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然不上班,也没法睡懒觉,一来有生物钟,二来,早上六点,白桐就在客厅走来走去。
“白女士!”叶然用毯子捂住脑袋,“我非常安全,你可以放心地回老家了!”
“叫妈!”白桐扯掉叶然的“屏障”,“醒了就起来,咱们去晨跑。”
“不要!”叶然捶枕头、踢沙发无能狂怒,然后被生拉硬拽。
“多运动,对身体好。”白桐说,“不想跑步,咱们在阳台上静坐,调和气息,放松身心。”
瑜伽垫摆好,母女俩盘腿而坐。
白桐:“微闭双眼,吸气,呼气......”四五分钟后,睁眼发现叶然在刷手机,一巴掌拍向她的脑袋。
“事实证明,你的气息依旧浮躁。”叶然窝进吊椅晃悠。
白桐在的好处是,每顿饭菜都可口,坏处不计其数,晚饭时,再次听到白桐想请白浔来聚餐,叶然果断买机票。
“你们聚。”她说,“我去探班栗粒。”
叶然连夜走人,白桐气得跺脚:“魔怔了!女大嫌母丑,她最近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白桐伤心地收拾行李,也想连夜离开,又想到明天是周日,而且是端午,给白浔发微信。
白桐:【阿浔,我在叶然这儿,你明天有空吗?阿姨请你来过节。】
“既然她让我们聚,我们就聚给她看。”白桐愤愤,“臭丫头!气死她!”
白浔不想见叶然,但不能不见白桐:【好的。我明天中午到?】
白桐:【嗯。欢迎。】又给方可发信息。
方可:【OK。谢谢阿姨。】
*
叶然到片场,栗粒正在吊威亚,烈日下,恐高的她悬在半空,还要挥剑做出潇洒漂亮的动作,一连拍了六遍才落地。
看见叶然,栗粒飞奔到她跟前,傻笑个没完。
叶然从包里掏出纸巾帮栗粒擦汗:“这份工作好辛苦。”
“所有工作都辛苦。”栗粒说,“我一点不觉得累,因为热爱,也因为,平心而论,得到的报酬比其他行业高太多。”
三观巨正,叶然发自内心地赞许。
两人聊天的同时,化妆师帮栗粒补好妆,她又去拍下一场戏,叶然坐在场外的木椅上等待。
陈昕前来。两人打完招呼,陈昕说:“栗粒有时候很任性,你多包容她。”
叶然:“应该的。”
陈昕叹气:“说实话,我不看好你们。十七八岁遇到太过惊艳的人,会让人产生执念。你当年留给栗粒的印象太好,让她不惜撞得头破血流。”
叶然没有吭声。
陈昕接着说:“不管怎样,你们已经绑定,我就不再干涉。只是提醒你,言行多注意,不要牵连得栗粒被网友声讨。”
叶然:“好。”
半小时后,“圈外恋人甜蜜探班栗粒”的词条登上热搜,叶然才意识到,白桐并非危言耸听。
怼了几次白桐,她对她积攒多年的怨气稍有舒缓,叶然点开白桐的朋友圈。
三分钟前刚更新,老太太做了一桌子菜,九宫格,不乏粽子和绿豆糕,最中间是她和白浔、方可的自拍,配文:气死某个小心眼!
叶然无语。在她的地盘,宴请她的宿敌,还公然耀武扬威,岂有此理!
她恨微信没有“点踩”的功能。
白桐半天不见叶然有反应,说:“小心眼没有刷朋友圈,我要截图发给她。”
白浔根据叶然不允许白桐看她的朋友圈,顺理推断,她也设置了不看白桐。
“她屏蔽了您。”白浔说完,才发现说漏嘴,装作若无其事扒拉饭。
“你说什么?”白桐的耳朵比兔子还灵敏,“她干嘛屏蔽我?”顿时垮下脸。
手机铃响,叶然接听:“什么事?”
“你居然屏蔽我!”白桐说,“你这个丫头怎么回事?你太让我寒心了。”
叶然心无波澜:“请这位女士冷静一点。”她反问,“你难道没有屏蔽我?”
“我……”白桐语噎。
叶然想到是白浔告密,说:“让你的宝贝嘴巴严实一点,得罪我,对她没有好处。”
白浔埋头吃饭,白桐对叶然说:“我现在把你放出来,你也自觉一点。”
“我偏不!”叶然挂断电话。
“疯了!”白桐说,“她是不是吃错了药?变得我都不认识她了。”
白浔:“她吃的是维生素片。”
方可:“你发现了?”
