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外卖养你啊 第31章 第 31 章

冬意渐深，城市被一层灰蒙蒙的寒气笼罩，呵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白雾。然而，一种与季节不符的、甜腻喧嚣的气氛，却随着一个日期的临近，开始在街头巷尾弥漫开来——情人节。

商店橱窗贴满了心形贴纸和促销海报，花店里玫瑰的价格水涨船高，连空气中仿佛都飘荡着巧克力与香氛混合的、程式化的浪漫气息。这一切，与顾云深那间依旧只有书卷与咖啡清冷气息的书房，格格不入。

这个源自西方的、充斥着商业意味的节日，于他而言，向来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甚至因其刻意营造的甜蜜而略显俗套。他从未想过，这个日子会与他严谨、秩序的人生轨迹产生任何实质性的交集。

然而，今年的情人节，却因为林星的存在，而变得有些不同。一种微妙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期待，像初春冰面下的暗流，悄然涌动着。

下午，林星照常来送餐。他的神情却与往日不同，少了些平日的明朗跳脱，多了几分藏不住的兴奋和一种坐立不安的紧张。他将餐盒放在顾云深惯常使用的茶几上，动作比平时更快，眼神闪烁，几乎不敢与顾云深对视。

“顾老师，您……您趁热吃。”他飞快地说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子，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又像是怀揣着一个即将爆炸的秘密。

顾云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微微挑眉，想问一句，但林星已经像只受惊的兔子，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便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公寓，连背影都透着股慌慌张张的劲儿。

门被轻轻带上，留下满室疑云。顾云深看着那扇闭合的门，心中掠过一丝疑惑，但并未深究。年轻人的心思，总是跳脱难测。他摇摇头，将注意力转回餐盒上。

这种隐约的、被吊着胃口的感觉，持续了整个下午。直到窗外的天色由昏黄转为沉黯，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在地上铺开了一片碎钻星河。顾云深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上相拥走过的情侣，手中捧着千篇一律的红玫瑰，心中那片因为林星反常举动而泛起的涟漪，渐渐平复。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这时，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震动。

是林星。

顾云深的心跳，几不可察地漏跳了一拍。他走过去，拿起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林星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顾老师，您……您能到阳台上来一下吗？」

后面跟着一个紧张到流汗的卡通表情。

一瞬间，下午那种被刻意压下的期待感，夹杂着更强烈的好奇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重新涌上心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顾云深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握紧手机，转身大步走向客厅连接的阳台。

冬夜的寒风在他推开阳台玻璃门的瞬间，裹挟着冰冷的湿气扑面而来，让他因室内暖气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他依言走到栏杆旁，俯身向下望去。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身影。

就在他公寓楼正下方，那盏老旧却依旧努力散发着昏黄光晕的路灯旁，站着林星。他穿着一件看起来鼓鼓囊囊的、不太合身的厚羽绒服，脖子上缠着一条灰色的毛线围巾，几乎把大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在凛冽空气中、依旧亮得惊心动魄的眼睛。

而他的手中，紧紧地攥着一束——东西。

那不是娇艳欲滴、被精心包装的红玫瑰，也不是任何象征爱情的名贵花卉。

那是一束……用细麻绳笨拙地捆扎在一起的、来自田野乡间的“杂草”。几朵迎着寒风瑟瑟发抖的、淡紫色的野菊花，星星点点，弱小却顽强；几簇白色的小荠菜花，细碎如同撒落的星芒；还有几根毛茸茸的、金黄色的狗尾巴草，因为被攥得太久，草穗有些歪斜，却依旧带着一种野性的、不屈不挠的生命力。

这束花，与周围精致冰冷的水泥森林，与这个被商业浪漫定义的夜晚，是如此地格格不入，甚至显得有些……滑稽，有些寒酸。

然而，就在顾云深的目光触及这束“花”的瞬间，他的呼吸骤然停滞，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被瞬间抽离。他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处理这过于突兀的景象，只是僵立在原地，瞳孔微微收缩，所有的思绪都凝固了。

楼下的林星，仰着头，清晰地看到了阳台上顾云深的身影。他的身体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微微发抖，但那双眼睛，却在昏黄路灯光线的映照下，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悲壮的勇敢和赤诚。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将手中那束独特的“花”高高举起，向着顾云深的方向用力挥舞着。寒冷让他的声音带着颤音，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冬夜的寂静，如同一支利箭，精准地射中了顾云深的心脏：

“顾老师！情、情人节快乐！”

他停顿了一下，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在积蓄最后一点勇气，然后，声音更大，更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挚，再次喊道：

“我……我没有钱买玫瑰花……”

