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外卖养你啊 第27章 第 27 章

那场发生在狭小陋室里的拥抱，像一场短暂而剧烈的风暴，席卷了林星整个世界。顾云深手臂的力量，胸膛的温度，以及那几乎要将他灵魂都挤压出来的□□感，都在清晰地诉说着一种超越言语的回应。那一夜，林星几乎是飘着回到自己那张吱呀作响的小床上的，身体残留的触感滚烫而真实，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喧嚣，久久无法平息。黑暗中，他睁大眼睛，反复回味着那个拥抱的每一个细节，嘴角无法自控地上扬，连窗外嘈杂的夜声都变成了美妙的伴奏。他几乎可以肯定，尘埃落定了。顾老师接受了他，他们之间那层模糊的窗户纸，被那个沉默却有力的拥抱彻底捅破了。

然而，第二天清晨，当林星怀着前所未有的雀跃与期待，提着精心准备的早餐，再次站在顾云深公寓门前时，预想中的天翻地覆并未发生。

门被打开，顾云深站在门后。他依旧穿着熨帖整齐的家居服，头发一丝不苟，神情是林星熟悉的、带着些许清晨倦意的平静。看到林星，他微微颔首，侧身让他进来，动作流畅自然，与以往任何一个清晨并无不同。

“顾老师，早上好！”林星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欢快，眼睛亮晶晶地，像盛满了碎星。他下意识地，几乎是一种本能，想要靠近一些，想要从顾云深那里得到一点不同于以往的、哪怕只是一个更温暖的眼神。

顾云深却只是“嗯”了一声，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便移向了餐桌，语气平淡无波：“今天是什么？”

“……是鸡丝粥和小笼包。”林星的心像是被细微的针尖刺了一下，那满腔沸腾的喜悦稍稍冷却了些许。他一边摆放餐盒，一边忍不住偷偷观察顾云深。顾老师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不，甚至比平时更……更难以接近。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并非冷漠，而是一种无形的、将人推开的距离感。

早餐在一种近乎诡异的安静中进行。林星几次想开口，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沉闷，想确认昨晚那个拥抱不是他高烧未退产生的幻觉。但看着顾云深低垂着眼睑，专注用餐，周身散发着“请勿打扰”气息的样子，所有到了嘴边的话又都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吃完早餐，顾云深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依旧。他看向林星，开口道：“谢谢，味道很好。”依旧是礼貌的感谢，然后便是，“今天上午我有个线上会议。”

逐客令下得委婉却明确。

林星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讷讷地点头：“哦，好，那……顾老师您忙，我先走了。”

他收拾好东西，走向门口，每一步都感觉有些沉重。在玄关换鞋时，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顾云深已经转身走向书房，背影挺拔，疏离。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公寓内那个他渴望靠近的世界。林星站在空旷的楼道里，清晨的阳光透过楼道窗户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怎么会……这样？

那个拥抱，难道真的只是他的一场梦？或者……是顾老师一时的心血来潮？怜悯？还是……后悔了？

各种猜测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火热的心脏，一点点收紧，带来窒息般的恐慌。

接下来的日子，这种悬而未决、患得患失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紧紧跟随着林星。

顾云深待他，从表面上看，甚至比之前更好了。

他会在他清晨送来早餐时，不止是简单道谢，还会微微蹙眉，目光落在他略显单薄的夹克上，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语气提醒：“天气预报说今天降温，怎么只穿这么点？围巾也没戴。” 林星会立刻像得到糖果的孩子，心里甜得冒泡，摸着脖子傻笑：“出门急，忘了，明天一定戴！” 他觉得，这是独属于自己的、藏在细节里的关心。

他会在他送餐晚归，天色已暗时，收到顾云深发来的信息，通常很简短：「到了吗？」或者「路上注意安全。」就这寥寥几个字，林星能捧着手机反复看好几遍，仿佛能从那冰冷的电子屏幕里，读出无限的牵挂和担忧。他会立刻秒回：「到了到了！顾老师别担心！」后面跟着一个开心的表情包。

他会带他去一些格调雅致、环境清幽、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餐厅。耐心地为他介绍那些他从未见过的食材，讲解繁复的用餐礼仪，哪种餐具用来吃什么，红酒该如何品鉴。林星总是学得极其认真，生怕给顾云深丢脸，但心底深处，却总隐隐觉得自己与这环境格格不入。顾老师像是在试图将他带入一个本不属于他的、精致却冰冷的世界，这种带领本身，就带着一种他无法言说的、自上而下的隔阂感。他更怀念两人挤在陋室里，分食一碗简单蛋炒饭的时光。

他也会在他对某些书籍、画作或者电影流露出哪怕一丝兴趣时，用他那种清晰冷静、条理分明的语调，耐心地讲解背后的历史背景、艺术流派或者哲学思考。林星像块贪婪的海绵吸收着一切，仰望顾云深的目光充满了崇拜。但偶尔，在他回答不出某个简单问题，或者理解出现偏差时，会捕捉到顾云深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类似于“教师”审视“学生”般的神色，那让他刚刚升起的、以为两人是平等恋人的错觉，瞬间被打回原形，意识到彼此之间横亘着知识结构的巨大鸿沟。

