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一十六年,城中众人皆赞誉程才子才华横溢、品德卓绝,然鲜有人知其实乃负心之人。
此时程府里,一名身着朴素的女子跪在地上掩面哭泣。“夫君为何要如此对我!为何?。”
沈念安话音刚落,便闻头顶传来一道嗤笑,那笑声如寒风般刺骨。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何。我劝你识相点,把和离书签了后拿着爷给你的赏赐滚蛋。”
她颤抖着双手,拾起掉落在地的和离书,目光触及纸上字迹,心头猛地一沉。随即,她站起身来,迅速拭去泪水,声音颤抖地俯身祈求道:“管家,恳请您让夫君出来与我见上一面。”
管家没有理会她,只往后招了招手,沈念安见状欣喜若狂,原以为是去叫程安,不料下一秒便有几个手持棍子的壮汉走了出来。
沈念安愣在原地,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拉着手在和离书上签字画押。
待反应过来,沈念安急忙挣脱开,但一介女子终究不敌壮汉,见尘埃落定,管家也不愿与其多话,留下句好自为之后便转身离去。
此时天公不作美,渐渐下起了小雨。沈念安微微仰起的脸庞上,点点湿意交织,难以分辨是雨水还是泪水。雨渐渐大了,她摇摇晃晃地起了身,昔日灵动清亮的眸子里空洞洞的,不见神采。
三载光阴,她伴他步步攀升至如今地位,忆起自己仅因他随口一句渴望被世人敬仰,便夜以继日地为其撰写诗句,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捉刀人。然而如今,他功成名就,自己却落得被休弃的结局,实乃讽刺。
沈念安在雨中踽踽独行,忽然理智回归,她决心讨个说法,于是疾步向程府奔去,不料被阻于门外。
见进不去,她便将主意打到了后院外的树上。随后,在树的帮助下,沈念安顺利爬了进去,一进去便直奔程安书房。
待走近书房,沈念安闻得里面传出的声响,欣喜若狂,正欲推门而入,却在听到里面所谈之话后,停下了动作。
“三日后秋猎,陛下会去。”
她闻得书房内陌生的声响,微微一愣,不料接下来程安的话令她震惊不已。
“我已从成宋购入大量马匹武器,到时人多眼杂……。“
那人听到后笑了笑,程安见其神色舒缓,便适时开口道:“丞相那 ……我和洛归的婚事是否可以提前?”
丞相还未回答,二人便听到门口传来下人的声响。
“沈念安,你怎在此?”
屋里二人听到后对视一眼,程安便疾步走了出去,留宰相一人在屋里。
”沈念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程安试探性问道。
沈念安深知此时不能暴露,于是说慌道:“我本欲来找你,不料刚到便被下人发现。程安,为何……为何要与我和离!”
程安听到后轻蔑一笑,“还能为何?自是因寻到了将与我共度一生之人1.”
程安话未说完,便闻屋内传来瓷器碎裂之声。他见状,急忙步入屋内,待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碗水。
“念安,将水喝了后早点离开,不要再纠缠着我。”
沈念安凝视着那碗水,心中已然涌起不安,她摇了摇头,颤声道:“不……不要。”
“容不得你。”程安随即招了招手,一旁的仆人见状便开始上前抓着她的手。
“喝吧,这可是好东西。”
一碗水下肚,沈念安瘫倒在地,她眼眸冷漠地看着他,冷笑道:“程安,算我看错人了。”
沈念安离开后,程安走进书房时,“你不该放走她,即使错杀也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造成威胁的人,把她杀了我便同意你与归儿的婚事。”
沈念安离开程府后越走越快,程安与丞相所说的话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不知是不是那碗水的原因,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心中的直觉告知她,现在应该跑。
果真,沈念安刚走到城郊便看到身后有人在追着自己,她一愣,在看清来人后暗骂了几句程安畜生后加快步伐,在看到身后人要追上来时沈念安灵机一动往草丛躲去。
躲藏片刻后,她探出头来,未见追兵身影,心中稍松一口气,不料刚出草丛,身后便传来一声冷笑。
“出来了?那便受死吧。”
沈念安惊慌失措地躲着来人的剑,一边躲着一边不停地喊着救命。待看到剑朝自己刺来时,沈念安被吓的倒了下去,脑袋磕到了身后的石头,晕了过去。
待沈念安睁开眼时,她看着陌生的环境怔了怔。
“姑娘,你没事吧。”耳畔所响起的声音让其回过了神。
沈念安转头望去,见出声之人虽戴着面具,但观其行为举止,似非恶人。于是,她慌张地拉住他的手,急切地询问道:“此处是何地?”
