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来见你 第2章 第 2 章

晚上8点，店里还有三三两两的客人，但没有新点单。林溪让阿沁先回去了，她自己在店内转了两圈，摆了摆桌椅板凳，又觉无事可做。于是进吧台内帮夏雨收拾工具。

夏雨正蹲着将咖啡杯从洗碗机搬到旁边的消毒柜里，瞥了两眼林溪：“老板，今天我打烊，你早点回去吧。”她感觉老板从下午送完外卖回来后就不对劲，好像心不在焉的。

“唔，没事，今天我留下吧。”其实林溪心里很忐忑，陈灵轩说晚上过来找她，到底什么时候，他要是这会来，还有客人在呢？大明星来她这个小破地，万一被人看见了......

林溪有点着急，今天见到陈灵轩其实很意外，俩人好久没见了，突然见面反而显得很生疏。

她和陈灵轩从小就认识，小时候是可以一起穿着开裆裤，在同一张凉席上午睡的关系。

她比陈灵轩小一岁，但是她生的月份早，幼儿园少上一年，到小学，刚好和陈灵轩一届，从小学到初中毕业都是一个班的。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父母离婚，妈妈回了香港，爸爸忙于工作，后来接送陈灵轩就成了林爸爸的工作。

放学后，林爸爸将林溪和陈灵轩一起接到自己家里，让他俩一起写作业，等吃过晚饭，陈爸爸下班回来把陈灵轩带回家。

周末，陈爸爸会喊林溪去自己家里吃饭，两天吃四顿饭，好像要她把陈灵轩在她家吃的饭再吃回去。陈爸爸做饭有一手，林溪很爱吃，有时候胃口好能吃两碗饭，到底谁吃谁家饭更多，这也说不清。

因为吃饭多，小学的时候林溪长得比陈灵轩还高，她坐后排，陈灵轩坐第一排。那个时候，林溪洋洋得意，抬手摸摸陈灵轩的头，“没关系，你多吃点饭也会长高的。”

再后来，上了初中，陈灵轩像雨后的春笋一样蹭蹭长高，一直到高中，林溪对他的身高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了。

初中开始，陈爸爸给陈灵轩买了自行车，还带个后座。于是，周一到周五，接送林溪上下学就成了陈灵轩的工作。

林溪上学总磨蹭，家里鸡飞狗跳的时候，陈灵轩已经在门外安安静静地等着了。林溪也会不好意思，会把自己的早餐带给他吃，包子、鸡蛋、豆奶什么都有，她不想吃的也都给他吃。

陈林轩将自行车骑得忽快忽慢，林溪在后座摇摇摆摆。

陈灵轩加速，她只得两手抱紧他的腰，整个上半身因阻挡惯性而紧紧地贴着陈灵轩的后背；陈林轩慢下来时，林溪只用两只手抓住陈灵轩的衣摆。

她嘴里也不闲着，和陈灵轩讲班里女生间的八卦，也吐槽老师上课讲话听不懂。陈灵轩总是倾听的那一方，他话少，林溪习惯了，反正她话多，正好缺个耳朵听她讲废话。

林溪认为那段日子是她最开心快乐的时候，没有烦恼，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也能肆无忌惮地说。再后来，陈灵轩去了香港，一切都变了。

林溪看了看时间，九点了，她让夏雨先回去，自己在店里等着。

九点半，店里客人都散了，但林溪还是在等，她知道陈灵轩说来找她就肯定会来，正想着，电话来了。

林溪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阿轩”两个字，怔了怔。

“林溪。”

“嗯。”

“我在店门口。”

走出门外，林溪左右看了看，街上人来人往的，显然夜生活还没有结束，她着急，万一被人看见......

