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骗你敏师叔,自从你死了之后就一直被放在这,掌门要我们在面壁思过的时候想想对不对得起你。”
周远说得兴冲冲的,“一开始看你我还有点害怕,后来次数多了,就感觉跟普通石头也没什么区别。”
杨璐一边啃周远从崖边摘的青枣,一边听他大逆不道的发言。
真是难怪他会被罚面壁思过,听他说话总有一种抽他两巴掌的冲动。不过细细听下来,也能拼成一个大概的情况。
原身顾敏,云隐宗第十代弟子,十二年前为了保护宗门,孤身对战元婴期逃犯金圣宫,力竭而亡。
那时原身才十七岁,死得很悲壮。
杨璐吃掉最后一颗青枣,拍拍周远,“宋时屿你有没有见过,是哪个门派的?”
周远没怎么思考就回答出来:“这个谁不知道,天下第一宗无相天宗的宋长老,那个金圣宫不就是他们的宗门叛徒。话说最近就是他们三年一次的收徒大会。”
他抬头,看到杨璐在洞里翻来翻去,“师叔,你在找什么?”
杨璐翻出一柄木剑,哐啷一声扔在地上。
“没事,我有点私人恩怨要解决。你就在这老老实实面壁思过,等三个月后你肖师叔来了,帮我跟他问好。”
死而复生的事也就能糊弄糊弄周远这种人,那些跟原身羁绊很深的说不定还会怀疑是恶鬼夺舍,要把她就地正法。
而只要出了这个崖洞,她就可以立刻显出真容见人,没人能知道她的身份。
看到周远点头,杨璐这才安心般踏上木剑,静了片刻,她偏头问他:“为什么飞不起来,我是不是还没学会御剑?”
周远一副你问我啊的表情,他挠了挠脸颊试图回忆,不知想通了什么,语气一下子激动起来,“这怎么可能,当初师叔决战金圣宫不可能在地上跑着打。”
杨璐蹙眉片刻,装的有模有样,“确实有那么回事,那应该是我太久没飞忘记了。”
她抬手一指周远,“那你来教我吧,等我回来定让你肖师叔嘉奖你。时间紧迫,你觉多长时间能教会我?”
周远自信满满地伸手:“一个时辰。”
一天一夜后,杨璐御剑离开了崖洞。
周远在洞口目送杨璐,看着她如一颗小流星般砸向天边,有些感慨,“竟然真的只花了一天就教会了,难不成真如敏师叔所说,我有教学的天赋?”
他说完后知后觉,“可为什么我自己学不会?”
在崖洞口坐下,相似的黑暗让他觉得又回忆起什么,“话说木剑能不能长时间御剑来着。”
杨璐拨开从树枝上探下来的蛇头,快走两步踏上了稍微宽敞些的山间小路。
她整理好衣服后长叹一口气,无奈地看向手中不足一尺的迷你木剑,有点不想相信木剑变成了这幅样子。
就在她飞行了半个时辰后,就发现木剑有缩水的趋势,杨璐没有备用木剑,只能降低速度勉强使用。
直到刚刚木剑在空中开始剧烈抖动,已经连人都站不上去,她这才在深山老林里紧急迫降。
杨璐看了眼周远给他画的地图,发现距无相天宗还有几十里路,接下来只能靠最原始的方法了,幸好还有力气。
半个时辰后,杨璐仰倒在路边,已经分不清糊在眼睛上的到底是泪水还是汗水。在她右手三尺外,是一只刚刚被她杀掉的妖兽。
也不知是怎么了,这片山林里有这么妖兽,个个就像开了挂一样直冲着她而来。这么一会路没赶多远,妖兽到是杀了十几只了。
窸窸窣窣,有东西正从她身后的密林中接近。
没有蛰伏停顿的间隔,只是转眼间妖兽便张着血盆大口越出,杨璐抬起手掌瞄准妖兽,正要施术。
就在此时,只见一阵青光闪过,一把陌生的剑在砍伤妖兽后与它缠斗在一起,十招过后,妖兽横死。
两个陌生人御剑而下,一人看着二十上下,面色苍白,好似受了什么重伤。
另一人十七八的年纪,站在一边鼻子不是鼻子的,好像对青年拔刀相助的行为十分不满。
杨璐收起招式,抱拳,“多谢。”
青年抱拳,“这位道友,可是要去无相天宗?”看到杨璐点头,他轻呼一口气,“在下梁维桢,这是我弟弟梁戍英,也是要去无相天宗,即是同路,能不能和道友搭个伴。”
杨璐防备心渐起,只接拒绝,“搭伴就不用了,我习惯了一个人。”
梁维桢脸色更白了,“等等道友,实不相瞒,我受了重伤,必须要回宗门疗伤。但是无相天宗的收徒大会有些流程一个人走不太方便,我们在来的路上就看到道友击杀的妖兽,招式是清风诀,知道道友实力不俗,这才出手希望结交。”
杨璐听到清风诀时微微挑眉,那是她扮演女妖时偷偷研究出来的,她还给招式起了个名字,叫霸体硬冲。
梁维桢还在说,他的语气极其诚恳,听得梁戍英十分烦躁,但没想到梁维桢竟然又解下了配剑,“如果道友愿意,这把灵剑就送给道友了,并且以后还有重谢。”
梁戍英伸手去阻拦,却不想一双手比他还快,一时瞪大了眼睛。
杨璐接过来相看,确实是把好剑,她瞅了瞅一看就在叛逆期的粱戍英,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那我就不客气了,可你就不怕我等你走了反悔吗,要不要我对天发个誓?”
