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怪,好怪。
殷醉年心底莫名升起紧张的情绪,他都要怀疑殷景深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思了,要不然怎么莫名其妙和自己说这个。
他脑子有点乱。
他对人际关系实在是有点不擅长。
他想要逃跑了…
殷醉年嗖得从男人身上下来,想要跑回自己的房间,结果就被男人拦腰一把抱了回去。
男人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麻麻的,“跑什么?”
殷醉年心跳得好快,他要爆炸了。
“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呀?”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急切。
“你说和你同姓的这个名字吗?”男人和他确认这个问题。
殷醉年被他抱在怀里,躲又躲不掉,只能僵硬地点头,他努力咽了咽口水,大脑飞速地运转,“你是什么时候被收养的?”
“大概十二三岁吧…”殷景深没有刻意瞒他,“我当时应该是被拐卖的,我在那个过程中脑袋受了伤,不记得从前发生过的事情了。”
殷醉年心里有点儿着急,张开口就开始磕巴,“那,那殷景深是你被拐之前的名字吗?”
“我不确定。”男人是这样说的。
“我那会被和很多小孩卖到一个地下场所,我觉得自己跟他们不太一样,我当时手上只有笔茧,也听得懂那些看守的人说的英文。”殷醉年努力盯着男人的脸看,但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始终都没有什么变化。
“我觉得我从前生活的地方应该还挺富裕,”殷景深难得想起这些久远的事情,好像都是上辈子了,“我就在想,如果我能记起自己是谁,或许我可以让我的家人花钱把我赎回去。”
“我当时想了很久,把所有我能想到的读音去想它能写什么字,挨各去想,然后把他们拼起来,我觉得我应该是叫这个名字的。”
殷景深说完才发现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他有点心疼,伸手替他擦掉了眼泪。
他觉得殷醉年哭可能还是因为自己的这个名字,“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我从前受的那些,终究不会比现在更好了。”
可是听到他这样说,殷醉年反倒哭得更凶,他想,殷景深当时肯定是很害怕,很想回家的。
他明明猜到殷景深可能是他的哥哥,殷家失踪多年的大少爷,他却不肯告诉他。
甚至…还勾着他上床。
殷醉年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坏人。
“…后来呢?”他哭着抹掉脸上的眼泪,努力吸了吸鼻子。
男人替他扯了几张纸巾擦脸,然后才说:“后来我发现这条路行不通,就放弃了。”
顶着少年疑惑的目光,他伸手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脑袋,“我觉得我家之前应该是很有钱,所以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熟练运用好几种语言。”
“所以我只能确定自己是黄种人,而且我拿不到手机,当时的网络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我没办法确定自己大概生活在哪个国家。”
其实殷景深没说的是,他后来有了点儿自主权,想起过殷家的电话,他把电话打进来是个小糯米团子接的。
他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殷醉年,但他当时明确地知道,殷家已经收养了别的孩子,就不可能从他养父手里再花大价钱只为了把自己捞回去。
“呜呜…我不是私生子,为什么老是在背后骂我…讨厌二哥,讨厌爸爸…”
殷景深隐约间回想起那个小孩当时说的什么,他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似乎是发过几次消息骚扰过对方。
或许是闲的,又或许是出于嫉妒…不过他现在想起来还是能隐约记起那个人的嗓音很娇,软软的,带着回音。
如果那个人是殷醉年的话,他当时应该也快有十岁了。
说话却像五六岁的小孩,含含糊糊的。
不知道是不是没什么人跟他讲话的缘故,他比自己这个当时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还像是憋疯了。
叽里咕噜什么都往外倒。
当时具体都说些什么,他实在是记不清了,无非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自己又被谁欺负了,感觉对方很坏,还要喜滋滋和自己展示他在脑子里演练了哪些反击的话。
隔天却又会哭唧唧和他说:呜呜…xx不按套路出牌,他又使唤我…
哥哥…你怎么不回我呀?
你也不要理我了吗?
