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云月兮还在梳妆,张氏这边就派了人过来,说是张氏娘家的侄女要过府陪她两月,让云月兮待会儿同她一道儿在门口迎接客人。
云月兮是大房正经嫡出的女儿,背后又靠着陇西李氏那样的人家,张氏让云月兮跟着去接她娘家侄女,摆明了是要给自个儿长脸。
而“客人”两个字一出,碍着伯府脸面,云月兮都不得不应下这份差事。
“我说张氏昨晚怎的不来抓我把柄,感情是在这儿等着呢。”素手在梳妆盒里轻轻拨弄,云月兮手腕一转,从中挑出一对珍珠耳环,又临时命棠书去取出老夫人日前赏的金步摇戴在发间,不紧不慢的说,“大夫人掌管府中事务,我昨晚没走正门回来的事儿定瞒不过她,她没有声张又在此刻向我提出要求,摆明了算准我不会拒绝。”
棠书抿唇笑了,她跟在云月兮身边多年,已经看穿云月兮的打算,忽而说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姑娘今日打扮的格外艳丽。”
云月兮一圈圈转着腕上的玉镯,看着铜镜中娇俏的少女,跟着弯了嘴角:“听说夫人娘家兄长不过在朝中谋了个七品闲职,还是夫人为其疏通而成,料想那位即将到来的表姐也没见过什么什么世面,我可不得让她开开眼么?”
张氏此举无可厚非,但云月兮却不喜欢被人算计,更不会乖乖任由张氏摆布。
毕竟,谁也不知等到下次,张氏对她的要求还是否是这种无关痛痒之事?
一个时辰后,云月兮用过早饭,坐在廊下,靠在石柱上懒懒的看花。
云月兮院子里大多种的是草木,花的话只种着一簇水仙。放眼看去,纯白的花瓣中间裹挟着黄色花心,外表纯洁无瑕根茎却带着毒|素,一如看花之人。
站在阳光底下瞧纯真无害,一旦触碰,指尖沾染的全部是毒。
暖阳当空,细碎的阳光洒在身上,云月兮缓缓闭上眼,仿佛置身于一片温暖之中,花香和泥土的的气息也在鼻尖逐渐清晰起来。
小憩的这些许时间,云月兮做了个梦,她梦到了楚风济背她回来,梦到了楚风济身上的味道。
云月兮忽然睁开眼,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她慌忙扶着身旁的石柱,低头轻轻喘着气。
她居然在怀念楚风济身上的味道?
张氏身边的丫头再次过来,说是张氏娘家侄女就要到了,请云月兮可以准备动身去前院。
一边拿出帕子擦拭额上的汗珠,一边站起身,云月兮整理下微皱的裙摆,便动身前去“迎接”张氏那位娘家侄女。
云月兮到的时候那位表姑娘还没来,张氏同云函瑾却是已经到了。只见正张氏坐在上首整理着仪容,而云函瑾竟连云月兮进来都不曾发觉,只一个劲的低头喝茶。
“夫人,四弟。”云月兮率先向两人打了个招呼,跟着坐在云函瑾左手边,凑过去低声问云函瑾,“四弟这是怎么了,不仅装作没看见我,还不和我说话了,小孩子脾气这么大可要不得。”
云月兮眼角带笑,虽是在质问云函瑾,却用的是调笑的语气,话里话外满满的都是打趣。
“大姐姐你还逗我,我现在这副模样还不是为给你打掩护弄的!”说完,云函瑾终于抬起头,让云月兮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云月兮放下手中的茶盏,庆幸自个儿还没喝,忍着笑戳了戳云函瑾眼睛,那处现在还泛着一片青紫:“四弟昨晚这是干啥了,怎的弄成这副模样?”
伤处被碰到,云函瑾疼的龇牙咧嘴,侧头避开云月兮作乱的“魔爪”,一五一十说起昨晚楚风济带着云月兮走后发生的事儿。
“昨晚我们回来之时府上黑灯瞎火的,我们原以为没有问题,正要进院子却遇着护卫从边上走过。”云函瑾探头看向张氏,见张氏正在清点给侄女准备的首饰,压根没看他,如释重负的收回视线接着说,“大姐姐你昨晚不是喝醉了嘛,那副样子如何能让底下人看见,我便主动作饵去引开他们,让兄长背着大姐姐先离开了。”
云月兮虽讶异楚风济骗了自己,现下知晓云函瑾并没有抛下她先行离开,云月兮心下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笑意更盛,便笑着问云函瑾:“你脸上这伤,是被护卫打的,还是你不小心摔的?”
眼见着再瞒不过云月兮,云函瑾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遮掩眼上的青紫,耸拉着脑袋说:“大姐姐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我还不是为了帮你引开护卫...”
“嗯。”云函瑾此刻像是某种毛绒宠物,云月兮忍不住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顶,继续追问,“所以四弟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忆起自个儿昨晚干的蠢事,云函瑾把头埋得更低了:“我不小心撞石柱上了...”