突然，门口的梧桐树旁边，一个人黑衣黑裤，带着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直直地朝店里走来，林溪一眼就认出，是陈灵轩。

“你怎么一个人过来？”林溪将店门关上，将“已打烊”的牌子挂在门上，转头望陈灵轩。

“我让他们回酒店休息了。”陈灵轩在店里转悠，好像在参观，他这是第一次来林溪的咖啡店。

“嗯。”你也应该早点回酒店休息，林溪想。

“林溪，我很想见你。”说着，陈灵轩走两步到她面前，漆黑的眼睛望着她的头顶，好想抱她。

太近了，林溪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摆。

“陈灵轩，不早了，听宋立说你们明天还要去重庆。”林溪低着头，她知道他在看她。

“嗯，明天上午的飞机，会在重庆待两个月。”

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林溪往后退开两步，找了个凳子坐下。

陈灵轩低头看着她，好一会，林溪能听见店里中央空调变频时的嗡嗡声。

“你，想不想见我？”就在林溪以为他又将沉默的时候，听见他问。

很紧张，手心里都是汗，陈灵轩拳头握了握又松开，以前他来上海找她，她好像都有各种理由不见面，这一次，他直接来她店里找她，他想她无法拒绝，他又怕逼她太紧，她会不舒服。

他看见林溪突然抬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我最近天天都能看见你。”说罢，林溪扬了扬手机，意思是我天天都能在手机里看见你。

陈灵轩笑了，虽然没有得到答案，却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轻松了些，不能逼她太紧，陈灵轩想，慢慢来。

“看我什么？”陈灵轩笑着问。

林溪瞥他一眼，这一眼，让陈灵轩感觉像回到了读书时。那时，他讲错话，她也这么瞥他，带点警告意味，又好像在撒娇。和那时很像，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看你有没有拿大奖，为国争光。”林溪说完，陈灵轩笑出了声。

“林溪，我去重庆给你打电话好吗？”他想慢慢来，至少林溪不拒绝，那就像以前一样通电话。

“陈灵轩......”林溪看他，欲言又止。她知道他想要什么。

林溪当初不愿意留在北京，来上海读大学，高中的时候，陈灵轩已经拍了电影大火了，来内地读中戏。一南一北，见面的机会很少。

刚开始，陈灵轩有工作在上海就会来学校找她。每次见面，不是她有课就是他要赶通告还要赶回学校上课，他是大忙人，见面也不过寥寥数语就会被宋立喊走要赶飞机，林溪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那个时候，她太依赖陈灵轩了，也很怀念曾经只属于自己的陈灵轩，他在一步一步往前走，她却只想把他限在原地，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见面。

陈灵轩也会打电话给她，那时，咖啡店才刚刚起步，她还没毕业，很忙，为了省钱，一个人要进货要打咖啡，还要应对学校的功课，很累。爱好变成工作的时候就没那么喜欢了。

心情不好，陈灵轩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因为心里藏着事，再加上自己确实很忙，和他讲话也变得敷衍。

他说他推了一些工作，暑假可以陪她出去玩，林溪很心动，却告诫自己不要沉溺，只说咖啡店刚起步，自己有很多事要做。陈灵轩应该感觉到她的疏离，给她打电话变得小心翼翼，两个人能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变得越来越远。

后来，陈灵轩再打电话过来，林溪接的很少，因为接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慢慢的，他也不常打了，只是每次来上海，还是会来找她。

思绪回拢，“你现在拍戏不忙吗？”

“和你打电话的时间总归有。”

林溪垂眸，他们之间也没有那么多话题可以聊的了，不知道打电话能说什么。

“陈灵轩，我觉得我们之间和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林溪，不要拒绝我。”陈灵轩说。

好像在请求，林溪始终说不出拒绝他的话。

“不早了，你还不回酒店吗？”

到底没有再拒绝，陈灵轩松了一口气。

“这就回了。”说着他打电话给司机。

陈灵轩回酒店之前，让司机先把林溪送回公寓，公寓离店不远，开车二十分钟。

林溪坐在车里，和陈灵轩挨得很近，靠近他的一侧有点热，她往边上挪一挪，结果司机一个左转弯，她来不及反应，又滑回去了，大腿挨着他的。

陈灵轩无声地笑了，胸口微微震动。

林溪扭头看他，外面的光忽明忽灭，看不清楚，只知道他嘴角弯弯，是在笑话自己。

她低头玩裙子上的腰带，把它绕在手指上又松开，打发时间，不打算理他。

“林溪，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突然，他开口问她，“好久没接到你的电话了。”他眯了眯眼，靠在椅背上，好像在回忆。