殷景深忽然感觉心脏收紧了。
他那个时候,还是很少能在不被监控的情况下摸到通讯工具,就算难得出任务,有了这个机会,他也是不能够给小孩发信息的。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那小孩的自言自语。
直到某天,他再也没有收到过信息。
“嗯…哼~不要在我哭的时候亲我。”殷醉年眼泪掉得厉害,被男人啄了啄唇角积蓄在睫毛上的大颗的泪珠便扑速速落下,少年揉了揉眼睛,努力推了推男人。
“不要哭…用你下面那张嘴哭给我看?”殷景深捧住了少年的脸颊,用力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虽然已经不记得在那之前的事情了,但他既然还能凭着肌肉记忆拼凑出自己的名字和家里的电话,就说明他潜意识里面还是保留着自己十二岁之前的记忆,只是暂时没办法调取了。
那么他既然觉得殷家已经不会再花钱赎他这个人,大约与实际也不会相差到哪里去。
所以殷醉年是最不该为他过去所遭受的那些苦难负责的人,毕竟他当时还那么小,他连自己的主也做不了。
这样想着,他已经把少年整个抱进了怀里。
“呜呜…痒…”殷醉年哭着,止不住在男人怀里抖了抖。
“……”
“……”
殷景深以前信奉的都是有些事情就该烂在肚子里,但他今天就是想问。
“…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哼~你又不是没有我微信,”少年嘴里叼着男人的手指,这会儿说话含含糊糊的,每次张嘴粉嫩的舌头都能对男人手上粗糙的厚茧扎到,“你用那个语音功能打给我,我不喜欢接电话的…”
“告诉我吧,求求你了…”殷景深抱住他更深。
殷醉年偏头把男人的手指吐掉,哼哼唧唧地缓了片刻,一会儿才说:“136…67…22”
下一秒他就看见殷景深打开了手机,他下意识就以为男人是要拍照,他立刻顶腰,伸手想要把男人的手机抢过来。
“别拿手机…要死了…”殷醉年痛苦叫他。
殷景深却已经切入了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登录的那个号码。
他记得最后的信息是在五年前的,大概是13年4月份的时候。
他那个时候出了很危险的任务,幸亏他那会儿已经有了要紧的地位,就算陆续在床上养了两个月的伤没法做事,也还能在组织里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等他伤好了,身边也没有人监视,再去翻通讯器的时候,对方就没有再给自己发消息了。
两个人的对话停留在殷景深给他发的那句:[生日快乐。]
谁知道他打开讯息,却发现那里面躺着新的,多年未被查看的消息:
[我初中毕业啦,谢谢你两年前祝我生日快乐。今天忽然想到你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手机,翻了下聊天记录才发现我给你发了这么多信息。
其实你发的这条信息,我两年前就看到了,当时没有人给我过生日,我也知道你当天大概没有时间回我,所以我就假装没有看到了。
现在想想真的非常感谢你记得我的生日,还跟我说生日快乐。
感觉我有点把你当成树洞了,你懂那么多东西,应该是个很成功的人吧,很抱歉,打扰到你啦。
我就是想跟你说,新手机是我自己赚钱买的,虽然是用我家里给我的钱拍视频赚到的钱。
我已经能自己赚钱了,我现在生活得很好,也没有以前那么不开心,如果你还能收到这条信息,以后要来华国的话,我希望自己我机会可以用我自己赚到的钱请你吃饭。
——2015年6月27日]
这一刻,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压抑与潮湿全部得到了释放,爱意得到滋养疯狂生长。
殷景深忽然也有点想哭,他止住了眼泪,俯身不停地亲吻在少年是脸上,“你还记得之前有个陌生人打电话给你,后面你陆陆续续给他发了六年的信息吗?”
殷醉年这会疼得厉害,他没心思去想殷景深怎么知道这件事,只是哼哼唧唧地想要他闭嘴,“我…不记得了…”
“你撒谎…你三年前还给我发消息说要请我吃饭。”
“……”
“……”
殷景深重复着想要告诉他这件事,“宝宝…我是说我们早就认识,你一直在给我发信息…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太坏了,没有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