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楼醉 第17章 出使

纪凝一大早就走了，要去礼部准备东西，与其他使臣在城门集合。

他出门时纪思远甚至都没有亲自去送，完全不像以往喜欢瞎操心的模样。

这让纪凝很郁闷，仿佛纪思远不疼爱自己了。

但纪凝没办法，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不可能收回，只期待自己回来的时候纪思远可以放下芥蒂恢复如常。

秦贡也被安排在了使臣之列，见到纪凝时高兴坏了，笑呵呵地说自己没想到纪凝也要一起去。

昨天纪凝去退婚的时候这哥们儿刚好不在家，估计秦之通也没有朝他提纪凝昨天来过的事情，这少爷还什么都不知道，一脸无辜。

纪凝暗自决定出使的路上找机会把退婚的事情说了，让秦贡亲自跟秦之通提，不信秦侍郎不答应。

鸿胪寺的人已经去接郡主，余下他们几个打下手的在带人最后核对一遍嫁妆的礼单，整个礼部都兵荒马乱的。

礼单核对无误后，时辰也差不多到了，一行几个又匆忙地往城门口赶。

到了城门口，皇帝和郡主都还没到，秦贡独自跑去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串糖葫芦，斜倚在城墙边儿上，边等边吃，吃到一半见有人过来了，就直接把糖葫芦往背后一扔，没事人似的，站得很直。

郡主是第一个到的，乌泱泱一群人簇拥着一辆马车，纪凝没有凑热闹的心思，便只是远远望了一眼。

之后来的是端王韦扬，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弟弟，唯一一个没有搅和进夺嫡的皇子，很受韦胜的宠爱，在朝堂上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

端王进了轩宁郡主的马车，亲缘关系隔了几条大街的兄妹二人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生生过来半柱香才出来。端王走时路过纪凝他们身边，停下来看了纪凝一眼。

纪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王爷，和秦贡一起朝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端王倒是没什么架子，夸了纪凝几句青年才俊，又问了他些有的没的之后才走。

该来的人都到了，韦胜才带着陆笑跟一队仪鸾司的人姗姗来迟。他站在使臣的最前方，说了些再官方不过的话，主旨大意是让使臣们注意身体和人身安全，尽心护送郡主到辽国，顺便在辽国宣扬大齐国威。

众臣叩首，口呼万岁，算作官话结束，出使之行正式开始。

韦胜前两天见纪凝时，顺便给纪凝升了个官，帮忙协助主使臣的，又累又烦，但刚刚好可以有资格单独坐一个马车。

秦贡和纪凝的婚约礼部的人都知道，于是也没给秦贡单独安排马车，直接安排两个人坐在了一起。

气氛有些尴尬，特别是在纪凝单方面想要退婚未遂的情况下。

多亏了秦贡没什么眼色，又很会找话题，神神秘秘地跟纪凝分享了一下自己知道的小八卦，这才缓和了气氛。

“你知道吗，咱们大齐一般是不和外族联姻的，但轩宁郡主不一样。虽然表面上的说法是她是定北王的闺女，但其实她亲爹是以前谋反的江南王。

“本来先帝是想把郡主跟她爹一起杀头的，结果先太后不愿意。轩宁郡主从小长在先太后身边，和先太后感情最好，江南王又是先太后的族弟，先太后痛心之余，也想给自己家留点血脉，于是力保了郡主。但先帝不放心，担心江南王没有彻底扫除的党羽会撺掇郡主谋反，驾崩前特地给她赐了婚，嫁到辽国，天高皇帝远，任她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

江南王的名号纪凝还是听过的，探花宴后他翻查过记录，得知了自己的生父就是昔日的定国侯周疏周清离，同时也看到了定国侯私联江南王谋反的字样。

不过他当真没想到江南王还有后人在世。

但仔细想想也是，估计也没人想过定国侯一脉也还有后人活着。

“不过如今的陛下仁厚，对轩宁郡主也是极好的。”说着秦贡挑起了马车的帘子，拿眼神给纪凝示意了一下，“居然派出了仪鸾司的甲队和副使莫复护送郡主。”

纪凝顺着秦贡的目光往外瞥了一眼。

仪鸾司大部分的人都是轻功跟着隐蔽起来，并不直接出现在送亲队伍里，只有两三个人骑着马，在他们的马车前面光明正大地护送。

有一瞬间，纪凝仿佛瞥见了一抹极为熟悉的身影，稍稍有些愣神。

但转念一想，那人好好的呆在京城呢，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就算他想进仪鸾司，凭那半吊子的功夫，仪鸾司会愿意收才有鬼。