宋安渝眉头微蹙,虽不明所以,但仍回复道:“此处乃北安城郊。”
“北安城郊。北安城郊。那是哪?中国有叫北安的吗?”沈念安疑惑地看着他,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穿越了。
正当她欲继续追问时,不属于她的记忆突然涌现。沈念安呆愣片刻,方勉强将那些记忆消化完毕。
随后她看着眼前之人试探性地询问道:“所以……我刚才是被人追杀,然后……你救了我?”
宋安渝点了点头,“举手之劳罢了,既然姑娘无碍,那在下便继续赶路了。”
说完转身欲离开时,却感觉到脚走的有些吃力。
宋安渝低头一看,怔了怔,他见不知何时坐在自己脚下,双手紧抱自己大腿的人,不解地询问道:“姑娘,你这是何意?为何要拦住我?”
沈念安假装掩面而泣,声音中带着抽泣。
“公子,离了你,我要怎么活啊?”
“公子,你知道吗?没了你的我就跟案板上的鱼一样,等着被宰罢了。”
“公子~公子~,相逢即是缘!带我一个好不好~。”
“公子……”
沈念安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宋安渝打断了。
“停,姑娘,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了。”他说完欲将腿抽出,却发现沈念安抱的紧紧的,待尝试了几次后,他终于认命了,无奈地说道:“行,我带着你,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沈念安一听,急忙松开他,心中暗自窃喜:“终于找到依靠了。”
于是原本只有宋安渝一人的寻古籍之路变成了两人。
一路上,沈念安滔滔不绝,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全然没有因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恐惧。
待走了一段路后,宋安渝指着不远处的木屋说道:“到了。”
沈念安顺着所指方向望去,嘴角微微一撇,道:“怎会如此破败。”
话毕,头上便传来痛感。“啊!”
沈念安撇着嘴,不停地揉着头,试图缓解疼痛,质问道:“为何要打我!”
“有的落脚就不错了,还挑上了。”说完后便不再理会,一个劲地往前走。走到一半回头看着呆愣在原地的沈念安。“还不走?”
沈念安未予回应,疾步走向他所处方向,路过他身旁时,猛地跳起,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得逞后嘿嘿一笑,趁其尚未反应过来,便朝屋子奔去。
宋安渝面色一怔,看着其奔跑的背影瞬间又释然,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和的笑。
二人来到小屋,沈念安好奇地一直在屋子里看着。宋安渝此时手里提着水桶走了进来,将手里的抹布扔到她手中后说道:“过来帮忙。”
沈念安看着手里的抹布,瞥了瞥嘴,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二人合作,很快便将屋子打扫干净。此时的沈念安早已累倒在床榻上,她强撑着身子看着被自己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屋子,骄傲地看着宋安渝。“我厉害不?”
宋安渝低头笑道:“厉害厉害。你先休息会,我去准备准备我们的晚饭。”
沈念安嗯了一声后便累的熟睡过去,待醒来时闻着屋外的香味,被谗地朝着香味的方向走去。
“你醒了?”正在烤着鱼的宋安渝抬头看着她。沈念安嘿嘿一笑,一边回答着他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烤鱼。“这个——能吃了吗?”
“嗯,可以。”待得到可以食用的答复后,沈念安如土匪般迅速将烤鱼从树枝上取下,不顾烫热,径直将烤鱼送入口中。
看着她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宋安渝嘴角微微上扬,“慢点,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嗯嗯!”
