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众人刚破了阮晏深下的血阵,就见山上雷劫已消散,也没有飞升之势,大家兴致平平。
“我们还要上去吗?”苍鸿问
“我就不上去,刚想起阁里还有事,我得回去处理。”契阁说完,就想走。
其余,见有人出头,也想找借口回宗门。毕竟他们只是来看飞升的,既然谢之没飞升,那也没必要上山了。
“契呈,等我啊,我也要回去。”
“我也,我也要回去。”
连衣不屑瞟了眼,他手里的天玄剑早已恭候多时,提剑拦路,道:“我看你们谁敢回去——”
契呈神情瞬冷,没好脸色道:“连衣,你想干嘛?杀人灭口?”说完狠狠盯着连衣。
“谢之,闭关前,各位好像很开心啊。既然百年后的今日,他出关,你们不去迎接迎接吗?”连衣挑起百年前的事,表情愤恨,咬字续道:“他当年因何事闭关,你们在清楚不过。”
折扇在手里敲了敲,言以笑着对连衣说:“一百年了,该变得也都改变了。连衣你不也是吗?”
你不也是吗?
最后一句话仿若重锤,将人锤拍在地,连衣无力反抗。手中剑也因此落在了地上。
言以走到他身旁,弯腰捡起天玄剑,递剑道:“观者,也当与行者一致,连衣你不必这般难以释怀。”
连衣瞳孔微缩,手心冷汗直冒,百年前的事他是恐惧的、自责的、矛盾的。
连衣颤颤巍巍,呢喃道:“他曾有恩于我,我要见他。”
言以离他最近自然听见低喃,言以觉得可笑,眼神一闪阴翳,刺人道:“见他?当年他陷于水深火热中,你怎么没去帮他?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谢之肯定恶心死你了,当年怎么就帮了你这个白眼狼?他肯定后悔的要命。”
“你别说了!”连衣猛地推开他,因为害怕,他的手里显得无力,推人力道不大。
言以受力,踉跄一步,不可思议的看了眼连衣,他的眼睛如毒蛇,像蛇一样步步紧逼,缠绕猎物、一步、两步:
“我偏要说,在场的各位都是同流,你有什么好怕的?你只是选了一条大道罢了。”
歪理说的振奋,却让不坚定者找到了正当的理由。紧逼、诱惑、再缠绕包裹其“心”,后一口吞下,融为一体:
“我们都是一个船上的人。”
连衣点了点头,苦笑道:“对,对,对,你说的没错,我只是随波逐流,选了一条大道罢了,我不是另类,我不是...”
言以挑眉,欣慰,恢复柔情样,再次递剑示意:“是,你不是,只有谢之才是,是他非要逞强,非要去当那个圣人。不怪你,也不怪我,只能怪他自己。好了我们回家吧”
连衣双眼浑浊,呆滞的接下剑,跟着大家回了宗门。
待人走后,阮晏深从隐秘处,走了出来。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才那些人的对话,他一字不落的听了。
当真有趣及了。谢之和他们并非同类。
“看来拜谢之为师,也没什么嘛。”阮晏深一笑,刚才得气焰全烟消云散。
他本就不是个记仇的性子,只是在这仙门之中,唯有伪装成纨绔、自负的模样,才能护自身周全,旁人眼中所见的一切,不过是他精心打造的伪装罢了。
自记事起,他便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父亲阮景。天生的多疑,反倒成了他在这复杂仙门中安身立命的稻草。
所以他在这仙门中扮演的角色,只是一个纨绔自负,不堪一击的争榜工具罢了。
阮晏深忽然想起方才被自己掐碎的传音,或许可以试着连接,找找谢之的踪迹。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上了山。在先前传音的地方,布下一个隔绝阵,以便修复谢之的传音术。
谁能想到,竟然成功了。看着恢复的传音,他不禁陷入沉思。
这不合理啊,谢之的修为远在他之上,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术法,按常理他也不可能修复成功,更何况这是独一无二的传音术。
就在他思索之时,传音连接的另一端传来声音:“你是谁?”
阮晏深抬头,盯着散发着亮光的传音,轻咳一声,说道:“是我。”
另一头的谢之沉默片刻,说道:“是你啊。”
阮晏深低声笑道:“谢之,意外吗?”
谢之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找我何事?”
转移话题?算了,不去管那么多了。
阮晏深神色一正,问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次,谢之回答得很快:“宁庄。”
宁庄?那不就在天意宗山下吗?谢之怎么会去那里?
