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千金闯江湖 第9章 事情终了

纵使族长极力反对，甚至发毒誓说他们在撒谎，随他们进林子的人必定会有性命之忧，但村民们还是跟着去了。

人群中分出数十位胆大心细的妇人和身强力壮的汉子，手握农具充当的武器，跟在四人身后，小心翼翼地进了这个对他们来说既陌生又熟悉的山林。

路过那片充斥着血气与腥臭的密林时，村民们神色骤变，眼中透出满满的惊恐，有的僵在原地，有的握紧了手中武器。

桑芷钰亦是眉头紧蹙，下意识想加快脚下的步伐，眼前忽地一黑，所有阴森恐怖的画面都被隔绝在了温热的掌心之外，身旁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看。”

她乖巧地点头，闭上双眼，将全部信任交付给手腕上温柔的力度，跟着凌风向前。

随着血腥味散去，少年松开手，桑芷钰缓缓睁开双眼，高耸入云的古木不似初见时的巍峨神秘，树身皆是划痕与爪痕，地上散落着杂乱的树枝。

痕迹一直蔓延到兽穴，而众人寻觅的巨熊尸体就倒在兽穴前方，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泥地。

村民们快步上前，几十人肩挨肩站成一圈才勉强将巨熊的尸体围住。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道：巨熊确实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庞大，而如此巨物甚至能聪慧到让他们从未察觉。

可即便如此，巨熊也没多出个脑袋或者爪子，倒在地上的样子与普通棕熊无异。

说着，村民们的脸上流露出茫然，微微夹杂着些许悔恨，他们竟是被此物蒙蔽了许久，假如他们能早点醒悟找人除害，是不是村子就不会损失惨重，也不会有孩童罹难？

默然良久，村民们敛去面上复杂的情绪，同四人道了谢，商量后决定将巨熊的尸体运出去，带给村里的人们瞧瞧，他们连日的噩梦已经被消除了。

四人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村民动作。

“伸手。”

桑芷钰不明所以地伸出手，只见自己原本已经好转的手腕又覆上了一层红肿的勒痕。

对上凌风的视线，她莫名有些心虚，想将手臂背到身后，却被他握住。他一言不发，掏出小瓷瓶，熟练地帮她上药，然后站回原地。桑芷钰看着自己的手腕，又悄悄瞥了眼凌风，心跳愈发剧烈。

耳边蓦地响起一声幽幽叹息，她心下讶然，微微侧首，只见闻人谦正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惆怅。

“桑姑娘与令兄感情甚笃，令兄听见鼓声猜到姑娘出事，未曾知会一声就径直飞身离开了。”

他的每个“令兄”二字都加重了语气，明明暗含告状的意味，桑芷钰却不知为何听得脸红心跳，一段话下来整个人都变得滚烫，她垂下脑袋，小声替凌风道了句歉。

凌风走至两人中间将人隔开，扫了眼少女那羞赧不安的模样，落在闻人谦身上的目光透着些许凉意，冷声道：“你有意见可以亲自跟我说。”

闻人谦轻摇纸扇，神情似笑非笑，语声微凉：“在下只是想提醒凌兄一句，日后若还有这种合作的情况，变卦前好歹先与人说一声。”

凌风垂下眼帘，淡声道：“我确实不常与人合作，此次是我不对。”

闻人谦晃悠扇子的手微顿，凝神盯着他看了片刻，嘴角微微勾起，“我接受你的道歉。”

“还有我呢！”卫旭蓦地开口，枪头直指凌风，脸露不满，“你突然抽身，差点害得我被巨熊伤到。”

凌风微微抬眼，神情比先前更为真诚，嗓音低沉：“抱歉。”

桑芷钰看着他冷脸道歉的模样，心中忽然浮现几分笑意，眉眼也弯了起来。

“行吧。”卫旭收起红缨枪，握在手中不自觉地转动，“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闻人谦半眯起狐狸眼，目光扫过三人，摇着纸扇，漫不经心地问道：“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不知二位接下来有何打算？”

桑芷钰这时才看清他已换下昨日的破洞扇，手上拿着一把崭新的折扇。她想了想，坦诚地说道：“我们应该会去宁远城买些干粮，然后接着赶路。”

“继续赶路？”闻人谦挑了挑眉，“你们这是要去哪？”

“万明城。”她语气略微上扬，眸中闪着期待的亮光，“我想去武林大会。”

视线瞥向凌风，闻人谦随口问道：“令兄打算参加武林大会？”

桑芷钰摇摇头，避重就轻地解释道：“是我好奇武林大会已久，却一直没能前往，所以此番请他与我同去。”

闻言，闻人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神情若有所思。

卫旭在一旁撇撇嘴：“武林大会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几个人在台上打架罢了。”

“他上次参加前说自己能夺得魁首，最后却堪堪拿下榜尾。”闻人谦用纸扇敲了敲他的脑袋，微笑着拆台。

卫旭憋红了脸，手中红缨枪转得飞快，扬起周遭一片尘土。

桑芷钰往凌风身后躲了躲，好奇地问道：“榜单上共有几人？”

她听闻武林大会五年一次，其中最出名的便是武林盟主的选举，除此之外还有各大门派的武学交流、稀奇古怪的武林至宝现世、以及分为少、青、不限年龄的擂台比武。

上一次武林大会举办之时，卫小公子至多十岁，怎么也不可能是角逐武林盟主，那只能是年岁在弱冠之年以下的武者比试，可惜她对此关注不多，并不知晓具体的比武形式。

枪身骤停，旋风中叶片散落在地，卫旭垂下脑袋，低声道：“三十。”

