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钥匙吗?”
在幸村自告奋勇说要救她出去以后,爱理抽抽嗒嗒地问。
“没有。”
对面沉寂了两秒,接着,幸村听见爱理说:“我又想哭了。”
“不需要钥匙。”幸村想笑,但他忍住了。“门的对面有窗子,你把窗打开,跳出来就行了。”
各位朋友,要是这个方案实践起来有那么简单她早就做了!只不过这个窗它有点高,爱理呢,也确实是有点害怕,以她的菜鸟身体素质,摔下来断胳膊断腿还要付医药费!这玩意儿医保报吗?不报她可不敢跳!
“太高了!”
“我在外面接着你。”
“……我太重了。”
就那小身板,我能扛两个。
“不重。”
“你怎么知道?”
“目测的。好了,赶紧出来吧,器材室里的空气可没外面清新。”
爱理很纠结,她到底是相信幸村呢,还是独自在器材室内过周末呢?打开窗子,爱理往下看。幸村看到那对兔子眼睛直飙眼泪,以为她还在伤心,结果爱理哭着哭着就咧开嘴:
“幸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头顶,我好感动。”
……?
幸村很想问“你的智商是不是给冻成冰棒然后被你啃了”,但是上野爱理的脱线也不是一天两天,他就权当她犯病了。
“下来吧。”
“我怕。”
“你是大孩子了,快跳。”美少年冷血地说。
“我怕——”爱理一边哭,一边从窗口往外爬,幸村一米八呢,这窗檐比幸村还高,这得快有两米了呀!她以一种蠕动的姿势慢慢地将自己的身子挪到窗沿上,接着坐下来哭两声,再颤颤巍巍地撑起上半身,试图把腿给抬起来。
要不是幸村有异于常人优秀的表情管理,他现在已经破功了。自以为不是个没同情心的人,但每次看到上野爱理哭,幸村就想笑,看她嚎啕大哭,他就想捧腹大笑。尤其是在她手脚并用攀爬到窗边,一屁股坐在边缘爆哭的样子——
简直是天生的喜剧演员啊。
看她磨叽着爬上来,幸村走近了一些,朝她伸出双手:“虽然有点怪,但我想你也不敢自己跳下来。失礼了。”
这,这是要抱我下来吗?
脑海里莫名其妙闪过上个世界幸村王子般给她搬椅子,帮她从课桌上下来的那一幕。
现在这种爸爸抱女儿一样的姿势是什么鬼?
“幸村你不会害羞吧?”
幸村无语地看着她:“不会。”
“那……”爱理怯怯地伸出双手:“你,你不能跟别人说我们干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是什么事情?幸村很想问她在想什么,尤其是那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到底是几个意思,但是爱理此时此刻已经向前倾了,他再收回手去扭头就走,怕是真的会让她头着地下落。上野爱理紧紧环住他脖子的双手让幸村重新回过神,她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颈部,有点痒,她的脸颊很冰,还有点湿湿的。
幸村的手臂全程都没来得及碰到爱理,她单纯把他当成了跟帅气挺拔的树干,唰地这么借力跳了下来。
紧接着,爱理在幸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地掏出纸巾:
“你脖子上沾的只是我的眼泪不是鼻涕!”
……谁在想这个啊。
幸村接过纸巾。他打量她半秒,发问:
“你外套呢?”
“塞在储物柜了。”
“教学楼的门也已经锁上了吧。”幸村看了她一眼,绅士地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她:“需要吗?”
爱理一滞,盯着外套出神。幸村知道她在想谁,也明白她此时此刻希望这外套的主人是高桥夏树。看穿了这点毫不意外,但他心里就是有那么一丝小小的不爽。
“不要算了。”他淡淡地说,准备重新穿上外套,爱理也只是怔怔地看了他两秒,然后微微低了低头,继续往前走去,像是受伤后丧失斗志的小兽。
在他面前总是威风凛凛的上野爱理,为什么在其他人面前活得那么小心翼翼?
