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与魅魔的轮回 第22章 第 22 章

他在这个地方已经生活了三十年。

他没有记忆，也就没有过去，而他这样一个弱小的生物生存在这种凶残的地方，也就注定了没有未来。

刚有记忆的时候还过过几天舒服日子，那时候，他第一个主人，那个鸟人老头虽然成天凶巴巴的，老是看他不顺眼，但是起码在他那里，自己没有挨过饿受过冻，不会像现在一样，作为每个主人的玩具，开心的时候就草几下，不开心的时候就揍几顿，运气好的时候能吃上一顿饭，运气不好的时候主人忘记了，就几天都没有吃的。

运气再差点的时候，主人死了，他就会被另一个主人抢走。

老头死后，他已经换了很多个主人了，各个都对他很差，他以前好像得罪过很多人，每个人见了他都会抱有相当的敌意，他听到有人说：“这就是那个天使的姘头吧？终于可以让我也来爽一把了！”

他像是一只不该闯进这地方的猎物一样被所有人玩弄，殴打，挨饿，虐待。

但是因为没有过去的记忆，虽然痛苦，但也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是不正常的。

就这样在这片丛林里生存了很久，持续了大概二三十年吧，整个人的精神都已经陷入萎缩，非常习惯被欺负的日子了，像是一只完全没有自我的行尸走肉，唯一的直觉就是吃东西活着，像一只狗那样活着。

因为在这地方呆了很多年，主人也换了一个又一个，主人们也都知道他算是一个合格的狗了，对他也很放心，所以已经不再像一开始一样对他严加看管了，有时候甚至还会给他一定的自由，反正知道他肯定不敢跑远。

那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狩猎，主人松开他脖子上的锁链，让他去追一只獾，他的手脚不快，哪里追的上？于是主人就和同伴们一起哈哈笑着，或许是觉得这样的游戏还不够有趣，主人射出去一支箭，正落在他的屁股上。

他立马发出一声惨叫。

主人叫：“快点给我跑起来，要是抓不到它就要你好看！”

因为害怕再中箭，他只好拼了命地跑起来，他就这样追着那只獾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追丢。

追丢了獾，他也不敢回去，害怕回去后又会遭到非人的虐待。

心想不如再找一只獾再回去吧？

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他在森林中一路前行，饿了就找浆果吃，浆果也找不到的时候，就挖地下的蚯蚓和虫子吃。

就这么追寻着獾的身影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偶然抬头，看见前方的绿水青山。

周遭的鸟鸣和虫鸣声让他觉得很不适应，这种处处都生机勃勃的感觉是从前的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有虫子落在他身上，他不假思索抓住塞进嘴里，嘎嘣咬碎之后，肥厚的脂肪的冲击甚至让他那刻睁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世上会有这么好吃的虫子，他又开始跑着捕捉起虫子来，跑了一会儿后觉得渴，他便用手捧着喝起了脚边的溪水。

溪水入嘴的一刻，他突然就落下泪来。

怎么会有这么甜的水？

没有乌糟糟的泥土一起入口，没有沙子卡牙缝，也没有人和奇怪的味道，太过纯净的味道反而让他觉得奇怪，不禁开始怀疑起来这水真的没有毒吗？

但是现在口渴，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他喝了点水，沿着水继续往前走，就看到了一条宽广的大河。

温柔的风带着草木的香味吹进他的鼻子里，他只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快乐地在林间奔跑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肚子饿得狠了，精神松弛下来，就没办法像先前紧张的时候一样，光靠着虫子和浆果过活了。

他看到河里有鱼，就下河去抓，结果根本都抓不到，他这么多年只学会了怎么看主人们的脸色行事和怎么讨好主人们，基本的生存技能可以说一点没有。

他又继续往前，还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找到一只獾带回去。

刚看到这里的绿水青山的时候，他是很开心的，甚至想着能不能不要回去了。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思想被压迫久了已经定型，还是因为此刻求生的饥饿让他感动恐惧，光是吃浆果和虫子的日子并不能坚持多久，他又开始怀念起了主人身边。

虽然在那里也不是经常能吃饱，但是他现在已经很能讨主人欢心，饿的时候占少数了，虽然偶尔会挨打，可是挨打总比挨饿强。

再往前走，他有看到了一些蘑菇，不是彩色的，他觉得应该可以吃，就摘了一些吃掉了，结果没过多久就开始头晕呕吐，再然后，他的眼前开始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晃晃悠悠地，他不禁伸手去抓，在森林里奔跑起来。

他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已经精疲力尽，等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一大堆物种围着。

这些物种大都长着跟自己类似的人形，不像在边缘地带里的那些物种一样，大都是奇形怪状的兽类。

可是他见兽类见多了，见了人形反而觉得奇怪，再加上又是一大群家伙围着他，这更让他觉得恐惧，以为这些家伙要对自己做什么，他开始大叫起来：“你们这些怪物要对我做什么？滚开！”

周围都是高级物种，突然被叫怪物，都惊呆了，开始笑：“遇到疯子了。”

他身上只穿一件兽皮遮住重点部位，浑身上下也脏兮兮的，还说这种话，谁见了都会拿他当疯子，有个围观的家伙见了觉得有趣，就当逗狗一样逗他，说：“小娃儿，你是什么物种？疯了还是傻了，居然说我们是怪物。”

他就回想了一下说：“我是小狗儿，又想，说，不对，这是上一个主人给我的名字了，我现在的名字好像是逗趣儿。”