他放下帘子，小声问道：“仪鸾司到底是什么？”纪凝第一印象觉得仪鸾司应该就是一群保护皇帝的侍卫，后来发现那群人不单单负责安保工作，有时候还会替皇帝做些别的事情。

秦贡拿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几乎是用气息说道：“他们是朝廷的鹰犬，见得了光的暗卫。仪鸾司分为甲乙丙丁四队，每队各十人，队长一人，四个队专长的事务都不一样。平均下来甲队武力值最高。当然我说的是正式编制内的成员，此外还有学徒后补若干，每死一个人，都会往上替补一个。”

纪凝：“所以你把声音压这么低做什么，他们还有顺风耳？”

秦贡：“没有，这样不是显得更神秘吗？”

纪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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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大人，你无事吧？”

纪思远坐在马背上，被颠簸得脸色煞白，浑身上下都难受，一门心思的想吐，听到身边的人问，慌忙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问话的是甲队的队长余天佑，前任队长殉职后最近才顶上来的新人，比纪凝大不了几岁，倒是让纪思远觉得很亲切。

听到二人在前面交谈，莫复骑马追了上来，问纪思远：“要休息？”莫负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眉头还有些蹙起，把余天佑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找纪思远麻烦。

纪思远知道莫复没有恶意，只是在关心自己罢了，便解释道：“不用不用，天热有点中暑。”

莫复若有所思，向后一指排成一队的使臣马车，道：“找纪凝。”

纪思远拒绝得特快，虽然纪凝不可能一直不知道自己跟着过来了，但他实在没想好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摇身一变成为仪鸾司的副使，万一纪凝再误会点什么，可就难办了。

见纪思远不愿意，莫复也没了办法，继续恢复了沉默，骑着马向队尾巡逻。

四月的天已经开始燥热，正午的太阳又毒，照得人火辣辣的。赶车的车夫都蔫蔫的不想动弹，更何况有孕在身的纪思远。

赶了一下午路，纪思远浑身上下，没一个好地方，头疼、胸闷、反胃，最要命的是肚子还时不时的疼一下子。别人都以为纪思远热得满头大汗，只有他自己知道，额头上的全是冷汗。

纪思远仪鸾司出身，板子从小挨到打，最不怕的就是疼，可还是被肚子里的一团血肉折磨得够呛。

咬牙熬到了傍晚，使臣队伍终于停在了官道边上的驿馆。

纪思远他们作为守卫，需要等到使臣全部安顿好、用完晚膳，之后才能开始用膳。

中午就塞了点干粮，仪鸾司甲队的大小伙子们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狼似的抢菜。但无论气氛有多热闹，纪思远都融不进去，他吃了几口饭菜，却实在咽不下去，只能先回了房间。

驿馆的房间有限，不可能人人都住得上单间，甲队的人估计得四五个人打地铺睡在一间屋里。

今晚纪思远和莫复住在一起，两个人还没合计好谁睡床谁睡地上。纪思远实在是撑不下去，没顾得上莫师弟，自己先在床上眯了一小会儿。

小腹依旧有些抽痛，但比白天的时候要好太多。纪思远略微歇了一歇，然后开始翻自己的行李。

他行李带的极少，包袱里绝大部分的空间都被安胎药给占了。纪思远怕路上出意外，随身带了药方和三包药，眼下正用得上。

他拿了一包药，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后厨，找伙计借了个炉子，打算自己煎药。

从前家里没请丫头的时候，纪凝生病都是纪思远亲自煎的药。一个没有任何生活经验的少年人，被捡来的便宜儿子硬生生磨得阅尽千帆，说出来也挺沧桑。

纪思远找了个小马扎，坐在炉子边上拿着一个大芭蕉扇扇药，扇了一会儿又被炉子熏得困，点了几次头，次次都差点儿睡过去。

熬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药给弄好了，纪思远借来了碗，把药给倒了进去，只等着药凉下来尽快给喝完。

没等药凉下来，后厨就又溜进来一个人。

秦小公子叽叽喳喳，缠着伙计给他弄点儿点心。别人偷吃都小心翼翼的，唯独他理直气壮得唯恐别人不知道。

不过秦贡点心没吃着，倒是先看到了穿着飞鱼服的纪思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