云月兮听完,没心没肺的笑开了。
云月兮同云函瑾聊了许久,约莫又等了一刻钟,外间终于有了动静,云月兮抬眼看去,见那位表姑娘终于姗姗来迟。
张氏见着娘家侄女,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起身,十分热情的迎了出去,画着妆容的脸上洋溢着真切的笑意,同在云月兮面前的虚情假意完全不同。
云月兮见她拉起了那位表姑娘的手,亲切的唤着表姑娘的闺名。单看这一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才是张氏的“女儿”呢。
姑侄见面过后,张氏便领着表姑娘进来,亲昵的拍着表姑娘手背,向云月兮二人介绍:“大姑娘、阿瑾,这是你们的表姐张柔。你们表姐念我在府中寂寞,便同家中说要来陪我两月,远来是客,你们可不许欺负阿柔。”
云函瑾同张柔是亲表姐弟,而云月兮只能算是外人,这句“欺负”,张氏摆明了是说给云月兮听的。
云月兮明艳脸庞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举止之间尽是大家风范:“夫人说的是,我和四弟自然不会欺负表姐,只是难保府上下人看碟下菜,夫人要不安排表姐在你院中的厢房住下,也好就近照顾表姐。”
张氏脸上的笑容瞬间挂不住了,她把视线落在云月兮身上,狠狠睖了云月兮一眼。
按照张氏原本的打算,她是想把张柔安排进云月兮院里的。
因着在伯府后院之中,除了老夫人的院子,就属云月兮的院子最为精致,不料却被云月兮直接堵了回来。
张氏念起今早门房说昨夜未注意到云月兮是何时回府的,张氏心里憋着一口气无法发作,只得生生压下,还得继续用笑脸对着云月兮,心下早就翻江倒海偏面上一个字都不能说。
甭提多憋屈了。
“姑母不用麻烦了,我就在你院中随便挑个屋子住下就好。”张柔人如其名,说话都是细声细语。
她偏头看了云月兮一眼,云月兮本就长的极美,加上这番刻意装扮,更加明艳动人,叫人眼前一亮。
张柔眼里映照出云月兮头上宝石的光华,恨不得拔下头上的金簪,她微微垂首遮住眼里的情绪,死死咬着后槽牙。
随后,她像是被吓着一般,慌忙挪开视线,要哭不哭地说:“侄女贸然前来本就打扰了姑母,旁人心中不喜也是有的,侄女断不会多说什么,免得平白给姑母添麻烦。”
云月兮循声看去,上下细细打量着张柔,眉头跟着越皱越紧。
张柔穿着一袭白色纱裙,脸上画着淡妆,头上仅插了一只玉簪。
打眼一看,张柔似素面朝天,站在光彩夺目的云月兮身边暗自垂泪,叫茶楼说书先生看了,准能就此说出一番曲折动人的故事。
云月兮同云函瑾对视一眼,无声以眼神交流,都表示张柔十分佩服。
白莲花什么的,她最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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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听说张氏的侄女来了府上,为彰显宜宁伯府的待客之道,遂亲自派人传信府上的大小主子,午间一道儿在前院用饭。好趁此机会认个脸熟,以免日后在府上冲撞了人家姑娘。
云月兮和云函瑾作为东道主,被老夫人随手一指,央他们二人陪同张柔在园子里闲逛。
云月兮其实不喜欢来园子这边,因为园子里的花太杂,而她的嗅觉又格外灵敏,千奇百怪的味道一股脑往鼻子里钻,想来是个人都受不了。
更何况,张柔身上还有一股子浓烈的脂粉味。
云月兮刻意落在后边,仍拦不住那股味道往鼻子里钻她狠狠地搓了搓鼻子,只觉得自个儿要被这些难闻的味道给弄晕了。
远远看着云月兮,楚风济直接忽略了云函瑾二人,扬声唤道:“阿兮,快要到饭点了,怎么还在这儿闲逛?”
楚风济在衙门里接到老夫人的口信,说是张氏娘家侄女来了让他回府用饭,楚风济猜想云月兮兴许不在前厅,便挑了这条他惯常走的路。
果然,在这儿碰上了云月兮。
走进之后,楚风济瞧着云函瑾脸上的青紫,直接笑出了声:“你小子这是去打架了,还是打哪儿爬树去了,怎么弄成这幅样子。给兄长说说,我好去给你报仇!”
“我什么也没干,还不是……”云函瑾话说到一半,意识到张柔还在这儿,遂转了话茬,“是我不小心撞柱子上了,兄长!你不许再笑我!”
云月兮抬首,见楚风济朝她走来,青年迈步时袍子被风带起,身上那股味道也顺风钻进云月兮鼻尖。
复杂的花香和脂粉味一瞬间消失不见,云月兮呼吸着,感受着独属于楚风济的味道。心中的烦躁好似拨云见日,顷刻消失不见了。
云月兮还没来得及开口,张柔就已经向楚风济施了一礼,接过楚风济的话茬说:“表妹和表弟是受了老夫人所托,陪小女子在园子里游玩,瞧着郎君的样貌年纪,小女子斗胆猜测,郎君该是府上的三公子罢?”
张柔从见着楚风济的第一眼,眼睛就像是黏在蛛网上的虫子一样,抠都抠不下来。
再见她主动向楚风济攀谈,云月兮就算没经过风月,也见识过不少此间风流韵事,又听闻张柔一口道破楚风济的身份,不难猜出张氏送张柔进府打的是何算盘。
张氏想把张柔嫁给楚风济。
不怪张氏有此想法,抛开楚风济纨绔的名头,他本身这张脸和昭临卫的差事就足以被一些并不显赫的人家列为“乘龙快婿”的人选。
再者,经过安国公府一事,张氏兴许已经知晓,楚风济同昭临卫总督林澈的关系很好。
云月兮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楚风济,思索着楚风济到底会作何反应。
张柔长的小家碧玉,说话也是柔声细语,按理说该是男子喜欢的那种姑娘,就像是当初的阿雪……
事实证明,楚风济不愧是楚风济。
楚风济轻瞥了张柔一眼,冷然出声:“你谁啊,该不是哪家恋慕我的小丫头吧,我可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喜欢本公子的姐儿,细细算起来怕是能从宜宁伯府排到城门口去。”
张柔眼里已经溢满泪水,楚风济却根本不拿正眼瞧她,转而笑着对云月兮二人说:“快到饭点了,可不能让长辈等咱们,游园这种无聊的事儿还是改日再做。”
改了文名文案,文名文案废真的给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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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