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枝头,银光撒满大地。
陆羽把人搂进怀里,细细的吻将人啄醒。
林犀拖着红红青青的胳膊揉揉眼睛,半睁开眼。
缓缓张开嘴,便被人扶着下巴喂进半杯温水。
迷迷瞪瞪的倚着温暖的胸膛,整个人被温水闷熟,脸还带着刚睡醒的粉红。
“干什么去啊~”林犀手指绕着他的胸肌打转,一边戳一边问。
陆羽挺直了腰板,熟练的给人揉腰赔罪,在额头落下一吻“带你去看电影。”
“现在去看?”林犀噗嗤一笑,狠狠的拧了一把。
陆羽“嘶”了一声,哑笑着“对,现在去看,就在家里看。”
“看什么呀?”林犀打个哈欠,在陆羽怀里翻个了个身,纤细粉红的手指挑起人多下巴,生理盐水顺着眼尾滴落在腹肌上,染红眼睛。
“看动画片?”陆羽伺候着人套上一件黑色的衬衫,衬衫衬衫,把人衬托的更加白,像是黑夜的精灵。
把人裹进被子里连被带人抱起去沙发上,沙发早已被调整好姿态,能放任两个人躺在上面。
陆羽把林犀放好,压了压被角。
林犀没有拒绝看动画片是建议,相比一些电影,动画片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林犀灵机一闪突然冒出一个“最爱平底锅”的念头。
细节什么的已经记不太清,这句话却在脑海里一挖就有,便决定是你了。
“虎虎生威?我还是挺喜欢沸羊羊唱的沸腾的心。”林犀接过陆羽端来的草莓,挑了一个最大的塞满堵住他的嘴。
陆羽把小桌子搬到旁边,把自己剥干净钻进被窝,让人坐在自己怀里看,做一个合格智能人体沙发。
“大白菜鸡毛菜通心菜油麦菜……”
整个房间暗了下来,只有电影在播放。
陆羽端着饭碗,一口一口的喂给林犀。
熟练,人夫。
林犀微微偏头被人伺候,整个人软在陆羽的怀里。
一冷一热,体温交织传递。
林犀灵机一动,冒出一个想法“我们这样真的不会形成水蒸气吗?”
陆羽被他跳脱的想法问的一怔,反手把蛋炒饭喂进他的嘴里,哑声一笑,柔声道“我觉得你现在不会散发气体。”
“对哦,我都不上厕所了。”林犀坐直了,猛的一拍手,下一秒,酸痛叫他软了腰肢有躺了回去。
陆羽重新用被子把人裹紧,让他热乎乎的,一点不在意自己身上冰热交织出来的细细汗水。
林犀的脑子被不上厕所包裹,翻过身去,压着陆羽,抬起头,眼眸水汪汪的盯着陆羽“那我现在不就是冰清玉洁,有点小说里修仙者的筑基期,不食五谷,也没有那个需求。”
陆羽的眼神从没有离开丝毫,盯着,永远盯着。
陆羽薄唇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啵的一声,把下巴藏在他的卷毛里蹭蹭“要是修仙者就好了,宝宝就能永葆青春,腾云驾雾,御剑飞行。”
林犀的眼睛随着他说的每一句话逐渐变亮,嘴里却反驳“你还不如相信灰太狼的发明被人类研究出现在现实生活呢。”
林犀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温凉的脸蹭着,温热,软和。
湿热的气息打在胸膛上“你哪天看见了星星吗?”
陆羽懂得他说的是那天,宽大的手在林犀后背轻抚安慰着他的情绪。
“看见了,流星雨,雪也下大了。”
与君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往往想避而不谈的东西,越往脑海里闹。
就像心里有羽毛在挠痒痒,抓的心尖都焦急。
可说出来又怎样,没人会甘心释然呢。
天灾**从不会给人留时间准备。
明明计划的那么好,但天不遂人意。
林犀把温凉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烫到了心尖。
林犀重新窝在他怀里,看着灰太狼和喜羊羊不经意的会面。
“什么人 口令”
“太岁英明”
“太岁英明敬礼”
……
在静谧的客厅里,只有电影的声音在回荡。林犀偶尔会吃一口食物,但更多时候,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思绪随着电影情节飘远。
陆羽专注地看着林犀,一眨不眨,睫毛微微颤动,手指抚摸着温凉如玉的躯壳,仿佛能触摸到里面的灵魂。
那场雪很大,记得从一周前便开始下,从毛毛细雪,逐渐在大地上积累,叫人肉眼可见的白。
一天有一天的变大。
失事的大火连带着他的爱人一起就此掩埋。
这也是唯一一次飞机失事,留下踪迹被人寻找。
一切都太巧了。
偏偏雪都开始融化,那天阳光都刺眼。
偏偏飞机飞行过海的时候,大雪蓄力而来。
结冰,强气流,寒冷。
一切的不幸碰在一起。
最后白鸟入山,凤火朝天,白雪翻涌,了无生机。
不能细想。
不敢深思。
陆羽那时候期待着这场事故中他还能活着,可又想到活着是更大的苦难。
厚厚的雪,不断往下坠落的雪救护人员无法上去。
死了好,可没死有了生的希望,却偏偏没有生的机遇。
