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术班的日子对于许知夏来说,其实并不顺利。
孤僻的性格再加上第一天晚上放学时对秦老师的怪异举动,很快就让许知夏成为班级里被大家孤立的对象。
所以每天在美术班的日子都是复制粘贴般一致:上课、画画、发呆、吃饭、在上课、再画画、在发呆、回家……
许知夏逐渐发现,只有一个男生和其他人不一样,那个男生是秦老师的弟弟,叫秦风。他不会用那种充满恶意的眼神盯着自己,不会刻意孤立自己,因为他根本也和自己不说话,或许他是把自己当成空气了?
秦风也只是在一次中午打饭的时候给自己帮过忙。无所谓了,反正自己这几年在班里都是这么过来的,早就习惯了。
那日中午下课后,学生们来到餐厅排队就餐,取餐盘的位置是一张大长桌,上面摆着两摞盘子,一摞已经被来得早的学生取到见了底,排到许知夏的时候,那一摞刚好取完。
没办法,许知夏只好去取另一摞没有人动过的盘子,盘子垒的实在是有点高,许知夏垫起脚才够到最上面的那个盘子,取下来后盘子沾着水,许知夏手里一滑。
啪嚓。
盘子碎了一地。
“老师!许知夏把盘子弄碎了!”身后立刻响起了同学们的抗议声、告状声。
许知夏很无措,觉得要先把地上的残渣清理一下,但也是一时没了主意,竟然蹲下就开始用手捡。
泪水一点一点浸在许知夏的眼眶里,眼前的盘子尸体逐渐变得模糊,就在眼泪马上要流出来的时候,许知夏的手里突然被塞了一张卫生纸。
她吸了吸鼻子,用纸擦了眼泪,抬起头,发现是班里那个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话的男生秦风,他正蹲在自己前面,拿着扫帚一点一点清理着碎片。
秦风默默无声地扫着,许知夏就蹲在他的身后,男生扫完,起身把扫帚放回原地,走过来取了一个新的盘子递给许知夏,示意她去打饭。
那一刻许知夏才意识到,原来,他没有把自己当成空气。
许知夏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所以妈妈对许知夏在这里的遭遇一无所知,还以为许知夏沉浸在画画里,或许对缓解抑郁症有很大的帮助。
“天呐!她画的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可能画的就是鬼吧,自己每天疑神疑鬼、神神叨叨的,跟谁都不说话。”
“秦老师不是说过么,我们的画能表现出我们的内心,她的内心也太阴暗了吧……”
下课休息时间,许知夏去了卫生间,周围的几个同学趁机围在许知夏的画架附近,对着许知夏的画指指点点。
秦风坐在最前面,听到身后的声音,皱了皱眉头,厌恶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几个人。
许知夏拿着水杯从卫生间回来,她的脸色有些惨白,手紧紧覆在小腹上,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肚子好难受。
回到教室后,许知夏发现,在自己走进班里的一瞬间,班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方才自己的位置那里好像围了一圈人,一下子都散开了。
但还有几个男生站在自己画板旁边,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
许知夏走进才发现,他们的手里拿着自己的画,其中之一就有班里的小霸王刘庭和他最忠实的马仔胡亮。
刘庭把许知夏的画慢慢举高,一脸好奇地盯着画,嘴里啧啧作响:“啧啧啧,许知夏,你是当代毕加索啊?在这抒情解愤呐?啊?哈哈哈哈哈!”
刘庭一边调笑着,一边举高手里的画,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许知夏。
许知夏只是没有着急,只是伸出手,语气平淡的说:“还给我。”
或许是许知夏的表现太过平静,没有出现预想中的着急破防,刘庭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他故作镇定,咳嗽了一声。
胡亮马上会意,自家老大的面子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驳了,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胡亮从刘庭手中接过画,卷成一条,自己握住一端,将另一端挑衅似的伸到许知夏的鼻尖前:“你不是想要吗?自己拿走呗,这种鬼东西谁稀得要啊?”
