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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带气旋 第8章 08 边界

作者:胡萝南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6-16 00:09:12 来源:文学城

梁知予没那么容易甘心。

她向社里申请了一辆闲置的采访用车,停在陈晓月家楼下,当做移动的办公点兼休息室。

三天,她给自己划出三天的时限,如果届时还是一无所获,她必须修改已经定好的报道大纲,放弃大部分关于陈晓月家庭情况的着墨,把这条鲜活生命的离世,留做一个永远悬而未决的谜题。

思晴自告奋勇和梁知予一起。

她不喜欢坐班,对外出机会求之不得,坐在后排捣鼓设备,话里隐隐有兴奋:“知予姐,我们这样好像卧底哦。”

梁知予透过挡风玻璃,眼睛盯着陈晓月家的方向,淡淡笑道:“你这么想也挺好。不过要做好心理准备,最后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话并非危言耸听。

无论是从前在电视台,还是现在在杂志社,每年都有记者的报道中途夭折,甚至做完了也发不出去。

个中缘由,五花八门,但不管怎样,没人愿意自己的辛苦成果死于襁褓,因而从选题环节开始,大家都变得更加谨慎,也就无畏如梁知予,还敢去冒一冒险。

陈家人的作息时间很固定。

每天早上七点半,陈母送儿子去上学,回来时手里往往拎着菜,下午五点出发去接回来;陈父则是每天朝八晚六,晚饭吃完,常去小区里的棋牌室打麻将,兴致上来的时候,还要多喝几杯酒。

思晴去棋牌室探听过消息,牌友和陈父关系尚可,见了生面孔反而警惕,不肯透露什么。

倒是老板无意间透了个底,说就在陈晓月出事前两天,她来棋牌室找过陈父,两人在店门口吵了一架,似乎和钱有关。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就到了最后一天。

梁知予在附近宾馆订了个标间,她和思晴轮换着去洗漱洗澡,谁先扛不住了,就房间里睡三四个小时,回来继续换班。

最后这天晚上,梁知予没有回宾馆房间休息,而是在车上将就了一夜。翌日清晨,她早早醒来,和思晴换过,回房间潦草洗漱,顺路带了两份早餐。

“有什么发现吗?”梁知予坐回驾驶座。

思晴垂头丧气:“没。只有一个收废品的大爷过来,其他全都如常。”

梁知予闻言望去,只见陈晓月家所在楼栋的门口,果然正停着一辆收废品车,车上无人,想来是上楼收货去了。

“没关系,”梁知予安慰思晴,“趁着最后一天,我们可以再去争取一次,就算再被拒绝,也无所谓了。”

思晴长长地叹气,没说话。

老旧生锈的单元门被从里向外推动,发出相当刺耳的噪声。梁知予的视线被这声音牵动,抬头看去,一个矮个子老头提着两捆废旧书籍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中年男人。

梁知予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那中年男人,正是陈晓月的父亲。

他抱着一大摞的旧书废纸,沉甸甸地往平板车上一丢,和老大爷有来有往地聊了起来,远观其架势,似乎在讲价。

梁知予的心跳渐渐加快。

她认出来,那摞废弃的书籍里,有几本的封皮,似乎是高中教科书。

只能是陈晓月的书。

思晴和她想到了一块儿,激动地指着那两人:“知予姐,你看……”

梁知予心领神会,旋即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待到陈父议完价领了钱回到楼里,她们才赶紧下车,追上收废品的人。

“大爷,刚才那个男人卖你的废品,能不能转手给我们?”梁知予笑吟吟地说,“我们出双倍的钱。”

老大爷差点怀疑自己听错。

他用审视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警惕地反问道:“你们为什么要买?”