围观者面面相觑，意识到这不仅是遇到疯子了，还是遇到人口贩卖的疯子了，连忙报了警。

警察过来将他带走的时候，他还不断挣扎，说：“你们要对我干什么？快放开我，我什么都听你们的，不要打我。”

警察强力的拖拽让他觉得非常难受，出于这些年来学会的求生本能，他含住警察的手指，眼神暧昧地说：“放过我，做什么都可以。”说着，还要去舔警察的腰间。

这反应把警察都给吓够呛，反手将他制服，拴住他的手才将他带到警察局，先关了起来。

警察们商量着查他的物种，这能有助于找到他的族人朋友之类的。

只是因为他身上的性征并不强烈，所以一时间看不出来他的物种，就问他：“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自己的物种吗？我问问你，你现在是化形吗？”

“什么是化形？”

警察们纷纷面面相觑，开始大叹气起来。

后来，警察们又问了他几个小问题，比如你有翅膀吗？有尾巴吗？夜晚可以出门吗？喜欢吸血吗？平时吃肉还是吃素？

等等以上几个问题，最后将他的物种锁定到了魅魔。

“身上没有魅魔纹的魅魔还挺少见的。”一个警察说。

“不过魅魔怎么会出现在城里？不是已经给他们画了个圈，只能生活在外围了吗？他是真不怕蹲号子啊？”另一个警察说。

“没看他疯了吗？疯了的就什么都不知道喽。”

“那怎么办？给他送回去外围？”

“他都疯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送去外围后那边的警察也难管吧？还是先搞清楚他是谁家的，让他的家人将他领回去先。”

“这怎么查呢？天国这么多魅魔。”

沉吟片刻，一个警察说：“找对魅魔熟悉的同事来帮帮忙吧，咱们是不是有一个同事，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改善魅魔的生存环境的？她肯定和魅魔都熟。”

没过多久，屋子里就又静了下来。

于是，他就被关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等着。

虽然是被关在“笼子”里，但是他却并不抗拒，因为这个笼子很大，也有窗户，光能透进来，还不时有人跟他说话，给他送吃的，那些食物的样子很奇怪，他以前没有见过，还不太敢吃，只敢啃点干面包，但是学着警察的样子尝试着吃了一点后，简直香到停不下来，这里太好了，他根本一点儿都不想回去主人身边了。

当他说出“我想一直呆在这里”的时候，周围的警察都笑乐了，说：“没见过有人想一辈子呆在看守所的。”

他却说：“我说真的呀，这里真好，吃的也好，还能看见光，水也很甜，你们也不打我，不会朝我射箭让我去追獾，我很喜欢这里。”

这话说完，周围的警察都沉默了，有个年轻的警察吭声：“你以前过的得是什么日子？这是拐卖人口，抓到凶手要判刑的！”

“可是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呀。”他说，“主人的奴隶都是这样的，我已经算很幸运了，因为很多人喜欢干我，所以一直没有饿死，好多因为没有价值所以活活饿死的。”

当他说完这句话后，警察上级派来的对魅魔有了解的人来了。

是一个女警察，有一对白色的大翅膀，他以前从没见过拥有这么漂亮翅膀的天使，觉得好奇极了，一直盯着女警察的翅膀看。

那白翅膀女警见了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她好像也听到了他刚才的话，捂住嘴唇就哭了出来。

见她哭，他忍不住从栏杆伸出手去为她擦眼泪，她不禁愣住，说：“真是你，虽然模样有点变化，眼睛怎么搞成这幅样子，但是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其实很不喜欢别人提到他的眼睛，从他有记忆起，他眼睛那一块的头骨都是凹陷进去的，左眼碎了一只，眼睛周围的皮肤也疤痕丛生，渗人得很。

听了女警察的话，他一脸迷茫。

她说：“我知道你本性可能并不坏，但是你毕竟……算了，说了你也不会记得了，不过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记得吧。”

女警好像认得他，围着他问了好几个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那，你对里德，晨星，这些名字还有印象吗？哦对了还有涅索斯，他是你以前的同事，还算是你的上级呢，对你很好的，你也不记得了？”

“上级？是主人的意思吗？抱歉，我现在有新主人了，但是主人要我追到獾才能回去，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呆在这里不回去了。”

女警察不说话，晨星就以为她不愿意，他低下头，说：“果然还是不行吗？没有这么好的事对不对？可是我很能干哦，是边缘地带少有的人形生物，床上功夫很不错的，你如果可以买下我，我会很贴心服侍你的。”

他这么一说，女警察就又要哭，她说：“好了，不要再说这些话了，这里没有什么主人和奴隶，我们这里是法制社会，你是一个单独的个体，没有犯任何罪，警局不可能让你长呆，也不要说那些陪人上床之类的话了，这只在特定区域才合法，在别的地方做是要被关进……总之，会受到惩罚的，你以后就记住，你叫晨星，是个独立的个体，谁也没办法奴役你，不能逼着你做任何事！”

晨星眼睛亮了：“就是说我变成主人了？”

“是的，你变成你自己的主人了。”

“什么啊，就只有这样而已嘛？我还以为我也可以做主人使唤奴隶呢。”

女警察伸出手去揉揉晨星的头，她说：“这里没有主人和奴隶，每个人都只是自己的主人，谁也不可以强迫别人做任何事，每个人都遵守法制的安排。”

“法制？”

女警察叹了口气：“看来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我会慢慢教你的。”

晨星歪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因为……”女警察开口，“你是我的故人。”

“故人？我以前认识你？我们以前是朋友？情人？还是亲人？”

“……都不是，只能算是认识，但是后面，我们也许可以做朋友。”

晨星脸上绽放出笑容，这个女警给他的感觉很亲切，他很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