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楼醉 第39章 双胎

纪思远被纪维狠狠地训了一顿，老老实实地在屋里头等纪维给他请大夫。

他是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爹家要被老头子训，在自个儿家要被凝儿训，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仪鸾司副使，怎么这么没有牌面？

管家被派出去请大夫，纪维和纪思远两个人在客堂里头大眼瞪小眼，纪思远刚挨了训，纪维不开口，他也不敢再说话，怕自己越说越错，把局面搞得更不好收场。

过了会儿郑大哥带回来了大夫，纪思远抬头一瞧，居然还是个熟人，又一个脾气不咋样的倔老头，正是当初给自己诊出喜脉的那位赵泽端赵大夫。

赵泽端向来是不出诊的，纪思远有点纳闷，纪维哪来这么大能耐把人给请家里来。

纪维对赵泽端倒是不怎么客气，见了人就直奔主题：“我这糟心儿子，大着肚子也不知道找个靠谱的人诊平安脉，到现在还是一问三不知，可愁死我了，你快来给他诊诊。”

赵老爷子记性挺好，见着纪思远就捻着胡子朝纪维说：“我说这小子眼熟，原来是你家的，开春那会儿差点砸了我场子。”

“哪儿砸了？”纪思远弱弱插话。

赵泽端半点面子不给，瞪了纪思远一眼：“质疑我的医术，可不就是砸我场子。”说罢搁下药箱坐在了一边。

纪思远讪讪闭嘴，伸出腕子让赵泽端去把脉。

赵泽端手指搭了一会儿，沉吟片刻，又去摸纪思远的肚子。

纪思远被摸得老不自在，但又没法子说什么，只能任他碰。

“是双胎。”赵泽端收了手，点评道，“心真大。”这是赵泽端第二次说纪思远心大。

“不会吧？”纪思远抱着肚子有点发懵，说好了只有二爷的，都“二爷二爷”地喊了好几个月了，突然给他跳出来一个三爷算怎么回事？

赵泽端再次被人质疑医术，又斜了纪思远一眼，纪思远立刻改口道：“没，我的意思是……不是吧，这也太突然了。”

赵泽端不再搭理纪思远，写了个安胎的药方给纪维，说了一些孕中的注意事项，临走前才勉强分给了纪思远一点眼神：“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有事可以去医馆请我。两个月以后再找我一趟，给你看看胎位。”

纪维亲自送赵泽端出门，纪思远逮着空偷偷问郑大哥老头子跟赵大夫是怎么认识的。

郑大哥是老管家的儿子，从小在纪府长大，比纪思远大了十来岁，很多事情比纪思远知道的要多得多：“他是老爷的旧交了，当初少爷您还是他给接生的。您出生不久他就外出游历江湖了，这几年才重新回京城，所以您不认得。”

纪思远觉得这事儿听起来似乎有点猫腻，赵泽端拢共在这儿待了半个时辰，眼神一直没从纪维身上下来过。

郑大哥被他盯得无话可说，偷摸告诉他：“赵大夫当年似乎是喜欢老爷的，可惜大老爷刚刚过世，老爷还大着肚子，根本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念头。他被拒绝了之后离京多年，回来后也一直往府上跑。”

大老爷指的是纪思远的另一个父亲，纪维向来很忌讳这个话题，郑大哥也只敢在私下里和纪思远提一提，但提的时候也是一笔带过，唯恐惹了纪维不悦。

“挺好的。”纪思远做子女的，对纪维的晚年生活倒是没有什么太多要求，“老头子这是要第二春了？”

郑大哥摇摇头，说了句不可能的。

纪思远猜测到了理由，肯定和自己那个去世的父亲有关系，便也不再言语。

纪维送人回来，对着纪思远又是一顿训。

双胎不比单胎，胎位不正和早产都很常见，纪思远这回又是头胎，凡事都要更加小心。老头子外强中干，心里头只担心纪思远生产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于是训得更猛。

纪思远点头称是，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他有点想小凝儿了，至少小凝儿训人的时候一点也不凶，还软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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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思远这边在想纪凝，纪凝那边也在想着纪思远。