一定是这种恨铁不成钢的想法调动了他一贯以来为同学着想的那份心,就像他对自己部员的那种关心一样,这种对上野的关心,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这么想着,幸村将外套一甩,披在她的肩上。
爱理转头看他。男生呼出的白雾在啪嗒亮起的路灯下散开。
“想要什么,就应该说出来啊。”
幸村说话总是含义深刻,爱理知道,他可能已经看出了点什么,但她不说,他也不会提。
“这是不道德的。”
也是没有意义的。“我想要”往往不能成为做一件事情的最终理由。有的话,也不是靠着“我想说”,就能说出来的。
“为什么?”
爱理看着他,然后收紧了外套:“虽然我很冷,但是你把外套给我了,你也会很冷。”
“那,要还给我吗?”
“不想还给你,因为……”爱理睫毛微微下垂:“我是真的有点冷。”嘴上这么说着,良心就驱使她脱下了外套,爱理垫着脚想要把外套搭在幸村的肩上。
“我不冷,你穿着吧。”幸村阻止了她,浅笑:“还好男生的冬季校服不是裙子,长裤足够裹住腿。”
“真羡慕。”爱理嘟嚷。
“这点上,确实挺值得羡慕的。”幸村点头:“但是女孩子冬天可以穿雪地靴,靴子里全是毛,特别暖吧?反正看着我妹妹的靴子,有时候也很羡慕她。”
爱理点点头:“有道理。话说,你怎么那么晚才回家?”
“之前有部活。”
“我还以为你今天有约会。”
“确实有。”
爱理猛地转头看他,幸村笑着说:“之前社团活动就是约会了。”
“把网球部的各位当成恋人这句话,好像是幸村部长说的?”
“呀,国三说过的话居然被上野记住了,那么想必你已经仰慕我许久了吧?”
这个人真的好不要脸。爱理本来想要怼他,但是幸村的语气太欠了,配上他帅气的脸蛋,这巨大的反差让爱理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的眼圈还是红红的,鼻头被冻成粉色,配着小梨涡陷下去的样子很可爱。
幸村也随着她扬起唇角。
“总算笑了?”
“你在逗我笑吗?”
“也没有。”幸村愣了愣。
“呀,”爱理明显放松许多,她用很夸张的语气说:“幸村君,你居然想逗我笑,该不是仰慕我许久吧!”
“千万别让我后悔救你哟。”幸村笑眯眯地说。
“对,对不起……”
立马变成了乖乖的上野爱理。真有趣。
“逗你玩的。”
“……你是逗我玩,然后自己开心吧。”
幸村低头看她,悠哉地开口:
“上野多高?”
“干嘛问这个?”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外套那么长。”
呵!无比戏谑的语气!爱理瞅了瞅到膝盖的外套,愤恨地和幸村说:
“这,这是因为你的外套比较喜欢我!它一到我身上就想要给我保暖,特地长长了20厘米……”
幸村听了哈哈大笑,爱理脸都气红了,她本来想要凶巴巴地说你不许放肆,但是看着幸村在她身边笑出来的样子,爱理惊奇的发现,自己内心因为高桥而撕开的那个大口子不再流血了。
诶,幸村,该不是看出来她伤心,特地跑来陪她的吧?
呸呸呸,怎么可能。上个世界的幸村还有可能这样关心她,而这个世界的幸村,只会嘲笑她蠢和矮,才不会跑来安慰她呢。他只想看她用短腿跳窗的滑稽样子而已。
这么一想,她又开始生气了,一生气她就想要放狠话。
“就算你今天救了我,比赛的时候我还是不会让你的。”
“上野什么时候让过我了?”
“输给你的那几次都是让你的。”
幸村点头说对对对。
“真的。”
幸村笑而不语。
“幸村,要是你输给我了会哭吗?”
“不会输的。”
“会哭吗?”
“不会输。”
“那你哭吗?”
幸村用一种看小孩子的眼神看她:
“上野输了会哭吗?”
“假如我说会,你能让我赢吗?”
“当然不行。”
“那我还哭什么。”
“真是直接啊。”幸村又笑了。
两人在冷风中行走,城内的灯火通明。这一年的雪迟迟不下,路过的一个女生说,啊,觉得不够浪漫呢,没有雪的十二月。
这个没有雪的圣诞前夕,居然是和讨厌的幸村一起过的。对这天的结束方式,爱理有些意外,与此同时她也意外地发现,讨厌的幸村,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讨厌。
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