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宗以清静为主,宗门建在问雪崖对面的灵山巅上,山上灵气萦绕,是百家中最好的地段,也因此清玄宗首居百家第一。
阮晏深传送到清玄宗门外,门外两边各自有一只石兽镇守,石兽周身被金色符文笼罩,而这符文便是清玄宗的大门了。符文从两端汇聚于中,成了无形漂浮重叠的金文门。
阮晏深站在金文门前,轻轻抬手,门便开了。
宗门里的弟子还在忙碌地筹备拜师大会,见门开,离地最近的人,回过头,满脸期待。
阮晏深刚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白青素衣,衣服主人,眨巴着眼睛,望着他。阮晏深眉头一皱,黑着脸,“莫、白、玉、”字从牙缝里挤出。
莫白玉是连衣最小的徒弟,今年刚满13,正是藏不住事情的年纪,莫白玉僵在原地,他以为进门来的会是谢之,结果显然不是,神情从期待到失望,表情渐渐凝固。
怎么是少宗主,谢师叔呢?
阮晏深见他这样,呵笑一身,冷凶道:“挡道了,让开。”
莫白玉呆呆的看着阮晏深,片刻乖乖的点头,转身往旁边走了几步,边走边喃喃:“我好像没挡道吧?”
阮晏深从他身边飞快走过,听见莫白玉说的sb话,冷哼一声。(懒得喷)
莫白玉听见声响,愕然回头。不对啊,他确实没挡道啊。
思索片刻,疑惑地人转过身,对着阮晏深的背影大声问道“少...不,师兄我刚才是不是没挡道?”
声音有些大,幸好大家都在忙碌,没仔细听。阮晏深不想理他,谁知那人又自问了句:
“少宗主拜谢师叔为师父,我叫师兄也没问题呀。”
阮晏深停下脚步,声音刚好,回道:“是没问题,但我不想有个傻师弟。”
“......”莫白玉在原地欲言又止,只能呆呆的望着阮晏深消失在自己视线中
阮晏深踏上了千阶,千阶上面是历代掌门放置稀世法宝的地方,一千台阶,他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到。阮晏深站在千宝阁前,宝阁大门有结界保护,除了本派掌门没人能将宝阁打开。
阮晏深拍了拍衣襟上皱起的一角,整理好仪容,恭敬开口:“父亲,孩儿回来了。”
声音传进,阮景站在衍天镜面前背着手,神情严峻地盯着衍天镜上的预言:阮晏深拜谢之为师,两年后谢之身陨。
阮晏深在门外站了半晌,没人回应,他只能继续道:"幻雾山上的雷劫,是假的,谢之出关毫发无损,我们打了照面,但他好像很厌恶我,我还没未行礼,他便不见了,我用灵力也没有查探到他的踪迹。"
衍天镜预言消失,阮晏看完才回应门外的人:“进来吧。”宝阁门被打开。
阮晏深走了进去,站在阮景身后,小心翼翼的偷看衍天镜,又试探叫道:“父亲?”
阮景换了副神情转过身,面带微笑,笑里藏刀问道:“谢之当真厌恶你?”
阮晏深迟疑的点了点头,道:“是,谢之虽带着面具,但眼神总是骗不过人的,他对我满眼厌恶。”
听完,阮景淡淡扫了眼阮晏深"嗯。此人高深莫测,伪善欺世,不可交也。"
阮晏深表面听话,实际叛逆,乖乖道:“孩儿知道了,只是拜师后该如何?”
“现在对他如何,以后也是如此。”阮景看穿一切
阮晏深轻笑,问道:“父亲怎么知道我讨厌谢之?”
“我儿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高傲轻狂之人。”
老狐狸骗人真有一套,不过他只看穿了一层,还有九层呢。青出于蓝胜于蓝呐。
阮晏深点头,神情愤恨,咬字说:“是,我讨厌谢之!”
