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声络绎不绝。
“狗男人”点开微信,暂且忽略向榆的斥责。“我感觉我的赢面很大。”把手机拿给聂许看。
聂许看完:“确实挺好。不过,还是那句话,不要半场开香槟。”
方可:“错不了,老白眼神都在拉丝,这要不是真的,我只能佩服她演技太好。”
忽然想起白浔重新装饰了房间,方可一骨碌坐起身,“居心叵测到这种地步,至于吗?”
“怎么了?”聂许问。
“她要钓鱼。”方可把推测告诉聂许。
聂许说:“或许是你想多了。老白只是单纯地想改换一下住宿风格。她这个人,出国一趟,变化太大。”
“但愿是这样。”方可忧心。
聊着聊着,两人回忆往昔。
聂许说:“当年你和老白走得那么近,我一度以为你暗恋她,结果你却找了叶然,让人诧异。”
方可:“找老白?万万不可能!”
一来他俩太过熟悉,只把彼此当哥们儿,碰撞不出爱情的火花。二来,但凡头没有特别铁,都不会引火烧身。
高一开学,白浔就以“颜罢”之姿轰动了校园论坛。表白帖纷纷扬扬,有人半遮半掩,有人指名道姓。
诡异的是,一段时间后,那些留下大名的好汉,不但没有和校花谈恋爱,还收到一顿拳打脚踢,为了保命,只好发布声明,再不敢心存肖想。
“最初我和老白都以为是你干的。”方可说,“麻袋套头欺负同学,只有校霸干得出这种事。而且你老是吓唬我,我们一致认为是你暗恋她,又嫉妒我和她关系好。但你又不揍我,搞得我们很迷糊。”
“不是我。我只是块头大,嗓门大,喜欢虚张声势,个性其实很温柔,你了解的。”聂许委屈,“我空担‘校霸’的名号,整个高中时代,除了和叶然有过一次肢体接触,再没有和其他同学起过冲突。”
“我说的是了解之前嘛。”方可说,“有没有可能是你的那帮小弟?”
聂许:“不可能。他们做事都会和我知会。而且,‘将怂怂一窝’,你懂的。”
方可:“这就奇了怪了!”
聂许:“估计是老白的美名传到了校外,真正的混混干的。”
反正,拜几次“小巷事件”所赐,白浔成为大家可望而不可及的对象,保持单身,直至成年。
“不对。”方可说,“混混干翻别人,自己却从不露面,什么意思?”
“自卑!”聂许轻笑,“这我深有体会。不希望别人得到,又觉得自己不配得到,我观望你可不是一天两天。”他说,“真爱之于人,不是立刻据为己有,而是小心翼翼、顾虑重重。”
“还好你勇敢踏出了第一步。”方可在聂许脸上轻啄一口。又困惑,“那怎么到了高三,叶然没事?混混搬家了?”
“因为大家根本不知道她俩谈过。”聂许说,“除了我们四个,还有谁知道?”
“也是,就连咱俩都觉得她俩在玩闹。”方可说,“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叶然喜欢我,但她矢口否认,我就把这理解为她在嘴硬。现在想想,或许她也是借此机会确定了一下性向。”
“这么想,会让人心里好受一些。”聂许说,“但是你别忘了,她当时的神情有多落寞。”
*
依旧是校门口,两个男生,一个支支吾吾提分手,一个躲在石狮子背后静观其变。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叶然倔强地不肯哭出来:“好啊,那就分开吧。”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眼前的女孩儿身形单薄,一半暴露在光晕中,一半隐藏在阴影里,连影子都透着伤感。方可再次不知所措。
“你不生气?不打我几下?”他问。
“好聚好散。”叶然笑容完好,莹莹泪珠泛着微光,“我要回家了,拜拜。”
自行车驶离视野,忧伤的气息萦绕在叶然身上,方可懊恼地抽自己一巴掌,她的微笑柔和而锋利,在他的心上划出一道伤口。
*
聂许:“我更倾向于,随着成长,她把一些事情放下了,转头发现老白最可靠,就选择和她在一起。”
“有道理。反正,她俩的事情,我至今都弄不明白。”方可问,“想好赌注了吗?”