王楠交了差就回去了，因为甲队的人全都不在，估摸着能休上好几个月的假。

纪凝却没他这么走运，被单独留了下来。韦胜对着纪凝欲言又止，干脆推脱说有事需要回后宫一趟，让内监把纪凝带去了御书房等着。

纪凝被韦胜的样子搞得有点发怵，自打耶律居的事情以后，但凡谁盯着自己看，纪凝眼皮都会开始猛跳。

但担心没有什么用，纪凝也愿意相信韦胜不是见色起意之徒，便安安心心地等待了起来。

御书房外头什么都不能做，纪凝就一直在想纪思远。想他现在在做什么，想他们以后的孩儿要起什么名字，想着今天王楠聊天时跟他提到的餐馆，回去之后要带着义父去吃。

刚站了一会儿，韦胜还没有回来，倒是从御书房里头走出来一个男人。

这人纪凝出使前见过一次，是在城门口跟轩宁郡主谈话的端王韦扬。

韦扬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有些懒洋洋，朝纪凝道：“这位难道就是探花郎？探花宴上我远远瞧过一回。”

纪凝忙拱手行礼。

“别别别，要这么些虚礼做什么？”韦扬倒是大大咧咧，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是皇兄让你等在这儿的？”

纪凝点头称是。

“那你进去坐会儿吧，这外头还挺热的。皇兄喊我来聊天，话说一半就跑了，看样子今天也没我什么事儿了，这就先走了。”韦扬招呼完了纪凝又去跟内监知会了一声，打算先行出宫去。

纪凝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不敢自作主张进去书房，仍在外头站着。

跟内监说了几句话，韦扬回头看了他一眼：“别紧张，进去等呗。”

纪凝朝他笑着摇了摇头：“不了王爷，我站在这儿等也是一样。”

听他这么说，韦扬也就没再坚持，先行离开了御书房。

纪凝站在屋檐下头，目送着韦扬离开。

身侧的内监朝纪凝解释道：“端王殿下向来待大家很好，和宫里头的人关系都不错，陛下也很喜欢他。”

端王韦扬是韦胜的异母幼弟，先帝晚年几个皇子联合谋逆，唯有端王没有参与其中，因此他是如今的皇室宗亲里同韦胜血缘最近的人。

韦胜虽然已经登基，却膝下无子嗣，一直有传言称端王会成为皇位的下一任继承人。虽然皇帝没有明言过，但有这种传言，意味了确实端王颇受陛下宠信和百姓拥戴。

纪凝却对端王喜欢不起来，觉得他有些怪怪的，笑容看起来也很假。

等了一会儿，韦胜终于出现在了御书房的门口，他看到纪凝后，没说什么，直接让他跟着自己进了御书房。

纪凝不知道韦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紧张不安。

“君留……坐吧。”韦胜坐在椅子上，细细地打量着纪凝。

纪凝身材背影很像他的清离，眉毛的形状也像，是很精细漂亮的人。

“你和小远这次出使遇到了这么多事，是我之前没考虑好，没想到契丹人的朝廷这么乱。”

“陛下言重了，臣与隔川在辽人那里虽然经历了不少事，但到底还是平安回京了。”纪凝道。

纪凝的回答让韦胜有些不开心，他说：“我同你讲讲话而已，不必拘着，讲这些面子上的话。”

韦胜觉得挺遗憾，如果纪凝是跟着他长大的，现在一定会红着眼睛朝自己抱怨北上的经历，骂着耶律居的图谋不轨，而非处处带着谨慎和防备。

“我听说契丹太子原想着让你进后宫的。”韦胜笑了笑。

纪凝局促地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辽国有那样的太子，也难怪国力衰微，难与我大齐抗衡。”

韦胜看了他一眼：“那你觉得咱们大齐的太子如何呢？”

“大齐的太子？”纪凝疑惑地问道。皇帝无子的事情人尽皆知，这太子是从哪跑出来的？

“现在还没有。”韦胜道，“但总会有的。”

“恭喜陛下。”纪凝以为是后宫妃嫔有孕，忙要起身行礼，被韦胜按了下去。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会和其他人有孩子的。”韦胜看着纪凝，觉得心里头有点苦涩，“人这一辈子，能爱一个人，就很好了。我从小就倔，不想跟不喜欢的人生孩子。”

纪凝不太听得懂韦胜的话，只道：“隔川也总说臣倔，认定的事情总是一条路走到黑。但臣觉得没有什么不好，自己选的路，自己不后悔便是好的。”

“我当然不后悔。”韦胜笑了，觉得纪凝的性格是随了自己，“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

韦胜的话让纪凝想起了纪思远，于他而言，世上也没有比纪思远更好的人了。

“要听听我的故事吗？”韦胜见纪凝点了头，才说，“我和清离认识的时候，他才七八岁，我娘去世，他随母亲进宫，我们就这样见面了。”

而后十年寒窗，一堵宫墙，将两人隔得远远的，但韦胜始终没有忘了幼时见过的那个人，直到……探花宴上那株带着露水的雪塔山茶，让他们的人生道路终于并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