“不过之前是我初次参加，准备不足，这次我定能名列前茅！”他越说语调越高，脸上神采飞扬，双眼放光。

“你们也会去武林大会？”桑芷钰眨了眨眼睛，犹豫片刻，提议道：“那我们要不要一起？”

闻人谦笑了：“在下正有此意。”

凌风微微皱眉，眼底一丝迟疑乍现，却并未出声阻拦。而卫旭目光扫过三人，双手抱臂，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事情便这般定了下来。

四人商量完，村民们也恰巧分割好巨熊的尸体，双方对视一眼，准备往回走。

熊尸巨大且沉重，整个带出去不易，尤其是外围枝叶繁茂的地方不易行走，只能先行分割，等带出去后再拼起来。

回程时，闻人谦与卫旭二人在前方带路，为了防止熊尸的血腥味引来仍留存于林中的猛兽，凌风跟桑芷钰走在后方。

桑芷钰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用目光扫视四周，唯恐漏下一丝风吹草动，忽然一缕熟悉的气息拂过耳畔:“你想跟他们一起走？”

她侧头看向凌风，那双明亮的眼眸透着些许迷茫，“对呀，他们二位武功高强、品行上佳，也都要去万明城，结伴而行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

凌风脚步微顿，垂下眼帘，“或许，你可以不再用我护送。”

步伐瞬间停住，桑芷钰长睫轻颤，下意识抿紧嘴唇，泪水渐渐涌上眼眶，“可你答应过送我去万明城的，是因为嫌我太麻烦，所以才不愿意再陪着我吗？”

她眸中升起一丝惶恐，手指攥紧少年的衣摆，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要抛下我好不好，我在此只识得你一人，倘若你不在，我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张明媚无邪的小脸此刻血色尽褪，面色苍白如纸，秋水似的眼眸睁得极大，瞳孔中倒映的树叶变成了漫天飞舞的灰烬，灼热浓烈的气息扑鼻，顿时又陷入了独自一人被绑在柱子上的绝望，眼看泪水就要落下。

凌风察觉出她的异样，忙捧起她柔软的脸蛋，用手指蹭掉她眼角泪珠，原本平静的神情染上一抹焦急之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他无法同少女说出那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醋意，只能愣在原地。

桑芷钰望着少年无措的模样，眉心微动，心中忽然浮现一种念想，莫非他方才说的话并非不愿继续护送她，故而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想同他们二人一起吗？”

没等答话，她又道：“我本想着人多热闹，这几日相处也算融洽，才提议四人同行，你若不愿，那就算了，仅我们二人也好。”

凌风摇摇头，不愿再惹她伤心，只道了声：“没事。”

桑芷钰瞥了眼少年，怯生生地问道：“那你还陪我去万明城吗？”

凌风点头，眼睑微阖，再睁眼时一切情绪皆已褪去。

众人出林子时，外头阳光正盛，时辰恰逢正午，本该家家燃起炊烟待在屋里，祭祀的空地却挤满了人群，比之先前祭祀时人数更甚，仿佛整个山溪村的人都聚在了这，翘首以盼入林的人归来。

族长站在最前方，努力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但他慌乱游移的眼神却暴露了内心的焦虑。

望见村民们安然无恙的回来，手中还举着巨熊的尸体，他背在身后的手臂抖了抖，握住手杖的手微微用力，挺直身板嘴硬道：“老朽说了，巨熊乃是山神化身，你们如此不敬，日后必会付出代价。”

“我们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回归的村民们面对族长时气势汹汹，脸上却透着悲伤的神色，“倘若我们没听信你的山神之论，早日请人来解决这个祸害，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不论在你眼中它是何物，它所犯下的罪孽也足够村里宰它千遍万遍了。”

族长仍试图辩解，但村里反对他的声音震天。众人一致认定他年老体衰、固执己见、不顾村人安危，不适合再坐族长这个位置，决定取缔他的族长之位，更换新的人选。

不过这是日后的事了，他们眼见熊尸被放在祭坛中央，下意识围了过去，脸上布满了愤恨，拿起路边的石头或是直接用自己的手脚，对其拳打脚踢，倾泻这几个月来的恐惧与愤怒。

四人注视着群情激愤的村民，幽幽叹了口气，互相对视一眼，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准备往村口走去。

走至半路时，他们遇见了带着一双儿女赶来的岳秀芹一家。岳秀芹愣在原地，搂紧了身旁的两个孩子，垂下视线，脸上满是尴尬，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桑芷钰眨了眨眼眸，上前几步，轻笑着说道：“秀芹姐不必自责，此事与你无关，族长铁了心地想带我走，还用两个孩子威胁你，你已经尽力了。”

“我……”岳秀芹微微抬眼，面含愧疚之色，嘴唇半张又不知说些什么。

桑芷钰没有多留，同她们一家挥了挥手，“我们准备走了。”

岳秀芹低低应了一声，呆愣愣地注视着四人的身影走远。

夕阳逐渐下垂，山溪村的人们才将满身的怒火在熊尸上发泄完，此刻的祭坛中央仅剩下满地的鲜血与碎肉，就如同他们曾路过的那片腥臭密林一样。

村民们回过神来，开始寻找帮村里除害的那四人想要为他们举办感谢宴，找遍了村子却都没瞧见他们的身影，收到岳秀芹的口信，才得知他们早已走远。

人们扭头看向村口，向着四人远去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