许知夏板着脸,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小步,抬起手握住了画的另一端。她想要把自己的画拿回来。
这两天秦老师给大家发的都是很坚韧的画布,不像纸张一样很容易破损,而且还可以很好地训练大家下笔的轻重和颜料的稀稠。
“还给我。”许知夏眼睛紧紧盯着胡亮,手上的力气也丝毫没有减下去一分。但是男生和女生到底是有生理上的差距,许知夏感觉自己已经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可胡亮还是纹丝不动,甚至还有力气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对着自己。
“你就是个神经病!每天神经兮兮的,搞什么鬼呢?”胡亮冲着许知夏挤眉弄眼,“神经病画出来的东西呀,我们这群正常人可欣赏不来,你的画如果放在精神病院里,那里的人一定很喜欢。”
胡亮说完就开始哈哈大笑,笑声引的周围的人都开始发笑,尤其是刚刚吃过瘪的刘庭,声音更是洪亮。
“算了,给你吧,看你那可怜的样子,跟条流浪狗要讨吃的一样!真恶心!”说完,胡亮就松开了手。
两人原本处于一种诡异的平衡,胡亮突然松开了手,这份平衡被瞬间打破,许知夏反应不及,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让许知夏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小腹比刚才疼的更厉害了。她坐在地上努力了半天,怎样调整姿势都没办法缓解这份疼痛,半天站不起身。
而刘庭胡亮和平时就看不惯许知夏的人,这时看到许知夏狼狈的样子,笑的更加得意了。
许知夏疼的眼前发黑,她感觉身上的冷汗已经把衣服浸湿了。
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上传来一阵暖意,一股温柔的力量把自己从地上扶了起来。腰上还被系上了一件外套。
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是秦风……许知夏想着。
“没事吧?”秦风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感情。
许知夏摇摇头,心想,怎么可能没事!狠狠摔一个屁股蹲,差点把隔夜晚饭都给摔出来!
秦风却突然凑近,身上的洗衣粉味儿突然钻进了许知夏的鼻子里。温热的气息轻轻喷洒在许知夏的耳畔。
许知夏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轰”的一声涌上心头,下意识想往后躲。
“你裤子脏了,拿我衣服给你挡着吧。”秦风说完就站直了身体,转身面向刘庭和胡亮。
两人显然很是不满意秦风“英雄救美”的行为,当然在两人的心里,秦风不是“英雄”,许知夏更不是“美”。
“关你丫什么事儿啊秦风?”刘庭不屑。
“你小子还想在这里英雄救美啊?你是这个神经病什么人啊?真把自己当白马王子了?”胡亮附和道,他早就看秦风不顺眼了。
秦风看了看地上已经被揉捏的不成样子的画布,说道:“给她道歉。”
教室里的气氛逐渐诡异起来。
许知夏不想在这样窒息的环境里待下去了,她拉了拉秦风的胳膊“我没事……”
“神经病还矫情上了,装什么呢?你当然没事!刚才我可没碰你,是你自己摔地上的,大家可都看见了,是不是啊!”胡亮想煽动周围同学的情绪。
可是下一秒,自己就被秦风一拳打翻倒在地上,肥胖的身体“哗啦”一下压倒了一片的画架,随着同学们的惊呼,胡亮坐在地上,感觉身上的肉还在duang duang乱颤。
刘庭一看自己的马仔吃了瘪,马上跳出来为其声张正义。
他伏低身子向秦风猛地扑过来,双手死死环抱住秦风的腰,秦风倒也不慌,一手紧抓刘庭的裤腰,一手按住刘庭的肩膀,腰带着腿一使劲,就把刘庭翻了过来扔在地上。
刘庭躺在胡亮身边“哎哟哎哟”地叫着,嘴里还不忘放狠话:“秦风!你小子给我等着!别以为你是秦老师弟弟我就不敢收拾你!秦老师总有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秦风不予理睬,拉起目瞪口呆的许知夏的手,捡起地上的画布,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教室。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秦风始终没有把手松开,出乎意料的是,许知夏也并没有因为和异性的肢体接触而作出什么很激烈的反应。
两人一路无言,走出了朗云艺术学校、走过了中央广场、走过了小吃街,来到了一家超市。
许知夏很疑惑,秦风带自己来超市干什么?难道是想要自己给他买点零食以表示为自己解围的恩情?但是转念又被自己的想法给可笑到,秦老师的弟弟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小腹还是隐隐做痛,许知夏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怎么了,只能跟在秦风的身后,贪恋着他手心的温暖,这温暖让她感到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