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不可能这么苏 第7章 笨拙的温柔

微风掠过，福多多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谷雨的后肩。那件洗得发白发旧的棉布T恤上，一道指甲盖大小的破洞格外扎眼，旁边还沾着些洗不掉的陈年泥渍，像一块褪不去的伤疤。

他心里一抽，没吱声，脚步却悄悄拐了个弯，拽着谷雨溜达到街角的地摊前。竹竿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T恤，老板娘摇着蒲扇，**辣的吆喝声随风飘来。

福多多蹲下身，装模作样地在一堆衣服里翻捡：“我想买件T恤，谷雨，你眼光好，快帮我参谋参谋哪件帅？”

谷雨认真看了看，指着一件浅灰色的：“这个素净，也耐脏。”

老板娘立刻接话，蒲扇摇得呼呼响：“小帅哥眼光真毒，这款卖得最好，质量杠杠的。我们在镇上有实体店，就赶集才这个价。”

福多多拿起那件浅灰色的，故意皱起眉头，一脸为难地问老板娘：“有试衣间吗？”

老板娘摆着手笑：“小帅哥哎，地摊哪来的试衣间哟。直接套身上试试呗，又不是大姑娘，还怕人看啊？”

福多多立刻摆出一副“本帅哥害羞”的表情，挠了挠头：“这多不好意思，光天化日之下宽衣解带……”他眼珠一转，目光亮闪闪地看向谷雨，“谷雨！你跟我身形差不多，你帮我试试呗？你穿着合身，我肯定也行！”

谷雨不疑有他，接过衣服就往身上套。T恤版型很好，衬得他肩线更加利落，整个人竟比平日更添了几分挺拔精神。福多多在心里暗暗咂舌：明明吃穿用度都比自己俭省多了，这人怎么偏偏长得这么周正，跟棵小白杨似的。

“挺合身的。”谷雨低头理了理衣摆，转头问老板娘，“有再小一码的吗？他穿或许更……”

“不用，我就爱穿宽松的。”福多多急忙打断，说着已把钞票塞进老板娘的手里。

走出没几步，福多多忽然盯着手里的T恤皱起眉：“这颜色越看越寡淡，好像……”

“我去换下来。”谷雨说着就要转身。

“别麻烦了。”福多多赶紧一把拉住他，顺手就把那件T恤往他怀里一塞，“换一趟还得绕回去，多累。反正也不值几个钱，你穿刚好，干脆给你了。”

T恤还带着地摊上被阳光晒透的温热，谷雨捏着衣料的指尖微微一紧。他抬眼看向福多多，对方正假装专注地研究路边蚂蚁搬家。这哪是突然不喜欢，分明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自己买。

方才的种种在脑海里瞬间串成一条线：不好意思当众试衣、身形相近的说辞、偏爱宽松的借口……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笨拙又小心翼翼的温柔。他喉结微动，把T恤往怀里收了收，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两人往回走，刚靠近院门口，福多多眼尖，看见路边停着辆锃光瓦亮的黑色越野车。他眼睛一亮，几步窜进院子，果然看见大哥福泽正站在台阶上跟外公说话。

“哥！”福多多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去。

福泽闻声转头，笑着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可算回来了，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唉，别提了。”福多多一脸沉痛，“手机英勇就义，掉厕所里了。”

“你小子……”福泽被逗笑了，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我还以为你在村里没网没电脑，早就哭喊着要回家了，居然待得住？”

“这儿可好玩了！”福多多一把将谷雨拉到身边，开始如数家珍，“谷雨带我下河摸鱼，上山摘野果，他还会编竹蜻蜓！昨天还给我做了个弹弓，准头可好了！他懂的可多了，哪棵树上的枇杷甜，哪条溪里的鱼傻，他全知道！”

谷雨站在旁边，被夸得耳根微红，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福泽看着自家弟弟这兴奋劲儿，眼里带了笑意，顺手把一沓钞票塞到外公手里：“外公，这钱您拿着，买点好吃的。”

“走。”他揽过福多多的肩，“带你去县里买个新手机，顺便给你这野人添置两身行头。”

“带上谷雨一起呗？”福多多立刻得寸进尺，眼巴巴地望着福泽，又回头用同样闪亮的眼神攻击谷雨，“谷雨谷雨，跟我们一起去县里玩吧？我哥开车可稳了，还能买好多好吃的。”

谷雨抬头看了看笑容温和的福泽，又看了看福多多满是期待的脸，手指在衣角上捏了捏，轻轻“嗯”了一声。

他回屋换了条干净的裤子，把刚才那件T恤仔细套上。棉布贴着皮肤，带着陌生柔软的暖意。他低头抻了抻衣角，总觉得新鲜，又有点不自在。

临出门前，他蹲在院门口的石板上，拿着丝瓜瓤，把自己那双布鞋上的泥点子刷了又刷。鞋边的缝隙里卡着干泥块，他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直到鞋面看起来清爽了，才拍了拍裤腿站起来。