白浔:“小鱼告诉我的。”
白桐心知是叶然的助理:“你们不要打哑迷,跟我说说叶然工作期间的事。”
方可口若悬河时,白桐才知道她的女儿有多优秀,以及为了维持这份优秀,叶然付出了多少心血。
白浔发现,白桐对叶然的了解,并不比她多。一入职ME,和叶然互加微信,她就翻遍了她的朋友圈,基本能拼凑出她这些年的成长轨迹,而白桐一无所知。
母女俩互相屏蔽,按照五一的情况,不难推断,平时也不怎么交流。白浔想,或许,白桐和叶然,其实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和美,叶然的青春,也同她一样,骄傲于外,伤痛于内。
可是,叶然优秀到无人匹敌,白桐对她有什么可挑剔?白浔想不通。
饱餐一顿,方可主动刷碗,坚决不让两位女士进厨房,白浔转到叶然的卧室。
她一眼看到床头的布娃娃,拿起来,亲一亲它的额头。祈愿团团圆圆,实则分崩离析。她鼻子一酸。
白桐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眼药水,白浔看到里面有个笔记本,拿出来。
本子有密码锁,白桐说:“我试了几次,打不开,不知道她神神秘秘写了什么。”
“多半是日记。”白浔说,“阿姨,偷看别人的日记,可不好。”
白桐撇一撇嘴:“给我看我都不看。”
白桐去客厅看电视,白浔输入四位数字,翻开第一页。
字迹依然娟秀:我会想念她,会一直想念她。我们是彼此生命的守卫者。失去她,我的世界将充满孤独。
日期是七年前,她出国的第三天。
两人分别的岁月,曾经那个自信幸福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叶然,学会了对着流星许愿,还幻想故人在异国他乡混得风生水起……
内容不多,白浔很快翻到底,最后一段写在去年十月初:我能迅速找出金星、木星、天狼星,可她还没有回来!
“你应该相信她。”脑海中响起声音,“她是爱你的,情真意切地爱你。0520,也许不是为了铭记仇恨!”
叶然情愿替她承受命运加诸给她的苦难,白浔不由得眼眶湿润。
“乔峤总羡慕我运气好,如有神助。”她哽咽着,“还真被她说准了,我确实有神助。”
本子有个皮套,白浔从侧封处取出一张旧信纸,暗恨自己放狠话时口不择言。
犹豫两秒,她偷走信纸。来的时候,特意带了上次叶然落下的小雀斑的签名照,此刻,她把照片夹进侧封,再把日记本放归原位。
*
栗粒下午收工早,今晚没有夜戏,两人吃完饭,散步消消食,回酒店。
叶然抱着平板画漫画。
山羊历经艰辛摘到鲜花,却没有以此换取小猪的友谊,而是把花送给了晚它一步的竞争对手。
“你追我赶了这一路,你辛苦了!”山羊说。它的对手木讷地呆在原地。
“我不喜欢这个结局。”栗粒说,“胜利者应该对宿敌大肆嘲讽才爽快。”
叶然:“它俩一路走来,竞争的同时,也守望相助,这份意义更重要。”
“不要!不要!”栗粒顽固地不认同,“你在和稀泥。”她把角色代换成叶然、白浔、方可,危机感猛增。
叶然没有再解释,也没有修改,继续润色图画。
栗粒:“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叶然:“痛痛快快玩几天,然后收拾行李回老家。”
“干嘛去?”栗粒分贝骤然提高,“你要摆烂?”
叶然:“不摆烂,只是换一种轻松自在的生活方式。‘采菊东篱下’‘倚树沉眠看彩霞’。”
诗句栗粒没有听过,意思大概理解:“还是要摆烂。”
“真不是。”叶然说,“我对声名显赫或者万众瞩目不感兴趣。我想减少对外在的追逐,回归于本心。”
栗粒:“摆烂的优美化说辞。”
叶然:“……”
看着栗粒,叶然无奈笑笑,心说,她爱我,但压根不理解我灵魂的出口,我感激她,但仅到感激为止。
于是,当栗粒换上清凉的睡衣邀请她同眠,叶然说:“我睡沙发,你要是偷袭我,我们立刻玩完。”感激不足以促成耳鬓厮磨,至少在她的观念里,还缺少某些东西。
栗粒悻悻,安慰自己,好事多磨。
她把叶然的丧气归咎于白浔。以前,叶然奋发进取,是熠熠生辉的都市精英,白浔一回来,就让叶然接连受挫,把她对生活的热情打击得一滴不剩。
可恶的白浔!栗粒在心里暗骂,她就是个害人精!
叶然显然没有再和执古联系,否则,她的谎言一戳便破。栗粒没有半分愧疚,为达目的,耍一些手段,再正常不过。每一次处心积虑,都是她爱叶然的证据,她无比骄傲。
叶然画完结局,上传。
叮咚叮咚——
看完新消息,叶然说:“疯了!这帮人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