思晴机灵道:“大爷,您不知道,这些东西其实都是别人的遗物,这家人没良心,统统给卖了,我们是死者妈妈那边的亲戚,想把东西买回去,做个念想。”

一听“遗物”二字,老大爷的脸色顿时变了。不过他到底还记着要做划算买卖,想了想,对梁知予说:“一百块钱,你全拿走。”

梁知予帮杂志社清过不少过期书籍杂志,当即便反应过来,这是漫天要价了。

但她现在有求于人,即便心知如此,也顾不上太多,只能照着他的开价,老实付了钱,再和思晴一起,把东西搬回了车上。

“……还真是陈晓月的东西。”

思晴随手拿了一本笔记本翻开,扉页上赫然是字迹清秀的姓名,再往后翻,便是密密麻麻的课堂笔记,看得出认真和用心。

梁知予手边这摞,则多是纸张和试卷,纸张边缘早已泛黄发脆,带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居然连草稿纸都留着么?

她拈起其中一张,心中有些惊讶。

这是松川一中自印的活页作业纸,B5大小,样式和梁知予读书那会儿别无二致。因为价格便宜,质量也不错,很多学生都会备着一大叠,当做理科作业的演算草稿纸。

纸张正反面都被充分利用,笔迹有些凌乱,基本都是公式和计算,朴素无奇,看不出有什么留下的必要。

梁知予继续往下翻。

忽然,她注意到了什么,表情微微一变。

乍看过去,那只是张普通的废弃稿纸,版面堆满了演算的痕迹。但在背面的右下角,有几行极轻的字迹——

“12.19

今天弟弟又在我的作业上乱画。真烦,没人管得了他。好想快点考上大学,他们都说,考上大学就自由了。”

这是……

日记。

陈晓月的日记。

梁知予额角一跳,连呼吸都屏住了。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连忙向思晴示意:“你看,这堆废品里,很有可能混杂了陈晓月写在草稿纸上的日记,或是其他可以提供佐证的东西。”

思晴眼睛一亮:“太好了,这可是第一手素材!有这些,咱们也不怕家属不接受采访了。”

梁知予难耐喜悦,回翻刚才的几页,正要检查刚才是否有遗漏。但就在此时,手机突然响了。

她焦躁地接起来,对面一道耳熟的男声,却大大超乎她的预料。

“喂,梁记者,是我。”

来电人竟然是陈晓月的父亲。

“上次不是说要采访吗,你看今天行不行?我就在家里等你们。”

*

老式的金属防盗门,轴承处生了锈,开合时总会发出尖锐的“嘎吱”声,像撕碎空气似的。

梁知予和思晴坐在斑驳的皮革沙发上,一边准备问题稿,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

这间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格局,装修稍显陈旧,墙皮起了细长的裂痕,有用腻子潦草遮掩的痕迹。

屋子里没有收拾,一眼看出来凌乱,客厅的角落,布置着两扇尚未拆去的遮光帘,此时拉得严实,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但梁知予猜测,这或许就是陈晓月在家中的“卧室”。

“您太太不在家吗?”

梁知予用最随和的话来作开场白。

“她送儿子上学,顺路买菜去了。”陈父干笑两声,“你们也知道,事关我女儿,有些问题,在她面前,答得不太方便。”

思晴开了录音笔,一边在电脑上记录。

沙发用得久,被坐出好几个凹陷的坑,梁知予调整了坐姿,状似无意道:“说到您女儿,关于她离世的原因,您能想到什么线索吗?”

陈父闻言,眼睛一瞪,连连摆手道:“我怎么想得到嘛!梁记者,我摸着良心说,虽然我再婚有了小儿子,但对我这个大女儿,绝对没有少她吃少她穿,她这样莫名其妙跑去跳江,我也心寒啊!”

“你们平时吵架吗?”

陈父顿了顿。

“吵架……”他迟疑道,“有时候会骂她两句。唉,当爹妈哪有不骂孩子的?尤其她到了青春期,一点都不服管教,不骂不行。”

梁知予听见思晴冷哼了一声。

“方便去您女儿的房间看看吗?”梁知予明知故问。

果然,陈父露出几分犹豫,过了会儿才指着她们身后的那道帘子说:“晓月她……没有自己的房间。平时她都住校,放假回家来,就睡那里面。”

梁知予走过去,掀开帘子看了眼,只见四五平方米的小空间里,勉强摆了张狭窄的单人床,床边堆着几个大号收纳箱,都已经空了。墙上星点霉斑,萦绕着压抑而沉闷的气息。

“家里房间不够吗?”她又问。

“对,就两间房。我们夫妻一间,从前我妈帮忙带孩子,和我儿子睡另一间。后来她回老家去,那间房就留给我儿子了。”