两人互相试探,老的干不过小的,阮晏深回答地毫无破绽,阮景信以为真。
阮晏深出了宝阁,下千阶时,也不忘思考最重要的事——偷梁换柱。明日就是他与谢之的拜师会了,谨慎起见,他得提前踩点。拜师地点在云阁,云阁有结缘石,师徒缘分以血为契在结缘石上留下印记,天为证,血为介,即礼成。
礼成后脱身对他来说小菜一碟,只要阮景不启动衍天镜就不会被发现,等阮景那老狐狸发现已经晚了,他也拿阮晏深没有办法。
本来衍天镜就是他的,是他阮晏深从百家手里抢回来的,那时衍天镜已经认他为主,只还没有以血开启,一但滴血那么衍天镜就会与主人合二为一,融为一体,无法分离。(没被主人开启,衍天镜就像没认主一样。)
只要滴血,就没人能拿他如何。
清玄大殿
今夜有接风宴,宴席在大殿举行,阮景会趁机告诉谢之明日的拜师大会,全宗门人都在就算谢之不愿,也推脱了不了。阮景这算盘高啊。
谢之回来时,已是深夜,他在宁庄停滞了三刻时,直到天微暗,才起身回宗门。百年未见,宗门变化颇大,踏入大门的那一刻,记忆中模糊的东西渐渐随着时间消散了。
在如墨般夜色中,他看见了一抹动人心魄的红,红衣在黑夜里划开了一道惊鸿,那人倚在门墙上,声音悠转,他说:
“等你很久了,谢、之、长老——”
谢之不觉得停下,寂静深夜里,他似乎听见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半晌哑声道:“嗯”
嗯完谢之像没事人一样,迈步走了,他不敢停下来,也不敢再看那人。微颤的手骗不了人。
谢之从他眼前快步走过,阮晏深冷笑一声,吊儿郎当回头,对着谢之背影说道:“父亲为你举办了接风宴,所有人都在大殿上等
你。”
谢之停下了脚步,不敢回头看,只能背着阮晏深道:"好。"
阮晏深从他身旁走过,无意低声留下一句:“你先走,他起疑心了。”
你先走,他起了疑心。这句话在谢之脑海重复放慢,面具下呼吸急促,他的眼眸被一层水雾覆上,心中刺痛,如万蚁叮食。
悔恨交加。
他后悔了,后悔没有陪在阮晏深身旁,伴着他、护着他、爱着他。后悔让他一个人待在复杂的宗门里。
可那时他也无力伴他,引魂耗尽了他的修为和寿命,若不是有执念加身,他早就死了。
百年前谢之闭关真正原因是:他要死了。
但他不能死,他还要等他,等他回到自己身边。所以谢之开始闭关,这一去就是一百年。
“怎么不走?”阮晏深步伐放的极慢,只为等谢之先走,谁知道谢之竟然在原地不动,他百思不得其解。
谢之竭力克制,可声音还是沙哑不堪,回道:“嗯,没事,走吧。”
许是天色太暗,连那人踉跄地迈步,阮晏深也毫无察觉。
两人相隔十米之远,阮晏深在身后,黑沉着脸,极其不爽的盯着谢之的背影。好一会在阮景面前表演。
大殿上安静的可怕,众人目光紧盯大门,虽然每个人脸上都带有笑意,但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谢之出关就意味着:清玄宗又要开始内乱了。
清风霁月的谢之,和他们并非同类,他不肯与之同污。所以谢之在宗门成了另类。
说好听些是接风宴,说直白些那便是各怀鬼心的鸿门宴。
目光聚焦,前方夜幕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白衣如雪,待人走进,才发现他的衣决随风飘起。
面具遮住全脸,只露出一双桃花眼,谢之双眸冷若冰霜,没半点柔情,就算如此众人也连连感叹:
谢之不亏是清风霁月的君子啊,就算戴着面具也挡不住他强大的气场。
清冷出尘,淡漠疏离,不禁让人打了一个寒颤。
谢之面无表情走到大殿上。
所有人目光随他而去,一百年未见,他依旧是人们心中的焦点。
阮景嘴角上挑,衍天镜的预言只有他知道。阮景心中有一瞬的感慨:有飞升之望又如何?他还是逃不过一死。
谢之目光淡淡,语调平静道:“掌门师兄,好久不见。”
“各位好久,好久不见。”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主座的阮景轻轻一笑,起唇道:“一百年了师弟,你变强了,可喜可贺。你姐姐在天之灵肯定为你骄傲。快落座吧。”
提到谢芷,谢之垂下的手紧握成拳。
阮晏深是在谢之后进入大殿落座的,阮景此话一出,大殿气氛静的怪异
阮晏深倒是不惧,装作不知问道:“谢长老的姐姐是何人?我怎么从曾见过?”