聂许:“如果我赢了,你能不能带我去探望老爷子?”
“求求了!换一个。”方可头大,“他还能活多久?别给老头气死。”
叮咚——
消息来自“老友唠”。
*
白浔听到“两段”,一愣,相亲三十多次,一次都没有成功?还是,选择了“真心话”,却公然撒谎?
白浔@方可:【你前女友再没有和其他人谈过?】
方可:【其他人你好。】
白浔:【除我之外。】
方可:【我那奋发向上的前女友,不是专注于学业,就是沉迷于工作,没空分心其他事。】
白浔:【真的?不是她叫你这么说的?】
方可:【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他不厌其烦地解释:“相亲只是完成任务,白阿姨觉得叶然年纪不小了,得把成家的事安排进日程,叶然孝顺又听话,只能去应酬饭局。”
发完语音,方可接着吐槽:“疑心病这么重,快去看心理医生!”
“还好你俩的流言没有传到老家。”聂许说,“不然,白阿姨和老爷子肯定天天催促你们结婚。”
方可:“谁说不是呢!”
聂许想起一件事:“叶然的思想很危险,前几天她还建议你和她扯证来着。”
“她这么说,只是逗一逗你,你还当真了。”方可说,“她最近有些孩子气,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
聂许:“说明心态放松了。你以前老担心她活得谨小慎微太紧绷,早晚崩盘。现在这样,不是更好?”
方可:“有道理。”
白浔把语音转化成文字,看完:【我没有病,我不需要医生。】
她望着准备表演才艺的叶然,心说,比我多谈了一段,你赢!
叶然心情好,要一展歌喉:“回忆组成风,**组成梦......”
声音一出,包厢里的人面面相觑。
向榆眉头紧锁,要命,我的女神,你唱歌怎么这么......别致?
这是一种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像被强行拉过一台粉碎机。
“好!”朱颜带头鼓掌,挥舞起双臂,为叶然打Call。
叶然受到鼓舞,唱得更来劲。
在此之前,她怕丢脸、怕惹来嘲笑、怕这怕那,为了不暴露缺陷,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凌迟别人的耳朵上!总是谢绝麦克风。
今夜,叶然想暴露真实的自己,也许是酒精作祟,也许是气氛绝佳,也许是一些别的原因,总之,她想酣畅淋漓地玩一场。
“然姐,快接住我的爱心。”同事们比划手势。五音不全的叶然,在她们心里,多了几分可爱。原来,上苍给她关上了这扇窗,勉强算公平。
向榆激动得难以自持,拍摄视频的同时,一转头,看见白浔也在拍。
记录然姐的黑历史,是想下次斗嘴的时候拿出来让她难堪?她想这样问,但又不想把自己的声音录进去,暂且闭嘴。
白浔把十秒视频发到群里。
方可咬牙听完:【天籁之音!】
白浔:【你对她的滤镜还能更厚?】
方可:【我对她的滤镜没有上限。】
聂许想起白浔的择偶标准:“叶然似乎不符合老白的要求。”
“你信她?”方可说,“你与其信她,不如找一头猪打扑克。”
叶然一首没有唱完,见白浔出了包厢,有些受挫。她自知歌喉“呕哑嘲哳难为听”,默认她嫌弃她。不过,“人无完人”,白浔能耐住性子听大半首,她已经很开心了。
后半场,同事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有唠家常的,有划拳喝酒的。
叶然去吃甜点,两个蛋挞下肚,坐在座位上。
明月高悬,月光透过顶棚洒在地板上,为地面镀上一层薄薄的银纱。一架飞机从上空飞过,不知道要去往什么地方。
叶然忽然伤感。她来到这座繁华的城市已经十多年,可从一开始,她就像站在一间玻璃房里,看着情侣们在街上亲吻、身边的人出双入对、男男女女组建起一座名叫“家”的避风港,她却只能凝望。
脑海中传来一种声音,一种埋藏在心里许久的声音——“我想要一个与之共建家庭的人,一个能够随时随地牵手拥抱的人,一个生病时互相照顾、年老后仍然相爱、即使满脸皱纹、说话磕磕巴巴,还能一起拌嘴、推心置腹的人”——每到夜深,这种声音就格外强烈,它对着夜空长嚎,像一匹受伤的狼渴望回家。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叶然双手合十,把心愿诉诸于夜空。
成年后,她很少许愿,这是第二次。希望成真。
大约一分钟后,一只手按在肩上。叶然抬起头:“怎么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白浔说,“呆呆的,在想什么?”
