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兮迷迷糊糊睁开眼,闻着自家身上满身酒气,嫌弃的皱了皱眉。拨开混沌的思绪,云月兮反应过来她原来是喝醉了,便趴在楚风济背上,脑袋凑到他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兄长身上的味道好闻。
酒意再次涌上脑海,云月兮抵不住困意,遂低头埋在楚风济肩上,沉沉睡去。
趁着夜色正浓,楚风济纵身跃上墙头,往上托紧云月兮,免得她摔下去,一面回身唤云函瑾:“小子,还等什么呢,还不快上来!”
“噢。”云函瑾低低应了一声,抬头看看楚风济背上的云月兮,忍不住叹了口气。
同样是父亲亲生的,为何差距就这般大呢!
这道墙虽然不高,但云函瑾还在长个子,这样的高度对他来说还是有些为难。好容易越上墙头,谁知他一个没留神,脚下打滑,身子跟着就要朝前栽下去。
“小心点。”楚风济侧身拉住云函瑾胳膊,不悦的皱眉,“别把阿兮吵醒了。”
没得来关心,反倒被训了一嘴,云函瑾觑了楚风济一眼,不想说话。
果然不是亲哥哥!
夜已深了,宜宁伯府各处灯火已灭,四下静谧无声,只远处廊下燃着零星两盏灯笼。
楚风济放眼看去,见周围没有守卫经过,这才背着云月兮一跃而下。落地之后,回身向云函瑾招手:“还杵在那干嘛,快下来!”
矮墙约莫一丈多高,站在墙头往下看还是有些骇人,云函瑾挣扎了许久,直到楚风济再次出声催促,他咬紧后槽牙,就要预备往下跳。
云函瑾闭上眼睛,大着胆子猛地往下跳,却没找准方向,一头朝着楚风济后背撞去。
云月兮醉酒过后脑子一团浆糊,能分清自个儿和所处之地就不错了,哪能注意到后方危险正悄然靠近。
“碰!”“乓!”
云月兮直接被云函瑾撞到,加之她还趴在楚风济背上,难免连累着楚风济一同栽倒在地。
胸口硌在石子上,楚风济吃痛,闷哼出声:“嗯……”
有楚风济垫在身下,云月兮并没有受伤,她动了动胳膊,凑近楚风济,因喝了酒的缘故声音黏糊糊的,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奶猫:“兄长,我压疼你了么?”
“没...”少女凑在他脖颈处,湿热的呼吸落在肌肤上,像是无声的撩拨,又好似直白的引诱。
好在他素日勤练武功,忍耐力很好。
云月兮伸出手,试了好一会子都摸不到楚风济伤处,只好退而求其次揉了揉楚风济背脊,柔声说:“我给兄长揉下,兄长就不痛了。”
楚风济勾唇笑了,耳边是小姑娘轻柔的嗓音,他心里跟着软的一塌糊涂。
云函瑾从地上爬起来,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闯祸了,赶忙过来把云月兮从楚风济身上扶起来,瞅了瞅确定四下没有旁人后,压低声音问:“兄长,你没被压坏吧?”
“没!”楚风济白了云函瑾一眼,以手撑地站起身,随手在云函瑾肩上重重拍了一掌,歪头看他,“四弟,我听着你这话怎么有些不对劲?”
云函瑾歪着头看楚风济,有些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道:“哪里不对劲了。”
楚风济背上云月兮,云函瑾跟在后边,三人刚出回廊,正要走进园子,楚风济忽的顿住了脚步,转身对云函瑾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一队护卫从花坛边走过,脚步整齐划一,腰间都带有佩剑。
贸然出去,他倒是没什么,可云月兮这副样子却绝不能让旁人看到。
见楚风济突然转身,云函瑾赶紧停下。
他顺着楚风济的视线看向前方那队护卫,扭头看了看趴在楚风济背上,一双眼睛要闭不闭的云月兮,只觉得十分心累。
他们三人一起出去的话,目标太大,到时候铁定都会被发现。
况且他大姐姐还喝醉了,这副模样被底下人看见了,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
难得找到个保护云月兮的机会,云函瑾拍着胸口,向楚风济保证:“兄长,由我出去把他们引开,你先送大姐姐回去。”
“也好,如此便有劳了。”楚风济丝毫不跟云函瑾客气,话一说完,立刻带着云月兮拐进一道草丛,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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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月兮闺房还亮着灯,楚风济背着云月兮进来之时棠书正好出门,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楚风济顺势把云月兮放在榻上,他仔细注视着云月兮的面容,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少女的脸庞,温柔的不可思议。
视线最终落在云月兮嘟起的红唇上,楚风济伸出食指碰了碰,软乎乎的,手感和预料中的一样。
虽然他脑中闪过了很多想法,但都被他及时止住了。
时机不对,地方也不对,面前这个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姑娘,他不能趁人之危。
楚风济在心中默念三遍自己是正人君子,及时压下此时不该有的冲动。
就在楚风济愣神的片刻,经过一路颠簸,此刻躺在榻上云月兮忽然就没了睡意,她跟着睁开眼,楚风济放大的面庞立刻撞进她的眼里。
“兄长。”云月兮揉揉眼睛,跟着回忆起今晚所发生事儿,“我记得我喝醉了,是兄长把我背回来的。四弟呢?他可回府了?”