“我去找你,你等我。”阮晏深说完,便开启传送阵,前往宁庄。
他刚踏入传送阵,传音那头传来回应:“好,我等你。”
幻雾山离宁庄也不算很远,也就隔了三座大山,用转送阵半刻时就到了,虽然快但也费灵气。没法,他现在还没有属于自己的佩剑。
清玄宗给阮晏深的剑都是上品剑,也是极其罕见的剑。可他就是看不上,阮晏深想要的是神剑,上古神剑,所以清玄宗为他寻的上品剑他一个没要。
给的理由是:“这些剑配不上我得身份,我只要神剑。”
话直白,也纨绔,骄纵,也是配得上他所扮演的角色。
阮晏深刚到宁庄,就遇见了老熟人——沈意宁(天意宗少宗主,沈鸣已爱徒,现天榜第七)
“老七,你怎么在这里?”阮晏深大声叫着沈意宁的外号
沈意宁来宁庄是看见宁庄上方有乌云旋绕伴着零散的雷声,觉得不对劲他就下山来瞧瞧。
谁曾想,他刚到宁庄就看见有人用传送阵,这就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想。所以他就在传送阵外头,拿着剑等着不速之客。
结果等来了他最讨厌的人——阮晏深
沈意宁气坏了,叫嚷着:“你tm叫谁呢?我有名字!谁允许你给我起外号的!阮晏深你可耻,仗着自己天榜首居于我前一位,你就这么嚣张。我呸!”
“臭不要脸。”呸完又再补了句
阮晏深撇过头,理了理碎发,故意不给正眼,说道:“继续说。”
一句话把沈意宁噎住,他吞吞吐吐,才憋出一句:“你有病吧!”
“哦。”
“.......”沈意宁气的转身准备回宗,刚迈一步,他就停下。
不行,不能回去还有事要做。
沈意宁背对着阮晏深,骑虎难下。
阮晏深一眼看出,给了个台阶。他问:“看见谢之了吗?”
谢之?谁啊?
沈意宁脑子快速运转,回想良久,他答了两个字:“谁啊?”
阮晏深看他这副呆傻模样,又补充道:“就是一个穿素衣,戴面具的人。”
“没见过,我刚到。”沈意宁说
“哦。”
“我最讨厌你这样和我说话!”
“哦。”
“你.....”
“哦。”
.......
沈意宁和阮晏深年纪一样,也是十五,两个小朋友都是一副德行,都不爱记仇。
两人对立而站,一阵沉默后,阮晏深先开口道:“一起吧。”
“一起什么?”沈意宁疑惑
“你查看,我找人,正好顺路。”
“你怎么知道,我要干嘛?”
阮晏深无语的指了指天空异象道:“天榜第三,出关了,所以有雷劫至此。”
沈意宁被一点,他才想起谢之是谁,那不是闭关百年依旧是天榜第三的清玄宗长老吗?于是他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些异响是因为谢长老?他来我天意宗管辖地干嘛?”
阮晏深摆头道:“你问题真多。我要是知道,我来这里干嘛?”
沈意宁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后,跑了,边跑边说:“谁要和你一路,我自己去探探。”
阮晏深站在原地,无语至极
“幼稚。”
后迈步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宁庄居所不多,隔百米才会有一户人家。阮晏深走了良久也没有探到谢之的气息,只能顺着乌云的移动方向走。
“没了传音就是麻烦。”(阮晏深连接得传音术只能在谢之先前传音的地方能用,离开了那个地方便不能用了。)
又走了一阵,到了一个是山林中,这里没有一户人家,树木茂密的生长,每棵树紧挨着,不留一丝缝隙,就像防御阵一样。
防御阵?
阮晏深灵光一闪,喊了一声:“谢之!”
声音不大,但却穿透了整个山林,回震及大。连本人都有些站不住脚。
果然是防御阵。
阮晏深紧盯思索:这里为什么会有防御阵?谢之在这里面?(防御阵,可以隐藏阵中人的气息)
“我在。”谢之的声音从山林中,传来。声音响亮。
阮晏深一愣
他怎么从谢之声音,听出了温柔之意。
毛骨悚然!
阮晏深狂摇头,让自己清醒,后问:“你在里面吗?”
“是。”谢之答到
阮晏深刚想问他,怎么进去。
下一秒,他眼前茂密的树木中,穿透出一只大手,手白而有劲,恰到好处,很是吸入眼球。
阮晏深疑惑伸出手,他的手试探性的碰了碰,又快速收回。
谢之很有耐心,他手指动了动,道:“不要怕,没事的。”
阮晏深听后,乖乖的伸出手,他的手快要碰到谢之的手时,谢之灵敏的抓住了他的手,不带一丝犹豫。
说抓不贴切,应该是牵,谢之牵着阮晏深的手,带他入了阵。
一片光影浮过,眼前忽变,阮晏深旁边的谢之,手里拿着一把剑。
谢之侧过头,轻声问:“回神了吗?”
阮晏深,眼神片刻纯真,呆呆点头,"嗯"声道
谢之微微一笑,松开手,侧身面对着他,伸出左手,手中是一把剑,他说:“这是我百年前,寻得的一把上古神剑,此剑还未曾认主,你看看喜欢吗?”
阮晏深一惊,“为什么给我?”
谢之解释道:“我曾答应过你母亲,要护着你。这把剑是我的承诺,只是有些晚了。”
“抱歉。”谢之深感歉意
阮晏深,见他如此,心下一震,半晌才疑惑、呆愣接下剑。
十五年,这是他第一次听有人说要护他。
感动是有的,可更多的是不用。
不用护他,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承受一切。
阮晏深接剑的手微微颤抖,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谢之看在眼里,心疼的下意识伸手想要抚摸他的头,可他不知用什么身份这样做,最终手停在半空后收回。
“你喜欢吗?喜欢这剑吗?”
