珍珠后,脸蛋都变红润不少。
程青山如饿狼扑食,盯着她手里的作业眼冒金星:“姐!还有想吃的想喝的尽管点,求您了,把作业给我们吧!”
黄李子:“借我抄抄?”
郑林玉一改豪横模样,笑着递过去:“给你。”
程青山:“……”
许麦:“……”
到了二月份,梨山已经不下雪了,只是空气里的寒意似乎变得更重。风一吹,行人都得抖一抖。
天空逐渐阴沉,奶茶店外飘起了丝丝小雨。
突然,店门上的铃铛被撞开了。
几桌赶作业的学生下意识抬头,看清来人后,又低回去继续抄作业。
只有许麦这一桌多看了好几眼,程青山率先低下头:“都别看了。”
老天仿佛格外喜欢捉弄众生,想见的人,要么永远不见,要么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温若鸿和她的朋友们走去角落里唯一的空桌。那里光线暗,所以没人选。程青山戴上羽绒服的帽子,遮住乱糟糟的头发,虽然她已经走过了,不可能会回头再看。
郑林玉咳了咳,打破凝重的气氛,“一个二个怎么都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程青山也就算了,你俩怎么回事儿?”
黄李子和许麦齐齐抬头,右手因持续高强度运作剧烈发着抖,“再不抄快点,就抄不完了。”
其实程青山才是那个需要加快速度的人。在今天之前,他一个字都没写。但此刻,他写得比乌龟还慢,所有心思都飘到脑瓜子后面去了。
黄李子丢下笔,嘲讽道:“如果实在想,那就走到她面前说出来啊。一个人在这儿扭扭捏捏算什么?”
“我……”程青山萎靡不振,一个字也抄不下去了,“我不敢。算了,你们不懂。”
“我能和她说什么呢?突然跑到人家面前说我喜欢你吗?可是她都不认识我。虽然我问过她题,但是她应该不记得了,问她题的人那么多。”
许麦摇头叹息:“你再不抄就真写不完了。到时候你班主任把你赶出教室,那样她就认识你了。”
程青山:“……真的?”
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