楚风济不愿在云月兮面前提起别的男子,哪怕是云月兮亲弟弟也不行,他懒洋洋的靠在衣架上,一副没骨头的样子:“那小子早就回去了,是我背阿兮回来的。”
楚风济话只说了一半,云月兮顺势误会云函瑾竟抛下她自己先跑了,当即在心里将其臭骂一顿,想着什么时候该给那小子交流人生了。
“怎么,阿兮是在想该怎么报答我?”一没正事,楚风济瞬间恢复那副纨绔子的调调,扬起一抹坏笑说。
云月兮这才想起自家为楚风济准备的生辰礼还没送出,随及撑着木榻边沿起身,跟着从衣袖中掏出一只小木盒,抬首递给楚风济。
楚风济接过,低头仔细打量着手中的木盒。
木盒通体漆黑,上头还雕着繁复的花纹,一看就花费了相当大的心思。
楚风济在云月兮面前顺势打开木盒,拿出盒子里那柄匕首,咧嘴笑了:“这是阿兮送我的?”
“嗯。”云月兮点头,补充道,“是送兄长的生辰礼物。”
夜风吹进里屋,烛火伴着轻纱晃动,于灯火阑珊之处,云月兮瞧着楚风济这副俊美容颜,不由得怔愣片刻。
橙红烛火映照出青年灿烂的笑颜,云月兮觉着很是开心,便也跟着笑了:“兄长多次帮我,我心里很是感激。我特意去找工匠打造了这把匕首,昨日我已试过,这把匕首很是精巧锋利,不知兄长是否喜欢?”
匕首是请老师傅用精铁打造的,刀鞘上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整把匕首只看外观,那股不可言说的贵气就已展现的淋漓尽致,何况是内里吹发可破的刀刃。
楚风济很喜欢这个礼物,他从前其实收到过不少礼物,比之贵重的不在少数,这份礼物却是他最喜爱的。
无关乎价值,他最喜欢的,莫过于眼前之人的一片真心。
“阿兮送的,我自然喜欢。”
***
这天夜里,云月兮做了个梦。
梦中她应该回到了小时候,短胳膊短腿的。她看着自家身上穿着的那件粉色襦裙,忆起那应该是在她六岁之时。
傍晚时分,云思澜下衙归家,却带回来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一时间把张氏同老夫人都给惊住了。云月兮站在后面,远远看着那少年,也相当震惊。
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哥哥,要是他是他兄长该有多好?
过后,云思澜向众人解释这少年的来历——
少年名唤楚风济,父亲为陇西名仕楚青云,可惜此子父母出门游历之时被山中落石砸中,不幸亡故。
早年云思澜在陇西任职之时曾受楚青云恩惠,楚家现在又无长辈在世,云思澜便将楚风济收为义子带回宜宁伯府亲自教养。
楚风济有名有姓,父亲又是叫得出名号的名仕,左不过多一张嘴,平白能得个好名声,老夫人自没有多说什么。
身为女子,又是云思澜的续弦,张氏自然对楚风济充满了敌意。
她拿着最深的恶意揣测楚风济同云思澜的关系,生怕楚风济是云思澜打哪儿带回来的私生子,要抢了她儿子将来的爵位。
而后,不顾云思澜的脸面,明里暗里给楚风济使绊子。
云月兮却巴巴惦记着新得的“漂亮”兄长,隔天起床也不让人唤,天将将破晓就爬了起来,提起棠书准备好的食盒迈着一双小短腿赶去看漂亮哥哥。
张氏把楚风济的院子安排在云函瑾隔壁,但内里布置的却极为简陋。院子里光秃秃的,除了一棵秃头的歪脖子树,竟啥也没有。
走进垂花门,云月兮见四下静悄悄的,连个丫头小厮也没见着。
她当时虽年幼,前两年一直待在陇西李氏,受过李漾月母亲不少教导,便猜出了张氏是在刻意为难楚风济。
云月兮提起裙摆,更想快些见到漂亮哥哥,好确定他有没有被张氏欺负。
云月兮跑的太急,根本没注意到迎面来的箭矢,箭矢脱离弓箭,带着少年人那股子不似少年的力道,直直射向云月兮身后的草靶。
眼见箭矢就要射中自己,云月兮吓得忘了反应,张开嘴呆呆地立在原地,身子像是被定住一般,一动也不动。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云月兮吸了吸鼻子,仰头把眼中泪花逼了回去,她对上楚风济的视线,下意识在心中感慨。
这个哥哥眼睛真漂亮啊。
视线下移,云月兮瞧着少年手里握着一只箭矢,血还在不住往下淌,云月兮顷刻间红了眼眶。
漂亮哥哥为救她受伤了。
“兄长,你受伤了。”云月兮放下食盒,想也没想,立刻夺过楚风济手里的箭矢扔在地上。而后从怀中掏出帕子,细细擦拭楚风济手上的血迹,小声嘟囔,“都怪我,没有看到你在练箭。”
楚风济定眼看着云月兮,神情冷淡,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说:“小丫头,我没有妹妹,你别乱叫。”
“怎么可能?”云月兮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楚风济,眼中泪珠子要落不落,“昨日父亲领着兄长进门,亲口说了已经收你为义子,哥哥你可不就是我兄长么。”
好有道理,楚风济一时也找不到理由反驳,索性由得这小丫头叫了。
反正,他的生命从未就没有意义,更没有人在乎。
“随你。”楚风济抬手,避开云月兮,捡起地上的箭矢就朝里屋去。
云月兮跟着进去,把带来的食盒放在几案上,拿出几碟子糖糕摆在楚风济面前:“兄长你尝尝,这些糖糕可好吃了,可惜我在换牙,嬷嬷平日里都不让我吃。”
“我不...”
云月兮没注意楚风济在说什么,拿起块糖糕塞到楚风济嘴里,仰头看楚风济,眼里满是真诚,她问楚风济:“兄长,你快尝尝,告诉我好不好吃。”
楚风济依言咬了一口,他看了看手上那只蝴蝶结,再看看手里咬了一口的糖糕,只觉得女孩的眼里似乎藏着无数繁星。
亮的耀眼,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感觉到自己张了张嘴,他说——
“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