阮晏深垂下眼眸,手附剑鞘上。神剑主色淡雅,剑鞘上没有多余的纹路,只是剑柄上有一块玉佩,那玉佩却精致,玉佩繁杂,淡青、血红缠绕而生,淡雅脱俗又鲜艳惑人,真是冰火两重天。
阮晏深看的入迷,谢之解道:“这剑是天界陨神遗物,玉佩也是那陨神的,此剑原名为悲悯。”说到这谢之莫名一顿,但很快接道:“剑的主人曾有一颗怜悯之心,他悲悯众生,为苍生而死,后陨落不知其踪。”
“悲悯?他所修之道是苍生道?”阮晏深抬头,眼眸流光,一双桃花眼若有浮光闪烁
谢之一震,心似慢,呼吸急促,缓缓哑声道:“嗯,他修的苍生道。”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好吧。”
阮晏深不再追问,低头继续。看完剑身该看看剑刃了,
“唰”的一声。
神剑出鞘,声音清脆,剑光肆虐,剑气纵横。
他原以为,这剑不会认他为主,他也不会将剑拔出,结果,他却轻而易举拔了出来。
剑出鞘就是认主,可这剑却没反应。
阮晏深也没管那么多,兴奋的挑了一块空地,准备试试这把神剑。
他随手一挥,剑气就斩断了防御阵的一角,威力非凡。阮晏深又试了一次,这次他故意放轻动作,一挥。威力也是一样。
他夸赞道:“他的原主人不亏是悲悯的神,连剑气也带着暖意,没有一丝寒意在其中。”
“你喜欢就好。剑被拔出鞘便是认主了,给它取个名字吧。”谢之道
阮晏深思索片刻,认真道:“归期,我给它取名归期,希望那位殒神,来日有归期。”
来日有归期?
可天不许归期。
谢之一笑,神情复杂,柔声道:“但愿如此。”
阮晏深回望,将剑收入储物囊中,后朝谢之身旁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至谢之眼前,因两人身高有些差距,阮晏深踮起脚尖,嘴唇贴在谢之耳畔不远处,轻声说道:“谢之,谢谢你,谢你赠剑于我。”
谢之不语,侧目凝望着眼前人。因距离有些近,两人的呼吸一瞬纠缠于此。
阮晏深说完,放下脚尖,满脸笑意,望着带着面具的人。他的笑容狡黠。
我该相信你吗?谢之。
我可以相信你吗?谢之
内心反复挣扎,失落的垂下眼眸,下一瞬,谢之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字一句,极其认真,他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为你兜底,你可以信我,也可以不信我,时间总会证明一切。”
“这些年,你受苦了,我不该将你交付于他们,也不该相信阮景,是我的错,对不起。”谢之几度哽咽,声音哑的不成样。
阮晏深怔于原地,双眼紧紧盯着谢之,听他如此说,难道.....
“你才是我亲爹吗?”阮晏深弱弱一问
谢之整个人僵住了,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阮景就对你这般不好?”
阮晏深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无亲无故之人,为何要对我好?是因为我的母亲吗?”
谢之了然,以柔解之,:“是。你的母亲曾救过我的命,若无她,我早已死在了冰天雪地中,是她救了我,也是她带我回了宗门。”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阮晏深问
“她善良宽容;她聪明果敢;她温柔慈爱;她坚韧刚强。世间一切美好的词,她都配得上。”
阮晏深心下一酸,眼眶微红,哑声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谢芷。”谢之答道
谢芷这个名字与这个人在清玄宗是个禁词。
所以阮晏深也不知道他母亲到底叫何名,也不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今日他终于得知,也终于得愿。
一滴热泪,从眼角滑落,阮晏深迷茫的看着谢之。
谢之弯腰抬手,为他抚去泪水,温柔至极,轻轻道:“我的名字也是她取的,她是我的阿姐。她所遗憾之事,我会替她完成,我会照顾好你,你想要的我都会倾尽所有给你最好的。”
“别怕,我回来了。”
阮晏深挣扎片刻,回神,点头道:“好。”
谢之说的真切,可阮晏深也并没有完全相信他,因为在他看来仙门中的人最会伪装了,谢之真心与否,还待试探。
现下姑且假意信任。
毕竟他谢之也说了,相不相信他都可以。
“出去吧,我们回宗。”谢之说
“好。”
谢之带着阮晏深出了防御阵,他没有用灵力也可以在这阵法中自由行走。看来这阵法是谢之百年前下的,在他闭关之前。
阮晏深,正深思。走在前面的谢之,停下脚步,转身对他说:“你先回去吧。”
"为何?"阮晏深问
“我们一起回去,他们会起疑心。我在阵中与你说的一切,你就当没听见。之前该对我如何便如何。”谢之说道
阮晏深闻言,看了眼谢之,后点头。先一步回了清玄宗。
谢之带着面具,只能看见那双墨色的眼睛,眼眸没有半点神色。
阮晏深实在看不透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