福多多在旁边急得跳脚：“快走吧，已经很干净了，我哥的车没那么金贵。”

谷雨没说话，只是把刷干净的鞋在地上使劲跺了跺，确保不会再掉泥渣，这才小心翼翼地上了车。

刚坐进副驾驶后面的座位，福多多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脑袋往椅背上一靠，没一会儿就小鸡啄米似的耷拉下了头，呼吸渐渐变得绵长。看来上午赶集卖兔子，是真把他累坏了，连路上的颠簸都没能把他晃醒。

车开出去没多远，福多多的脑袋随着转弯，不知不觉地一歪，轻轻靠在了谷雨的肩上。

谷雨的背脊瞬间僵直，像被点了穴。他感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沉甸甸地压着，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意。他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有肩膀稳稳地托着那份重量。

前排的福泽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看到谷雨僵得像块石头、却又小心翼翼护着弟弟的样子，嘴角勾了勾，随即转回头专心开车，什么也没说。

车刚在县城百货大楼前停稳，福泽便下了车，屈指在福多多脑门上弹了一下：“醒醒，到站了，睡神。”

福多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袋从谷雨肩上滑下来时还带着点懵懂。他揉了揉眼睛，推开车门，一抬头就被眼前亮闪闪的玻璃幕墙晃了眼，拉着谷雨的胳膊直惊叹：“哇，这楼会反光。谷雨快看，里面肯定像个大宝藏。”

先去买手机。柜台里最新款的智能机一亮出来，福多多的眼睛就黏上了，闪着绿光：“这个，就要这个，看着就散发着人民币的芳香。”

福泽二话不说，直接让店员开票办手续，然后转头指着另一款浅色调的手机对店员说：“这个也包起来，他用肯定好看。”他指的是谷雨。

谷雨忙摆手，像被烫到一样：“我不用，我平时用不上……”

“用的用的。”福多多把新手机塞进他手里，“以后方便联系嘛，比如问你‘谷雨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呀’～或者‘谷雨我迷路啦’～就这个了，不许拒绝！”

买完手机转战服装区，福多多对着挂满衣服的货架开始了“扫荡”。他专挑那些设计花里胡哨、一看就价格不菲的。T恤要印着抽象派外星人图案的，裤子要布满口袋仿佛能去登山的。

自己怀里抱了一大摞，还不停地往谷雨怀里塞：“这件你穿肯定帅炸，试试。还有这个外套，山里早晚温差大，正合适。”

谷雨抱着一座衣服山，手足无措，几次想偷偷把东西放回去：“真不用这么破费，我衣服够穿……”

“拿着。”福泽走过来，把一件质感很好的冲锋衣也加到谷雨那堆山顶上，“你也是我弟弟，跟哥客气什么？”

福多多在一旁疯狂点头，“就是就是，咱哥的钱不花，会过期。快，鞋区走起。你那布鞋底都快磨穿了，正好换个能踢石头的。”

谷雨看着怀里一堆明显超出他认知价格的物品，又看了看福泽坦然真诚的笑脸，心里那点拘谨慢慢松动了些。福泽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替哥省钱，你们开心就行。”

直到谷雨瞥见鞋子上“599”的价签，眼睛瞬间瞪圆了，声音都变了调：“这……这太贵了！”

福多多却像没听见，已经像只花蝴蝶似的飞到了中老年服饰区。他一眼就看中了一件藏青色的对襟衫，捏着布料往自己身上比划：“这个给外公穿，肯定像个退休老教授，倍儿精神。”接着又精准拎起一件碎花薄外套，“外婆穿上这个，保准是村里最靓丽的老太太。”

等结完账，福泽和谷雨每人手里都提着三四包东西，胳膊上还挂着两个购物袋，沉甸甸的。福多多倒好，一身轻快，手里只举着杯冰美式，吸管吸得滋滋响，像个监工。

“可把你小子惯坏了。”福泽腾出一只手，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花我的钱，让我当苦力，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谷雨看着福泽手里的大包小包，赶紧说：“哥，我来提吧，我拿得动。”说着就要去接。

“不用。”福泽笑着躲开，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不重。我就是看不惯他这副资本主义小少爷的做派。”

福多多吸完最后一口咖啡，含糊不清地接话：“等我消化一下就来帮你们……”

结果话还没说完，他的目光又被不远处的冰淇淋车勾走了，“走走走，吃甜筒去，我刚才看见有草莓味的了。”说完拉着谷雨就跑。

福多多刚想回头问福泽要什么口味，却见大哥站在原地接电话。侧脸的线条绷得有些紧，声音也比平时冷了好几度：

“没什么可聊的，就这样。”

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