陈父说着,也有些欲言又止,“不是我们偏心。晓月平时住校,在家里待的时间少,女孩子将来又要嫁人,房间留给她,意义不大。”

梁知予背对着陈父,眉头随着他的话渐渐拧紧。

此论调实在荒唐,如果换作曾经,恐怕她早就要拍案而起,非辩论出个所以然不可。

但现在碍于记者身份,她不好就此引申太多,只能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调整,确定平复之后,才重新转回身,出其不意地问:“陈先生,您和晓月最近一次发生争执,是为了什么?”

陈父明显怔了怔。

猝不及防的提问,让他没工夫去深究梁知予话里隐约的未卜先知意味,迟疑半晌才说:“我儿子去年上小学,按照我老婆的意思,花钱托了点关系才去的区实验……”

梁知予嗅到了什么,“这笔钱的来源是?”

“是……”陈父踌躇,而后叹了口气,“是晓月妈妈的赔偿金。”

“她当年出车祸走的,那笔钱,我本来打算留着给晓月上大学用。但事急不等人,我也没办法。再说了,她一个女孩子家,惦记家里的钱又算怎么回事?那天我气不过,骂了两句,她要是因为这个闹自杀,就当我白养她了!”

讲到激动处,陈父忍不住对着空气指指点点起来,仿佛陈晓月犹然站在他面前。

梁知予垂着眼睛,百感交集。

目光被本子上的采访提纲脉络牵着走,她的心里宛如坠了一块铅,沉沉地透不过气。

接触的人愈多,愈懂得人性凉薄。她有时也会安慰自己,世界之大,总要有奇闻,但每次直面那些空洞的人心,还是难免一阵恶寒。

就像此刻,若非职业操守使然,她真想中断采访,拂袖而去。

来回的问答,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笔记本电脑的文档里,记录了满满当当的十几页,无论心情如何,此趟不可谓不是满载而归。

“梁记者,我今天够配合的吧?”

临走前,陈父突然对梁知予说。

“所以你看……基金会那边,麻烦帮我说几句话,先谢谢你们了。”

梁知予听哑谜一般,莫名其妙道:“什么基金会?”

陈父只以为梁知予推脱,急切道:“就是徐先生的那个基金会呀!你们不是说好,只要我接受采访,就提供一笔慰问捐款吗?”

闻所未闻的事情。

梁知予极度震惊,遽然变了脸色:“哪位徐先生?”

见她如此,陈父心里也没了底,只怕自己上当受骗,赔了夫人又折兵,立刻翻出手机的通话记录自证:“喏,就是这个号码。他们说得信誓旦旦,连预付金都给了,就等今天采访结束,把剩下的钱都打过来。”

荒谬。

梁知予只觉得荒谬。

短短几秒钟里,她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种可能,譬如陈父说谎、有心人使诈,林林总总,直奔着最坏的方向去。

思晴没经历过这种事,也有些无措,扯了扯梁知予的衣角问:“知予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梁知予定了定神,强压住心中千万种不适,让陈父当着她们二人的面,给此号码去电话。

*

“办妥了。”

徐奕在电话里告诉舒橪。

“行,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舒橪说,“下回你再找我合作项目,给你打八折。”

徐奕听出来他心情颇愉悦,揶揄道:“你少来。我算明白了,林若恒没骗我,能让你找到我这儿来帮忙,对人家女孩挺上心啊?”

舒橪没工夫和他闲聊,轻飘飘带过:“你别学他神经兮兮的。不说了,我还有事。”

他确实有事,事还不小。

上周,梁知予埋头忙活她的报道,两人匆匆一别,没再见面,就连线上的交流都寥寥。

现在采访已结束,舒橪打算周末约梁知予出来,带她去松川某家新开的餐厅吃饭,也当放松心情。

邀约尚未发出,微信倒率先来了消息,好巧不巧,竟然正是几天无音讯的梁知予。

舒橪心情轻快地点开查看。

嘴角的笑意,却随着那行文字的出现而退却。

——【舒橪,你过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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