梁维桢捂着伤处,勉强笑了笑,“我既然选择了道友,怎么会不信任你。不过既然道友坚持,不如就立下金契。”
前半句话说得杨璐有些动容,竟然还有人保持着人与人之间单纯的信任,如果当初魏霖他们也这样信任自己,她也不会狼狈至此。
后半句听得她眉毛一挑,暗道一声魏霖果然是混蛋。
立下金契的过程比想象中的简单,只是最后按下手印后,契约上竟然自动浮现了她的真名。
杨璐面上没什么表情,内心一阵惊讶,不过仔细想想,如果出现的是“顾敏”,那才是真的麻烦。
梁维桢临走时,深深地看了粱戍英一眼,“照顾好自己。”
杨璐看着对方御剑飞走的背影,竟然有种被托孤的责任感,她踏上剑,“走吧,现在出发,傍晚前就能到无相天宗。”
谁知粱戍英看了她一眼,踏上剑后竟然往相反方向飞去。
杨璐一惊,急忙追去,不料对方看她跟了过来,竟然再次加速试图摆脱。
她微微抿嘴,静下心来控制灵力输出,在一阵割风巨响后,成功追上并拦在了粱戍英面前,“你什么毛病,无相天宗在那边,你到底要去哪?”
粱戍英稳住身形,本来还在震惊她的御剑速度,一听这话又回过神来,“不用你管,你要去攀附无相天宗你去就好了,我不稀罕,现在我要回家,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杨璐微微眯眼,“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想跟我走,没有阻止金契,只是想让你哥放心离开,你再偷偷折返?”
她停顿了一下,“违反金契会遭受惩罚,这你是知道的吧。”
粱戍英眼神有些躲闪,“那是你自己答应的事。”
杨璐一脸沉思的样子,她点头,“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粱戍英犹豫着想说些安慰的话,比如“我以后会补偿你”“回家后,给你寄些补灵的药材”之类的,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他抬眼便看到杨璐已经近在咫尺的拳头。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粱戍英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背靠着什么东西,盘腿坐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他转头,看见是杨璐一边伸手抓着他的衣领,一边用膝盖抵着他的后背。
他思绪恍惚了一下,直到被杨璐发现后推开,才反应过来,“你竟然敢打我!”
梁戍英立刻去拔剑,却伸手摸了个空。
他气愤至极,以至于没有控制音量,周围悉悉索索的谈话声一下子静了下去,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自上方传来一阵浑厚威严的呵斥,“何人在此喧哗!”
杨璐看着对方的白脸皮慢慢涨红,冲他摊了摊手,摆出一副对他失望的样子。
粱戍英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到了无相天宗收徒大会上,他深呼了口气冷静下来,谦卑又得体地向出声的那位前辈道歉,得到谅解后转身跟杨璐站在了一起。
杨璐假装看不到他怨念的眼神,不住地摇头,唇角却忍不住得意地翘起,“我刚才打听了,想要拜入无相天宗,首先要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宗门试读,最后进行一场比试,长老会根据表现择优录取。而我和你哥约定的是‘陪着你度过考核期’,所以这一个月你都要呆在这里,之后就随你的便。”
粱戍英咬着牙,“你先把我的佩剑还我。”
杨璐正眼看他,“想都不要想,你要是拿到了佩剑,肯定立刻就要逃,反正你不想入选,拿着那么好的剑干什么。你放心,考核一结束,我立刻归还,而在这之前我保证你找不到它。如果你想走路离开,请自便。”
粱戍英不想答应,却一时不能拿杨璐怎么样,只能一直瞪着她。
杨璐不甘示弱,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无相天宗的人过来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块令牌。
那名弟子说:“上面的编号是学舍编号,待会有内门弟子带着大家御剑飞过去。二位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同时转头抹了抹瞪到发酸的眼睛,“没有。”
两柱香后,果然来了几名身穿墨白弟子服的男女,依次带领不同学舍的人御剑飞去。
轮到两人那队时,梁璐御剑飞起后就要去抓粱戍英的衣领,结果被他躲开不说,还被莫名其妙地“哼”了一声。
粱戍英已经联想到自己是怎么被运来的的,一时又气又恼,他拒绝再跟杨璐扯上关系,转身向右走进一群衣着朴素的人群中。
那是从未接触过的修仙的人,自然是没有佩剑的,他们会在最后由门内弟子御剑护送过去。
他突然想起来应该嘲讽杨璐一顿,结果等他转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杨璐的影子,早就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