这句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但很快被更汹涌的情感淹没。

“……但我觉得，这些花儿也很好看！它们不怕冷，在哪里都能活，石头缝里，墙角边，只要有一点土，一点阳光，就能长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像是在宣告某种重要的真理。

“就像……就像我对您的喜欢一样！”

最后这一句，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种滚烫的、足以融化整个冬季寒冰的炽热。

“它可能不像玫瑰花那么好看，那么值钱……但是……但是它是真的！是……是扎了根的！”

寒风卷着他这番笨拙至极、却又无比震撼的告白，呼啸着吹过顾云深的耳畔，却在他心中点燃了一场足以燎原的熊熊大火。那火焰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所有构筑起来的冷静外壳。

他看着楼下那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像个小傻子一样捧着那束廉价的、甚至称不上是花的狗尾巴草和野菊花的年轻人，看着他被冻得通红发紫、却写满了不容置疑的真挚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毫不畏惧、仿佛可以凭借这一腔孤勇对抗全世界的、纯粹到极致的爱意……

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

城市的喧嚣，节日的喧闹，理性的警报，身份的桎梏，未来的不确定性……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被这束廉价却无比珍贵、笨拙却拥有着排山倒海般力量的花束和告白，彻底冲垮、碾碎、化为齑粉！

一种巨大的、近乎疼痛的感动，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攫住了他的心脏，扼住了他的呼吸。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沙石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连一个最简单的音节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没有思考，没有权衡，没有哪怕零点一秒的迟疑。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转身，甚至顾不上阳台门是否关好，像一头被触及了逆鳞的猎豹，以近乎失控的速度冲出了公寓。电梯显示屏上缓慢跳动的数字让他焦灼万分，他毫不犹豫地推开沉重的安全通道门，一步跨过两三个台阶，凭借着长腿优势，在空旷的楼道里发出急促而响亮的脚步声，一路狂奔而下。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带来刺痛的灼烧感，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胸腔里被一种滚烫的、汹涌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的情感充满、涨满，迫切地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猛地推开单元楼那扇沉重的防盗门，冬夜凛冽的风瞬间将他包裹。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还僵硬地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捧着那束野花、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后残留的勇敢和一丝茫然无措的林星。

林星看到他如此迅疾、甚至带着些狼狈地冲下来，显然吓了一跳，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和不确定，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解释什么，又像是以为自己这番莽撞的举动惹恼了他。

顾云深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微微喘息着，冬夜的白气在两人之间急促地氤氲、缭绕。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锁链，紧紧地、死死地锁住林星，那双向来深邃平静的眼眸，此刻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的海面，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言、激烈碰撞的情绪——难以置信的震惊，排山倒海的感动，尖锐的心疼，以及某种终于不再压抑、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的、**裸的爱意。

他什么也没有说。

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多余、亵渎。

在林星茫然又带着怯意的目光中，顾云深伸出手，动作却并非去接那束承载了千言万语的花。

而是毫不犹豫地、用一种近乎凶狠的力道，将眼前这个在寒风中为他捧来整个春天、给了他全世界最纯粹爱意的年轻人，紧紧地、紧紧地、仿佛要将他揉碎进自己骨血里一般，拥入了怀中。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视，牢牢地圈住了林星略显单薄的身体。林星手中那束带着泥土气息和草木清香的野花与狗尾巴草，隔在两人紧紧相贴的胸膛之间，有些扎人，却更像是一种无比真切的、活着的证明。

林星的身体先是猛地一僵，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过于强烈的接触。随即，在感受到顾云深怀抱那陌生而滚烫的温度、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与自己同样剧烈如擂鼓的心跳声时，他紧绷的身体一点点软化下来，最终彻底瘫软在这个渴望了太久太久的怀抱里。一股巨大的、如同洪流般汹涌的狂喜和幸福感，瞬间冲遍了他的四肢百骸，淹没了所有的忐忑与不安。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将滚烫的脸颊埋进了顾云深宽阔而温暖的肩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顾老师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怀中野花淡淡的、带着寒意的芬芳，以及……一种名为“拥有”的、令人眩晕的味道。

周围是寒冷的冬夜，是车流不息的背景音，是遥远而模糊的城市光芒。

但他们在这个沉默却胜过千言万语的拥抱里，找到了一个只为彼此存在的、寂静而温暖的宇宙。所有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世界里只剩下对方的心跳、呼吸和体温。

顾云深依旧没有说“我也喜欢你”。

但这个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微微颤抖的、沉默的拥抱，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直接、最滚烫、最毋庸置疑的答案。

星光在他们头顶的夜空中无声地闪烁，穿透都市的灯火迷雾，温柔地洒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见证着这一刻，最笨拙，也最真挚的告白，与最沉默，也最震耳欲聋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