只能见证自己的死亡,看着自己呼出的热气打在脸上,看着眼前逐渐模糊,看着自己逐渐失温的躯体,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样子。
要是不幸被破碎的机体穿透,血染红雪,一滴一滴,声音微弱却叫人听的真真,这叫人如何能够接受。
听见飞机失事的消息的时候,陆羽正打理着别墅里的康乃馨,保温设备很完善,温暖,芬芳,心却如九尺寒冰。
他不记得他怎么往外跑,怎么被拦住。
不记得怎么去安排晕倒的爸妈。
只记得山脚的护卫队,被拦住哭喊不停的人,跪在地上,骂天骂地。
“老天作践人”
雪好大啊,巍峨的山好高,威严耸立。
汗毛立起,陆羽不自觉打着寒颤,张开嘴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哽咽堵着了他的声音。
这一次,大雪不停的下了一周,一切都被掩埋。
可还要等雪融化。
雪不化,搜索可能引起雪崩,造成更多人的牺牲。
那一段时间他天天站在酒店阳台盯着那座山,盯着那雪。
盯着每天的太阳的光撒在白雪上,他是如此的期望那不是光而是烈火把雪啄花,又怕自己藏在雪里的爱人被灼伤。
雪何时化,春天何时来。
等啊等。
陆羽等到爸妈出院,等到林犀的导师被研究所放出来,等到自己在被雪浸湿的头发里的缕缕白发垂落,等到花开始枯萎。
就像自己一样,开始凋谢。
等不到雪化,崩溃的人群便冲上来山。
哭天呛地,泪水在眼睫毛结成冰,眼眶就想盛满水的水龙头,损坏了关闭的开关。
他们相互扶持着往上走,都期待着寻找到亲人的踪迹。
一步之遥,半生都跨不过去的距离。
大多数人还是要理智的,听从工作人员的建议不在上山。
一些人不上山就楞楞的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像伫立于此。
脸冻得青紫,全身的骨头都在战栗。
头发,眼睛,湿了干,干了湿。
时间就此停歇。
陆羽可以等,却不能等。
老人身体受不住,自己长时间不管公司,员工的钱怎么办。
谁都可以停留,崩溃,他不能。
他崩溃了,爸妈怎么办,自己又能怎么办。
他逃避找寻借口,把爸妈们带回去,却不敢去见他们,怕自己忍不住,怕自己流露一丝死寂,就会带给他们双倍的打击。
他把自己关在别墅里,关在花园里,一起腐烂。
把所以工作交付给助理,手机关机,大门紧闭。
死寂的安静,是他的第一个感觉。
连自己的呼吸声音,心跳声都在减弱。
他听不见曾经充斥在家里的声音。
陆羽想起来他们曾经一直住在小公寓。
后来他们长大了有了钱便买了别墅供彼此更好的工作。
公寓装不下的花,别墅成了培育地。
聚少离多的两人更多是在公寓里相聚温存。
那是他们从大学便有的小天地。
无与伦比。
别墅则成为了他们工作的地方,最好的网络,最好的设备。
这时候的别墅太空寂了,没有了笔落在纸上唰唰的声音,没有行走在泥土上的声音,没有另一个主人的欢声笑语。
可陆羽不想离开也不敢去公寓。
自己的半生被锁在哪里。
他怕自己进去便出不来,他怕自己把自己困住。
春寒料峭的时候,救援人员终于攀登那座雪山。
陆羽也争先恐后的追上去。
熟练的挖雪,就像过往栽种花一样,挖出土坑。
这一次他要挖出自己的爱人。
雪挖了又往下塌,一遍又一遍,就像沙漠里的沙一样,流不净,除不掉。
手套浸湿了一遍又一遍。
手指冻到红肿,触碰雪便是刺骨的寒,像是火在灼烧着灵魂。
手指在颤抖,灵魂在挣扎。
挖,要挖,要不停的挖。
一个地方不多,便再去寻。
挖到便是赚到。
一捧雪一捧雪被丢在身后。
一个坑两个坑在身旁。
每座山静寂,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响起。
“我挖到了我…我…我挖到了。”哭腔响彻在每个人耳朵旁,仅仅是一个衣角也是叫人喜出望外。
陆羽胸腔里的热气凝成白雾,在睫毛上结出冰晶。
“挖!挖!挖!”不知谁起的头,踉踉跄跄的爬过去。
他发疯似的用手刨挖,指甲缝里嵌满暗红血痕。雪末灌进袖口,冷得像无数细小的针在扎,可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有那逐渐显露的人影。
暮色压下来时,他瘫倒在雪堆里,喉咙喑哑得发不出声音。指甲剥落的指尖仍无意识地抓挠着雪地,仿佛要将这片吞噬生命的白色深渊,生生挖出个窟窿来。
越来越多的人的惊叹,欢喜的声音传过来。
陆羽看着那焦黑红的露出一角的围巾,整个眼睛红肿不堪,泪滴落在雪上,形成一个有一个的坑坑洼洼。
陆羽嘶哑的喉咙发出困兽的怒吼。
他没有勇气去挖了。
拳风撕裂凛冽空气,带着满腔怒焰狠狠砸进雪地。指节撞碎表层冰壳的脆响混着闷哼炸开,积雪簌簌飞扬间,鲜红的血珠溅在惨白雪面,宛如红梅在寒冬里刹那绽放。他僵在原地,感受着刺骨寒意顺着伤口渗入骨髓,而胸腔里翻涌的炽热情绪,却比这冰雪更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