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井明白,望月是非常固执的人,他苍白的言论无法撼动望月一分一毫。实际上,酒井也无法评判,望月的做法是否太过偏激。
因此在望月说了那一番话后,酒井选择岔开了话题:“这次期末考试,我会努力合格的。”
望月沉稳地点头,头上出现两个字。
「可爱。」
酒井一时失语,不成想会在对方眼中得到“可爱”的评价,而且“可爱”二字居然是望月出现过的最纯洁的想法。
为什么外表正正经经的一个人,脑子里净是些肮脏的念头?
期末考试的时候,麻生站在讲台上,监督所有人把书收好,他像只骄傲的大公鸡在台上踱来踱去,时不时走下台站在某位同学课桌旁,装模作样地看看答题情况。
酒井被他绕得心烦意乱,抬手挡在额头前,遮住麻生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考前在望月那里恶补了一番的原因,看着试卷上的数学题,他并不觉得像是在看天书,反倒有了点思路,慢慢地解题。
两天的期末考试,考完试酒井就约着柴崎去弹珠房撒欢了,这些天憋着一股劲看书,现在终于考完试,他恨不得在弹珠房玩上三天三夜。
柴崎手头的钱没半天就输了个精光,只能拖了张椅子在一旁看着他玩。因为是期末,弹珠房里挤满了小学生,小孩大吼大叫和中年男人身上的烟味让人烦躁。
柴崎拉着酒井去买了两个冰淇淋,两人人手一个,蹲在街边吃得毫无形象,路上人来人往,经过的人都默契地远离了两人。
“啊,干爹女。”柴崎一口气吃掉大半个甜筒,调笑着指向街上经过的女生。
酒井抬眼望去,打扮得青春靓丽的女学生挽着一个大腹便便中年男子的胳膊,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女生不时捂着嘴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男人搂着女生的腰,手放在臀部上。
干爹女指的是出来□□的女大学生,通过皮条客或是在网络上认识一些愿意花钱成为干爹的中年男人,固定出来见面,干爹也会给女生一定的零花钱。“干爹女”这词不知何时流行起来的,连小学生骂人都会用“你就是个干爹女”这样的词汇来侮辱同班女生。
这个社会所有人都知道当“干爹女”是不齿的,但没人关心为什么年轻的女大学生会选择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取零花钱。
柴崎本就是个大嗓门,那句干爹女很明显被女生听到,女生抬眼看过来,看到蹲在街边的两个少年,又马上低下头,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酒井有些尴尬,冲柴崎翻了个白眼:“你别乱讲话。”
突然,他觉得那个女生有些眼熟,虽然女生化了浓妆,留了刘海,但是他还是认出那个女生正是以前住在对门的姐姐。
女生叫吉泽,年长酒井几岁,从前两家人关系不错,小樱的母亲经常会给酒井家送来自己烘焙的甜点,但后来搬家后,就渐渐断了联系,酒井听说吉泽考上了青樱私立艺术学院,但不知为何出来做□□。
“吉泽姐——”酒井下意识想要叫住她,但女生已经拉着男人的胳膊快步离开了。
柴崎问:“你认识?”
酒井摇摇头:“应该是看错了。”
“我就说嘛,你肯定不认识这种干爹女的。”柴崎鄙夷道,“和一个大肚子老头睡觉,不觉得恶心吗?很多女大学生去做风俗小姐,最后染了一身脏病,那些老男人都是病菌携带者,可脏了,之前还有不少闹到警局的,最后都给钱私了。”
晚上回到家里,酒井问母亲,是否还记得从前对面住的那户人家。
母亲说,听说吉泽的父母离婚了,吉泽被判给了父亲,高中毕业后努力考上了本地的私立艺术学院。
“那孩子从小的梦想就是当设计师呢,考上艺术学院也是在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呢。”母亲笑着说道。
“青樱私立艺术学院的学费很贵吗?”
“听说确实很贵呢,不过私立的艺术学院都是这样的,我打听过,要是去普通的大学是花不了多少钱的,要是我们家酒井和由纪都能考上大学就好了。”
“打住。”酒井比了个停下的手势,“还是别指望我了,考大学这个任务就交给由纪了。”
母亲冲他挥了挥手里的锅铲:“有望月老师在,我相信他!”
酒井听到望月的名字就头大,脑中立刻涌现了补课的痛苦场景,现在母亲简直是把望月当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仿佛只要有望月在,酒井想要考上国立大学也是小菜一碟。
回到阁楼,酒井一点睡意都没有,他现在养成了习惯,回到房间没事做时候,就掏出望月借给他的书来看,他看得慢,基本上一周才会看完一本书,看完后就还给望月,然后借下一本书。
一学期下来,竟然也看了不少书,语文成绩甚至有了明显的提升,每次他和望月说起自己没怎么在语文上下功夫,却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时,尾巴都要骄傲地翘上天了。
可今晚他却不怎么看得进书,现在回想起来,街上看到的那个女生应该就是吉泽。
有一本书上这样写,当你站在旁观者的视角上,不应该以优越者的姿态去俯瞰别人。
当时他反反复复把这句话读了几遍。但实际上,人是无法做到完全客观的,就像现在,他无法冷静地去评价吉泽的决定。
「如果是我的话,哪怕情况再困难,也不会去出卖自己的身体。」
「有手有脚健康的人为什么不能通过自己的劳动去赚钱呢?」
「其实就是懒惰,贪图一时的享乐吧。」
网络上总是有这样的声音,但酒井觉得,自己从小认识的邻居家的姐姐,并不是为了金钱而选择去当风俗小姐的人。
他合上书,准备关灯躺上床,打开的窗户吹来暖洋洋的夜风,一只蓝色的蝴蝶停在纱窗上,为了不让蚊虫飞进房间,夏天酒井房间的纱窗一直是拉上的。
酒井起身,拉开纱窗把蝴蝶放进来。
蝴蝶缓缓落在他的手心,酒井低头问:“你过来干嘛?是他让你过来的吗?”
蝴蝶当然没办法回答,酒井也觉得自己对着一只虚幻的蝴蝶说话挺可笑,但又忍不住继续对着蝴蝶讲话:“对了,你喝水吗?”
酒井用瓶盖接了一小杯水放在书桌上,蝴蝶飞离他的手心,停在瓶盖旁,像精美的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