“在数月亮。”叶然说,“你们在伦敦数出了几轮?”
“嗯......让我想想。”白浔坐到叶然身旁,“不多。大概三四轮吧。”
叶然撇一撇嘴:“哦!”
“今晚天气不错。”白浔望向高空,“那是天蝎座,认出来了吗?”
星象叶然所知不多,她问:“在哪儿?”
“那儿。”白浔伸手一指。
叶然顺着白浔手指的方向看去,无所得。视线扫过她表盘下的咬痕:“怎么还没有褪掉?”
“你问问你的牙,为什么毒性这么强?”白浔悠悠叹气,“唉!”
叶然:“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真心抱歉的话,就送我一样礼物做补偿。”白浔在叶然的身上打量。
叶然想起上次她索要礼物,自己溃不成军,这里人多眼杂,她发出警告:“不许胡来!小心我捶你!”
手腕被握住,叶然一惊:“别闹!”
“别闹”二字,不带恼怒,反倒满是娇羞,声音清甜而绵密,像一把柔软的毛刷刷过人的皮肤,撩起一阵悸动。
欲迎还拒的小把戏!白浔心说,看谁先绷不住。身体缓缓靠近。
叶然顿时心跳如鼓点。“不要这样!”她声若蚊蝇地拒绝。
眼前的人像只羞怯的小鹿,水眸微垂,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白浔酥了半边身子。再不打住要出事,她从谏如流。
“别紧张。”白浔说,“我只是看你这块表很漂亮,怎么样,肯不肯割爱?”
叶然松了一口气,解开表链:“拿走!”几秒后,收到回礼。
“礼尚往来,我的送你。”白浔说。
叶然愣一愣神:“谢谢!”她伸手去取。白浔又把手缩回去:“我帮你戴。”
白浔帮叶然戴好,摩挲着柔嫩的手腕,触感真好,像抚摸一块细腻的美玉:“要不我也咬你一口?”
白浔张嘴逼近,叶然不做反抗,只是闭上眼睛,咬紧牙关。
然而,这位张着“血盆大口”的复仇者,只在“美玉”上轻轻一吻,落下一个浅浅的口红印。
“扯平!”复仇者如是说。
叶然惊愕,随即木木地仰望苍穹。今晚月色真美!她无声地说。
白浔:“还在找天蝎座?”
叶然:“嗯,我看不到。”
“在那儿。”白浔左手搂住叶然的肩膀,右手握住她的右手,两人的手指在空中圈出一片区域。
“这就是吗?”叶然疑惑,“怎么感觉不像一只蝎子。”
“因为......”白浔狡黠一笑,“这个时间压根看不到。”
“哼!欺负我读书少!”叶然“重拳”出击,隔靴搔痒般捶向白浔的肩膀,又假装随意地问,“你也这样教乔峤看星座吗?”
“没。”白浔说,“她的智商,只够数月亮。”
彼时,忙着打游戏的乔峤猛地打一个喷嚏:“谁在说我的坏话?”
叶然:“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呢?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一般都是她聒噪,我充耳不闻。”白浔笑眼一弯,“牧牧,你对我的过往,未免太感兴趣。”
“图穷匕见前,总要铺垫一下。”叶然暗爽自己反应够快,“我在慢慢引导你告诉我致富经。”
白浔:“财迷,我服你。”
月上中天,聚会散场,而她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