的确，以前林溪隔三差五给他打电话，中午课间休息也忍不住上天台给他打，后来突然就不打了。

“你忙啊，万一你在工作，我会打扰你。”

陈灵轩扭头认真地看她，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以前林溪总是在电话里抱怨“你为什么不给我打，我都给你打了三个了......”，变化太大，陈灵轩反应不及。

“林溪，那我给你打，你接吗？”

“......”

“我也挺忙的。”她继续绕腰带。

“那你不忙的时候接。”他看着她的耳朵，好像有点发红。

林溪洗完澡，刚想在沙发上休息一会，陈灵轩的电话就打来了。

林溪犹豫了一秒，按接听。

“睡了吗？”

“还没。”

“明天几点开店？”

“十点。”

“那你几点起床？”

“睡到自然醒。”她声音拖长，很惬意。

林溪听到了轻微地气声，他好像在笑。

“我明天9点的飞机。”

“嗯。”

“可以开视频吗？”

“不可以。”

“我想见你。”

“一个小时前才见过。”

“……”

“林溪，早点睡觉。”静了一会，陈灵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像羽毛划过耳边，安静又温柔。

“知道了。”

林溪说完，没有挂电话，陈灵轩也没挂，通过手机，能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声，一声一声，好像在他心上挠痒痒。

“晚安，陈灵轩。”他好像就在等她说这句。

“晚安。”

林溪感觉陈灵轩应该是很忙的，因为他去重庆后的一个月里，给她打电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并且都是深夜。甚至很多时候是凌晨给她发信息，她第二天早上才能看见。

陈灵轩会和她讲一些剧组发生的事情，会和她讲他的工作安排，曾经沉默话少的少年，突然啰嗦了起来。

“林溪，你呢？你这两天在做什么？”说完他自己，他又让林溪讲话。

林溪张了张嘴，她除了在家里睡觉就是在咖啡馆泡咖啡，她竟不知该讲什么。

“没什么，”林溪想了想，“我最近进货的咖啡豆贵了5毛一斤，这两天在联系供货商降价呢。”说完，她自己也笑了。

陈灵轩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翻剧本，听见她的笑声，心情一下放松了不少。“是吗？那你应该好好讲讲价。”

“对啊，我这小咖啡馆有今天没明日的，艰难得很，这个咖啡要涨价，那边牛奶也要涨价，唉，成本蹭蹭得涨，但我又不敢提售价，这条街的咖啡馆，卷生卷死。今天你出新品，明天他出新品，我要是不出，显得很没创意似的，大家也不愿来我店里拍照。”

“来你店里拍照？”陈灵轩对现在的咖啡店运营模式感到费解。

“我的咖啡店好看吗？”

陈灵轩回忆了一下上次去她咖啡店看到的装潢布置，的确别具一格，“好看。”

“那顾客来我店里喝咖啡不就会想着拍照片吗，他们拍完照片就会放在社交圈里，其他人看见了就会觉得哇，这家咖啡馆好漂亮，我也想去打卡……”陈灵轩听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咖啡馆的经营模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说完，林溪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讲好多无聊的话，最近电话打多了，两人之间的话题突然变多，好像只要他起个头，她就能兴致勃勃地讲下去，和小时候一样。

“怎么了？”林溪突然安静一会，陈灵轩问她。

“是你给我打电话，应该你和我讲才对。”过了一会，林溪说。

陈灵轩笑了，放下剧本，他往后靠在沙发上，“我喜欢听你讲，林溪。”从小就喜欢听你讲话。

“......”

“早点睡觉。”林溪说。

“好，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