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 第11章 争论

咸平帝大抵有些不悦。

他虽是没有十足的魄力，却也并不是个傻子，朝中的情况并不容乐观，国库确实算不上充盈，前些日子他叫了户部的人来汇报状况，如今的状况，不另辟蹊径，恐难有作为。

“伍大人算过账么？”寒玘蓦地出声，似乎颇有几分讥讽的意思，咸平帝睨了他一眼，寒玘到底年轻，面上的情绪好像一点压不住，“如今能收上来的东西越来越少，少掉的那些拿伍大人的私库来补么？”

伍行声音仍旧洪亮，好像并不把寒玘放在眼里“陛下，禁开海运乃是太祖皇帝亲自定下的规矩，岂有违背先祖的道理。”

“伍大人此言差矣。”凌玦站在了寒玘的身侧，语气和缓“开国之初，国家动荡不稳，内部尚未稳定，开辟海运固然是不够安稳，故而太祖皇帝定下禁止海运的规矩，可如今国家已经相对安稳，百姓劳苦，开辟海运用以增加国库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凌玦作为凌家的家主，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世家的风向，他今日这般作为，几乎是明晃晃的支持海运了，这是伍行没想到的。照理不应该，凌玦怎么会……

哦，对了，伍行的目光在寒玘身上逗留了一会，冷哼了一声，色令智昏。可世家大族底蕴悠久，到底也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大雍也不缺什么，自给自足完全是够了，非得跟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寒玘胡闹。他只能寄希望于陛下不要一时昏了头，开了海运，国库充不充盈的起来不好说，外面那些外邦人肯定不会放过如今这个急需修养的国度。

咸平帝似乎很满意凌玦站出来的态度，面色好看了很多，“凌卿所言有理。”

“陛下三思呐。”伍行跪在了地上，语气很是坚决“我朝如今措施尚不完全，行规全无，如何能够再开海运呢？”

伍行到底是宦海沉浮多年，这个理由确实是让人无法反驳，咸平帝愣了一下，似乎在很严肃思索这个问题。

“罢了，户部隔日上一份章程，细细说明。”咸平帝还是不愿意放弃，想了个折中的主意，宣布退朝了。

这重开海运几乎是明面上的事情了，寒玘低垂着眼，该用什么法子，能把自个儿送过去呢？

南疆海运他是一定要去的，他好奇。

海边他没去过，凌玦也不可能带着他四处去逛，可他好不容易来人间一趟，一直窝在京城也太可惜了。

海运的事情冗杂，一来，之前并没有这个先例，几乎是要自己全部重新来过，二来，寒玘在户部的话语权并不重，总有人在有意无意的给他使绊子，况且这时间实在赶，协调再三无果后，寒玘终于是恼了，没在试图和那帮子老家伙交流，一个人在户部忙到亥时才走。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晚？”

“先生还没歇息呢?”寒玘看起来实在是累极，语气不自觉还有些委屈，“和那些老大人交流不来，章程陛下明早就要了，我今天下午只好一个人来弄了。”

凌玦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一般来说，户部那些人多多少少会顾忌一点寒玘背后的他，如今这个架势……

想必是有人故意的。

寒玘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凌玦再开口，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凌玦柔和的笑了笑，“去洗漱吧，热水叫人给你备好了。早些睡，明日还得早起。”

“寒玘弄出来的东西确实不错，几乎是把能想到都想齐全了。”伍行把户部尚书誊抄的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仍旧是没找到什么可以反驳的东西“这么齐全，想必一个人去处理海运的事情也没什么问题吧。”

“大人，咱们这般……”胡尚书有些颤颤巍巍的“凌家主会不会……？”

“凌家的心都不知道偏到哪去了，”伍行冷哼一声，将文书放在火烛上燃了，“就寒玘这些东西来看，海运一开，咱们再想把控些什么可就不容易了，你以为那些人都傻的么，自愿和凌玦一条船？”

“可是大人，就寒玘的东西来看，这专司海运的，可是个肥差。”

“也得有命捞才成。”伍行淡淡看了胡尚书一眼，“姐夫，你可不要糊涂了，海运要办起来了，这才算是一个肥差。”

时候也不算早了，伍行将胡尚书送出门了之后，仔细洗漱了一番，准备早朝去了。凌玦近来不对劲，即便心有愧疚，也是补偿太过了，他可不觉得那个寒玘是个安分的主儿，更何况陛下还有意把人指给昭阳长公主做驸马，难免不会和雍昭搅合在一起，把人送出去也好，只要太子登基了，凌玦想怎么补偿这个家伙都无所谓，反正他看过了，也不算是个没本事的，事情都能办好。

如今不行，变数太大。

咸平帝很满意户部递上来的海运折子，详尽，细致，国库或许真的充盈不少。

“这份章程主要是谁负责的？”

“回陛下，大部分都是寒大人负责的，”户部尚书低着头，语气严肃“臣等对于海运之事了解不多，只是提供了一些参考。”

“哦？”咸平帝忽然有了点兴致“寒卿，你这些想法从何而来啊？”

寒玘忽然被叫到，也不慌“臣参考了一些前朝的留下来的数据，找了礼部的一些大人询问了规制，海运并非小事，故而微臣多废了些许功夫。”

“寒卿有心了。”咸平帝看起来极其满意寒玘这个章程，很自然的往下接了别的议程“那么关于这个海运使的人选……”

“陛下，关于海运使一事，臣有一人选，”伍行蓦然出声，语气里看不出一丝端倪“臣以为，这章程既然是由寒大人主要负责的，那么由他本人来担任海运使一职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陛下，臣以为寒大人年纪尚小，仅凭他一个人，恐不足以胜任。”

“凌大人此言差矣，”伍行面上神色不明，语气却听不出什么，“这份章程乃是寒大人亲自拟定的，想必比旁的人都要更清楚些，多的人去了反而会影响判断。”

这寒玘就没有什么意见可以拿来发表了，礼部尚书和兵部侍郎的事儿，别波及他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就不错了。

“寒卿，你有什么看法？”咸平帝看热闹似得，好像决心要把战火往他身上引。

寒玘讪笑，“回陛下，微臣对自己的章程还是很有信心的，只不过，凌大人说的也不是不无道理，微臣刚及弱冠之龄，确实略有不足。”

这明显就是为了不得罪人了。

咸平帝笑了，还是挺机灵的，送去南疆办事正好，正好昭阳也在那边，送去培养培养感情也不错。

“无妨，”咸平帝语气里似乎藏着点笑意“朕也觉得伍卿讲的有理，一个人做决断确实要方便些，至于你的安全问题，这不必担心，朕派几个暗卫跟着即可。更何况，昭阳她们离你章程中的港口并不远，真有什么状况也够了”

凌玦的面色变了。

事情就这般定下来，寒玘过几日就要出发，这一去，不知归期。

“先生？”

“小玘，你有事千万要记得说，我叫云竹和云兰跟着你，叫他们把信带回来，不要逞强，听见没有？”

“知道了。”

凌玦还是不放心，可他没什么法子，陛下已经是明说只要寒玘一个人去了。

海运使正二品，寒玘的官职实则已经比凌玦要略高些了，只不过，他在南疆能不能做出事情来，就得另当别论了，是以，还是要给自己留好退路才是。于是寒玘低垂着头应着，尽可能安分些，不过嘛，这要是出了京城，可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