这种“好”，无处不在，细致入微，却像被一道无形的玻璃墙隔开。它礼貌，周到，甚至堪称完美，却唯独缺少了林星最渴望的、恋人之间应有的亲昵、独占性和那种心照不宣的确认。

他们之间最多的身体接触，似乎只停留在那个拥抱的回忆里，像一个被小心翼翼珍藏起来、却不敢轻易触碰的梦幻泡影。顾云深没有再主动拥抱过他，甚至连手指的偶然触碰都会被他看似不经意地避开。

一次，林星去顾云深公寓送午餐。按响门铃后，来开门的顾云深似乎正在书房接一个重要的越洋电话，他对着话筒用流利的英语交谈着，对林星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便又回到了书房，门虚掩着。

林星放下餐盒，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书房里隐约传来的、顾云深低沉悦耳的英文发音。他鬼使神差地，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门口，没有进去，只是倚着门框，偷偷看着顾云深的背影。

顾云深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身姿挺拔，握着电话的手指修长有力。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肩线，整个人笼罩在一层专注而专业的光晕里。林星看得有些痴了，心里涌动着难以言喻的骄傲和……一种更深的自卑。顾老师是属于那样一个广阔、精英的世界的。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顾云深说着话，微微回过头。看到门口的林星，他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情绪（是意外？还是被打扰的不悦？），随即对他微微颔首，用口型无声地说：“稍等。”

那眼神平静无波，如同对待任何一个偶然闯入他工作领域的普通访客。林星心里那点偷偷摸摸升起的、带着窥探意味的甜蜜，瞬间凉了半截，他慌忙点头，退回到客厅，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不敢再乱看。

还有一次，顾云深带他去看了一场口碑很好的爱情电影。影片氛围营造得极好，男女主角之间的情感拉扯细腻动人，放映厅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黑暗中，林星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也能感受到旁边顾云深身上传来的、清冽干净的气息。

电影散场，两人并肩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夜风微凉，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身后偶尔暧昧地交叠在一起。周围是散场的人流，窃窃私语，氛围恰到好处。

林星的心脏砰砰直跳，一个念头疯狂地滋长。他鼓足了十二万分的勇气，装作鞋带松了，落后半步，蹲下身。系好鞋带后，他快步跟上，计算着步伐和距离，在两人手臂自然摆动的间隙，装作完全不经意地，让自己的手背，轻轻地、迅速地擦过顾云深垂在身侧的手。

那瞬间的触感，微凉，干燥，带着顾云深皮肤特有的质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从手背窜遍林星全身，让他头皮都有些发麻，脸颊迅速升温。

成功了！

然而，预期的回应并未到来。顾云深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他那只被触碰的手，手指条件反射般地微微蜷缩了一下。但紧接着，在林星还沉浸在那一触即分的悸动中时，顾云深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这细微的触碰一般，极其自然地将手插进了大衣口袋，转而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讨论学术问题般的口吻，打破了这暧昧的沉默：

“刚才那个推镜头的节奏把握得很好，景深的变化有效地渲染了人物内心的纠结和不确定性……”

他开始冷静地分析电影的语言技巧，语气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那一刻，林星所有旖旎的心思和孤注一掷鼓起的勇气，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一股冰冷的失落和难堪混杂着细密的酸涩，迅速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浑身发冷。他低着头，盯着自己脚下模糊的影子，闷闷地“嗯”了一声，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觉得夜风刺骨地冷。

顾云深的态度，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情绪极少外露，心思难测。他依旧会认真回复林星那些琐碎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分享信息（虽然回复通常是“嗯”、“好”、“知道了”）；会在他送来早餐时温和地道谢；会在他讲述送餐途中遇到的趣事时，微微颔首，表示在听。但那种恋人之间应有的、心照不宣的甜蜜氛围，那种被特殊对待、被公然占有、被纳入对方最私密情感空间的归属感，林星却丝毫感受不到。

那个拥抱之后，他非但没有离顾云深更近，反而觉得两人之间隔了一层更厚、更透明的墙壁。他看得到他，却触碰不到真实的他。

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林星敏感的心。喜悦与不安交织，短暂的甜蜜后总是伴随着更漫长的苦涩和自我怀疑。他变得越来越贪心，渴望得到明确的确认，也越来越恐惧，害怕连现在这份小心翼翼维持着的“好”都会失去。

他站在爱情的门外，曾经以为那扇门已经为他打开了一条缝，可当他试图靠近时，却发现那缝隙后面，还有一道更坚固、更冰冷的玻璃墙。而他，只能隔着这层玻璃，眼巴巴地望着里面那个他深爱的人，猜测着他的心思，备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