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十六这个数字,望月的表情略微缓和,酒井实在受不了这个压抑的氛围,举起手:“我要去厕所。”
望月瞥了他一眼:“不许。”
酒井张了张嘴,又闭上嘴,如坐针毡的四十分钟。终于,望月宣布下课。
“右拐直走。”望月道。
“啊?什么?”酒井没反应过来,见望月看白痴似的瞅着他,他摸摸脑袋,“那我先去厕所了哦,我动作很慢,可能要你等很久。”
这样说着,酒井赶忙溜出了房间,走廊很长,沿途还经过了几个房间,他一路走到底,推门进入最后一个房间。
看到房间的一瞬间,他松了口气。
还好,是现代化的厕所,要是让他去蹲茅坑,他宁愿憋着。
慢悠悠地上完厕所,他往回走的脚步变得格外不情愿,一想到要回去接受望月的折磨,他就恨不得一步分成三步走。
路过走廊旁的房间,他突然产生了好奇心,补课的那个房间空空荡荡的,什么家具都没有,显然不是起居室,那望月是住在哪个房间呢?
他凑近了,试图透过纸窗一间间分辨这些房间的用途,这一间房间很昏暗,酒井隐约能看到高大的柜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书,看来是书房。
酒井不感兴趣,继续趴在窗子上看第二间,第二间有床铺,被子折叠得很整齐,里面的家具不多,看起来冷冷清清的,酒井无比肯定这应该是望月的卧室。
一个人的卧室是他最私密的地方,隐藏了他很多不为人所知的小秘密。
酒井四下张望了一下,院子里空无一人,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了勇气,尝试着拉开房间的门。
门并没有锁,他居然轻易地进入了望月的房间。
进去之前,他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把室内鞋脱了下来,放在房门外,轻轻拉上房间门,他开始打量起望月的房间。
一眼望去,除了床褥和必需的家具,他没有看到任何私人物品,床头的柜子上,倒扣着一个相框,他拿起相框,看到了上面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大家子人,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穿着传统的服装的女人,三个长着一模一样面孔,穿着一样的校服但年纪有所不同的女孩,还有一个黑发的男孩。
看上去明明是一家人的合照,但这张照片却莫名给人一种不适感。
照片上除了小男孩,明明其他所有人都在对着镜头微笑,却像是充满了刻意感的假笑。
明明是大白天,酒井却感受到了冷意,他正欲将相框放回原位,不经意地抬眼却让他整个人傻在原地。
房间内壁的墙上,整整齐齐地摆放了五个牌位,五个无名的牌位。
谁会把自己的卧室搞成灵堂啊?!
酒井差点吓到叫出声,他慌慌张张地把相框反扣到柜子上,扭头就往外跑,可是脚一滑,直冲冲地往前扑过去。
一只胳膊直接拦腰捞住了他,可是冲击太大,酒井一头栽进了那人的怀里。
这个姿势维持了几秒钟,酒井捂着摔疼了鼻子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正巧与望月低头的目光相遇。
望月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掐住了酒井的脖子。
“我的房间好看吗?”他问。
酒井想要说些什么解释,可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让他无法呼吸,更无法开口。
他以前也是混过社会,和小混混们打过群架的人,可是他从来没有在面对谁时这样毫无反抗之力。
酒井无力地挣扎着,想要掰开望月掐住他脖子的那只手,他感觉自己的眼前出现重影,大脑产生缺氧窒息的反应。
望月的头上又出现了奇怪的提示条,可是酒井已经什么都看不清,那一瞬间他开始后悔为什么早上出门前没有和母亲与由纪好好道别,也许他死掉后,母亲和弟弟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
最后一刻,望月突然放开了手,酒井重重地跌倒地上,用力地咳嗽,他不知道为什么望月放过了他,但他这次确实是死里逃生了。
望月拎起酒井摆在门口的室内鞋,蹲下身,一只手抓住酒井的脚腕,另一只手帮他穿上鞋子。
酒井躺在地板上,满眼惊恐地看着望月替自己把鞋穿好,此刻,他能清楚地看到望月头上的那行提示条。
「脚腕好细,好像一下子就能折断的样子。」
两双鞋都穿好后,望月站起身,“回去吧。”
一般望月说了这句话,酒井就应该识相,马上道别离开,可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很冲动地抓住望月的衣角:“咳……照片上的男孩是你吗?”
望月背对着他,很长时间的沉默,酒井甚至以为望月不会回答了,就听到一句“是”。
酒井松开望月的衣角,躺在地上,懒洋洋地笑道:“我猜对了,那个小男孩长得就很像老师。”
“很像我?”望月语气迟疑。
“是呢。”酒井开始点评起来,“也说不出哪里像,可能是气质?”
这次望月没有接话,而是重新说了一句:“回去吧。”
酒井爬起来,沉默地回到了之前补课的大房间,他把书本和文具塞回书包,望月站在房间门口,看到后说:“不要那样塞书。”
酒井拉好书包拉链,拍了拍因为装得太乱而鼓囊囊的书包:“没事,装得下。”
“拿出来,重新装。”望月道。
酒井的动作顿了一下,决定还是老老实实按照望月的指示做比较好,他拉开书包,把数学书和草稿纸拿出来,重新竖着放回书包。
这一系列动作看得望月极度不适,“书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重新装。”
酒井一瞬间想要破口大骂,但是他忍了,他把书包倒过来,故意哗啦啦把里面装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书包里塞满了各种东西,老式手机,弹珠,卡劵,皱巴巴的漫画书,还有巧克力和小零食。
其中唯一和学习相关的东西就是揉成一团的试卷和两只笔。
“和学校无关的东西不要放进书包里,试卷可以折叠好夹在对应科目的教材里,书要正着放,不要随便横竖不分都塞进去,书包整理完再走。”望月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酒井没想到认识望月以来听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居然是教自己怎么整理书包。
虽然望月走了,但他还是遵照望月的指令,慢慢整理书包,他的书包其实很干净,因为除了周一把书包背到学校,周五把书包背回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啥也不拿,甩手上学。
但是因为他太懒,从来不喜欢整理书包,所以里面的东西又乱又杂。
他把试卷展开,对折夹进数学书里,又把漫画书一本本按照同一个方向放进书包,零食则被他摆在桌子上。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他兴奋地向望月展示自己整理好的书包:“我整理好了。”
一个灰色的笔袋被扔进酒井的怀里,望月淡淡道:“笔要装到笔袋里,不要乱放。”
灰色的笔袋上还印了一只小猫背影,酒井把仅有的两只笔放进去,有了一种自己是上课前回认真准备文具的好学生的错觉。
“老师你——”酒井夸张地做了个哭泣的表情。
望月好整以暇,等待他的下文。
“老师你就像我的爸爸一样,不是我的混账老爹,是那种很好很好的会教小孩子整理书包的温柔老爸。”酒井揉了揉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我真的太感动了。”
望月:“滚吧。”
酒井麻利地背上书包:“老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