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长春Ⅱ 第6章 暂盟

邪气漩涡消散，天地间残留着焦糊与冰寒交织的混乱气息。怒江支流浑浊的河水裹挟着碎裂的冰块与焦土，缓缓平复。荒芜的三角洲上，一片狼藉。

云瑾和凌霜相隔数丈而立，短暂的联手对敌后，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警惕。凌霜的目光依旧锁定在云瑾手中那柄看似平凡、却蕴藏着惊人火煞之力的短剑上。而云瑾，则对这位自称“司雪神君座下圣女”的少女充满了好奇与戒备。司雪神君，不是据说已经陨落三年了吗？

“你说你是司雪神君的圣女？”云瑾率先打破沉默，语气带着探究，“可世间传闻，三年前众神已然陨落。”

凌霜清冷的眸子微微一黯，但随即被更坚定的光芒取代：“神君并未真正陨落，只是陷入了沉睡。我此行，正是要前往永寂冰渊，寻回神君，唤醒神界秩序。”她并未完全透露自己是通过梦境感应，而是将目的归结为圣女的责任与信仰。

云瑾心中震动。神君沉睡？这与世间的认知截然不同！他联想到自己身上这莫名觉醒的、与火焰相关的力量，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难道……其他神君也……”

“极有可能。”凌霜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思绪，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所以你身上的火焰之力，是否与焚天火君有关？你可知火君下落？”

云瑾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将自己在锦绣城铁匠铺的遭遇，以及如何被城主府追捕、逃亡至此的经过，简略告知了凌霜，只是隐去了李师傅最后的叮嘱和短剑能显现幻象的细节。

“我只知这力量是近日突然觉醒，不受控制，引来祸端。至于焚天火君……我毫无头绪。”云瑾坦言道，眼神坦诚。

凌霜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确实不似作伪，心中信了七八分。她沉吟片刻，道：“我虽不知火君下落，但你我之力，一冰一火，皆源自陨落（或沉睡）的神君，又恰在此地因这邪气异象相遇，绝非巧合。方才那邪气之恐怖，远超寻常妖魔，其背后恐有惊天阴谋，或许……与神君们的沉睡有关。”

她看向云瑾，语气郑重：“云瑾，你身负神火之力，却遭世俗追捕，天下虽大，恐已难容你。而我要前往的永寂冰渊，危机四伏，单凭我一人之力，希望渺茫。”

云瑾心中一动，已然明白她的意思。他此刻确实无处可去，体内力量如同不定时的火雷，急需掌控和了解。而神君沉睡、邪气现世这些秘辛，也强烈地吸引着他去探寻真相。

“凌霜姑娘的意思是……结伴同行？”云瑾直接问道。

凌霜点头，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决然：“不错。你我之力，属性相克，若能配合得当，或可互补短板，应对更大的危机。我们需要弄清楚这邪气的来源，以及神君沉睡的真相。这或许……是拯救三界的唯一希望。”

拯救三界？云瑾微微一怔，他本只是个想安稳度日的铁匠，骤然被卷入如此宏大的叙事中，一时有些恍惚。但想起师傅的担忧，想起城主府的追捕，想起体内这不受控制的力量，他知道，自己早已无法置身事外。

“好。”云瑾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然有了方向，便不再犹豫，“我跟你去。不过，在去冰渊之前，是否需要先查清方才那邪气的源头？它在此地出现，绝非无的放矢。”

凌霜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此人心思缜密，并非莽夫。她指向邪气漩涡原本中心的位置，那里地面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仍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溢出：“正有此意。那裂缝之下，必有蹊跷。或许能找到线索。”

两人达成共识，稍作调息，处理了一下轻伤，便小心翼翼地向那道地裂靠近。

裂缝边缘，泥土焦黑，残留着强烈的邪恶气息。云瑾手持短剑在前，剑身微泛红光，警惕着可能残留的魔物。凌霜紧随其后，骨坠散发微光，感应着周围的能量波动。

“下面有东西。”凌霜突然低声道，她感应到一股微弱的能量反应，并非邪气，而是某种……冰冷的金属质感？

云瑾也察觉到了。他示意凌霜戒备，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将神识探入裂缝深处。片刻后，他脸色微变，收回神识：“下面……有一具残骸！看衣着……像是神界制式铠甲！旁边还有一块……碎裂的令牌？”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神界之人？怎么会死在这里？还恰好在这邪气爆发的中心？

“我下去看看。”云瑾艺高人胆大，决定一探究竟。

“小心！”凌霜提醒道，同时凝聚冰雪之力，在裂缝口形成一道警戒屏障。

云瑾点点头，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护体，纵身跃入裂缝。裂缝并不深，约莫十丈左右便到底部。底部空间不大，一具穿着银白色残破铠甲的尸体倚靠在岩壁上，早已失去生机，尸体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黑冰，显然是被极寒之力瞬间灭杀。尸体旁，散落着一块半掩在尘土中的暗金色令牌。

云瑾拾起令牌，拂去灰尘，令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一个古老的“巡”字，背面则是雷电纹路。

“这是……巡天神君麾下，雷部神将的令牌！”云瑾心中巨震！巡天神君玄昭，亦是三年前传闻中陨落的神君之一！他的部下，为何会死在这里？看这伤势，是被极其厉害的冰寒力量所杀，时间……似乎就在不久之前！

难道……刚才那场邪气爆发，是为了掩盖这具尸体？还是说，这神将的死，与邪气爆发有关？甚至……与司雪神君的沉睡有关？

一个个疑问涌上心头，云瑾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他不敢久留，拿起令牌，迅速返回地面。

“怎么样？”凌霜见他上来，急忙问道。

云瑾将令牌递给她，沉声道：“下面是一具雷部神将的尸体，死于极寒之力，时间不长。”

凌霜接过令牌，只看一眼，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雷部神将……死于此地……”她猛地抬头看向云瑾，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击杀他的，是极其精纯的冰系神力！这世间，除了沉睡的司雪神君，还有谁能如此干脆利落地击杀一名雷部神将？！”

除非……击杀者，就是司雪神君本人？但这怎么可能！

又或者……这世间，还隐藏着另一位强大的、掌控寒冰之力的存在？而这位存在，与那幽冥邪气，又是什么关系？

线索似乎更多了，但真相却愈发扑朔迷离。

云瑾和凌霜站在裂缝边缘，望着手中冰冷的令牌和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心中都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

他们的结盟，从一开始，就卷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和危险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