......
一句话,将的人不知该如何回答,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众人面面相窥,最后一致闭嘴,把难题抛给阮景。
谢之不语,转身走向席位,落座。
阮景无奈揉着太阳穴,缓缓道:“是你的母亲。”
“母亲?竟是我的母亲,为何我从未见过她?她在哪里?”
"她死了,生你时难产而死。"
“她葬在何处?”
阮景一顿,神情痛苦,半晌道:“她喜自由,不愿居于小方之地...她没有棺椁。"
到底是她不愿,还是你们不肯?
真恶心。
若谢芷当真因难产而死,他们又怎么会百年闭口不谈谢芷这个人。
阮晏深心下窝火,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母亲又是因何而死?他极其迫切的想知道一切。
可没人会告诉他,也没人会与他说实情,一切只能靠自己去揭开。
阮晏深不再追问,只是低头愤恨的吃着菜。
不装了,他现在就是不爽!!
谢之抬眸,在旁人不易察觉中,看着阮晏深神情恍惚,手在拿起杯水,不小心洒落,沾湿衣袖却毫不在意。
主座上的人,轻咳一声,将人思绪拉回,只听阮景说道:“吾儿晏深,天姿卓越,乃是为数不多少年奇才,只可惜我因公务在身,无法教导他一二,今日我想为我儿寻得位良师,教他修仙之道,各位可有人选?”
在坐的人都心知肚明,这里除了谢之,谁有能力收阮晏深为徒!大家都暗自将目光移向谢之。
谢之却不语,只是将湿掉的衣袖挽起。
众人又看向低头干饭的阮晏深,他也未曾抬头。
看来,猜测是真的谢之和阮晏深两个人确实互相厌烦对方。
阮景见状,笑问道:“师弟不如就将晏深收至你门下吧,有你护他,你姐姐在天之灵定会欣慰。”
谢之回头,只是冷冷的看着阮景,随后道:“好。明日便举行拜师仪式吧”
“好,我已派人着手操办了。”
拜师之事敲定,接风宴便草草结束了。大家都各自回了家。
只有心情低落的阮晏深没回屋,他去到一处为自己搭建的秘密基地中,静静坐着,一言不发喝着酒
皎皎月色洒下,显得他是那么的孤寂。
少年心事繁重,酒劲上头时也只能将自己环抱,或许这样才能暖一些吧。
微红发热的脸颊,他将脸紧贴在双腿上,意识模糊之际,他听见轻声而来的脚步。
来人停在他的身前。
阮晏深一抬头,便见谢之一身白衣与月色相容,是错觉吗?他不知,只是喃喃问道:“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谢之轻声道:“你喝醉了。”
“我才没醉,你骗人,我讨厌你们。”他对谢吼道:“你走!我不要你在这。”
“你是在为拜师之事烦闷吗?你放心,我会把毕生所学教于你,我也会护着你。”
借着酒劲上头,他有些哽咽道:“其实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只是不明白......”
为什么至亲至爱之人,对我不掺杂半分真心,只有无尽的利用。
想说的话,却未说出口,只是停在不明白,于是他痴痴问道:“那她呢,我那从未见过的母亲爱我吗?”
“你是她明知结局,却依旧甘愿赴死而生的人,她怎会不爱你?”
谢芷天生便能预知未来之事,从一开始她便知道她与阮景有一子,而此子便是她的死劫。她有无数次机会改变自己的结局,可她却不愿。
顺应天命,乃是她的结局。
阮晏深看着他,眼泪不自觉流下。
谢之蹲下,轻轻抹去他眼角泪珠,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将你一人留下承受一切。
到底对不起什么呢?阮晏深不知道,只是这样看着他,慢慢的睡着去。
谢之将人轻轻抱起,并隐藏气息,无声的月夜里无人发现,将人抱回屋里,轻放在床榻之上,为其掩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