不知是否因原主记忆未完全恢复,沈念安全然忘却了自己可能身中剧毒的情况。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六日,起初她一直提心吊胆,担心前夫派来的人找到自己,但三日未见其踪影后,沈念安便不再每日担惊受怕。
不料当晚,月黑风高之际,沈念安睡的正香时因呼吸不上来被憋醒了,她瞪大双眼看着眼前之人,欲询问原由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随即,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沈念安望着烛火映照在窗户上的影子,顿时惊慌失措。
这……怎么这么多人!
宋安渝没空与其解释,抓起她的衣领欲往窗户外跳去。与此同时,门外的杀手也一同冲了进来。
“别跑!”
宋安渝暗骂了一声,跳出去后便将沈念安推开,“跑!不用管我。”
沈念安环顾了下四周,见情况不对便没与其客气,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带头之人见状,欲去追,不料被宋安渝拦下。“你的对手,是我。”
宋安渝极力阻拦,但架不住他们人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正朝沈念安那追去。
另一边沈念安见身后无人,欲停下来喘口气,不料刚停下便听到脚步声,她心头一紧,急忙往前跑。
沈念安聆听着花草被风吹动的声音,不禁频频回头张望,怎料某一回头便与杀手目光相对。
待回过神来欲加快速度,怎知一个不注意便被石头绊倒了。
求救的话还未说出口,便直直地坠了下去。迟迟赶到的杀手站在悬崖边往下望了望,见其绝无生还可能便转身离去。
沈念安本已接受了死亡的命运,却不知是因运气好还是上天怜悯,她并未如预想中掉到谷底,反而被离悬崖边不远的小山洞接住,保住了一条性命。
待危机解除后,沈念安爬了上去,踉踉跄跄地往小屋走去。
沈念安望着路边被烧毁的花草,心中涌起疑惑,但当她站在小屋前,望着眼前同样被烧毁的景象,心头猛然一沉。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她难以接受地凝视着烧焦的小屋,随即想起宋安渝,急忙跑到废墟中搜寻,一边寻找一边念叨着希望不要发现他的踪迹。只要废墟里没有宋安渝,那他就是还活着。
找了一圈都未发现后,沈念安逐渐放松下来,待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她回头望了眼小屋,转身离开了。
正当在思索该何去何从时,突然意识不清,晕倒在地。待醒来时她看着陌生的地方,警惕地坐了起来。
“姑娘,你醒了?”
开门声伴随着慈祥的声音传了进来,沈念安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妇人,“你是何人?我怎会在此?”
妇人将汤药放下后,温柔地解释道:“昨天我碰巧在村口看见你,见你晕倒便将你带了回来。”妇人见她警惕慢慢减少,开口问道:“姑娘是得罪了什么人吗?怎被下了这么狠的毒。”
沈念安愣了愣,随即想起那日原主被逼迫饮下的水,她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怎会将此事遗忘。
沈念安见其能看出毒的厉害程度,想来应是了解毒的,便试探性询问道:“那阿姐,我这……中的是什么毒啊?可有解?”
妇人轻笑一声,“叫什么阿姐,叫婶。你所中的是千机毒,此毒无色无味,虽厉害但发作的却很缓慢。一般来说,从中毒之日起,中毒之人还有一月余的时日……。”
妇人讲述了许多,但均未提及解毒之法,于是沈念安打断道:“那婶,请问有何方法可以解毒?”
“有是有,但如今解药秘方被藏于皇家藏书阁中,寻常人接触不到,故而只能活活等死。”妇人说完后看向沈念安的眼神里带了点同情。
一时间,沈念安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喉咙里挤出一句生硬的话语。“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
在听到妇人坚决的话语后,她如坠冰窟,连窗外此时都传来了乌鸦的叫声。
天要亡我啊!
在妇人家静养一日后,为了生存,沈念安告别妇人,独自前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