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大雨如期而至,裹挟着寒凉侵入山洞,偶尔伴随着阵阵雷鸣,闪电将天幕照的透彻,树木被刮着哀嚎。
没有追兵找上他们,或许被困在雨里,或许未能出城。
埃芙拉蜷在角落,身上盖着雪无的外套,她畏寒,不愿待在外边被雨水溅到,其他几人默契挡在她周围,多少能隔绝些寒气。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黎明到来,几声鸟鸣昭示雨夜的落幕,晨曦穿过云层,落在叶尖的露水上,空气里是清新与自由。
埃芙拉第一个醒来,无声穿过睡在门口的三人,来到洞口。
潮湿的泥土被踩在脚下有些黏,视野里尽是被暴雨打落的枝叶,显得狼狈又凌乱。
埃芙拉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恢复了一晚的身体仍然带着钝痛,不过比起医院里暗无天日的幽禁显然轻松许多。
现在光线充足,她看见自己手臂上的裂纹已经全好了,表皮的伤口也都看不见,只有内里的还很严重,不过那是她本来就有的毛病,除非是一个强大的S级治愈系源源不断地为自己治疗,否则她的血肉只会不断地崩溃。
那个女孩,是叫琳妮吧,她的异能挺强的,嗯,大概有A级吧?比A还要高一些。
埃芙拉想,把她抓到身边每天为自己治疗,是不是不用听那个雪无的了。
靠他带领着去找他的老师,好麻烦,这路上他还不能死,不能失去行动力。
他一个就算了,竟然又带了两个拖油瓶。
埃芙拉:压力好大o(╥﹏╥)o
她正思考自己带着琳妮单飞的可能性时,其他几人陆续醒了,身后传来脚步声,埃芙拉敛眸,遮住眼底的寒意。
雪无来到埃芙拉身后,惊讶于她起来的毫无动静,一点都没惊动他们。
“早,昨晚恢复的怎么样?”他简单关怀一句,少女也只嗯了声回应,雪无让她准备一下,他们马上就出发离开森林,这个地方终究不能久待,最好能尽快到达巴巴霍利。
说完他就回山洞整理衣物,冷冷的风拂过埃芙拉的面庞,吹过刘海,露出左眼斑驳的白色布条,上面带着血迹,有些可怖。
埃芙拉趁他们收拾的时间将白布调整了下位置,将沾有血迹的那部分换到脑后,白布藏在刘海下面,总算不显得突兀。
做完这些其他人也陆续出来,离开山洞,踩着细碎的枝叶,走向光明的森林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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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外走,树木越稀疏,透过树杈的缝隙还能看到远处城镇屋顶的轮廓,一行人走在半人高的草丛中,锋利的叶片刮的皮肤疼痛。
琳妮索性发动异能展开一个圆形的防护罩,将四人完全罩在里面,叶片便被完全地隔绝在外面。
她的防护罩很脆弱,抵挡不住伤害力高的子弹炮火,但对付简单的刀剑也是绰绰有余,所以叶片的一点锋利完全不在话下。
只是周围安静地可怕,森林的边缘竟然一点人来过的痕迹都没有,仿佛从未被踏足过,无端让人觉得不安。
有时旁边的草丛里会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待他们靠近时才发现只是一些不怕人的小动物,有时是兔子,有时是刺猬,它们倒是胆大。
昨天一下午没进食,临近晚上也只是找了些附近的果子勉强充饥,加上走了那么长的路,虽然路上不时会遇到些野果,但几人现在仍然是想吃点能饱腹的。
想着已经快要离开森林,离布洛里能正常活动的范围很远,这附近也应该不会突然出现能受AI控制的物件,所以在下一次碰见那些“老朋友”时,几人十分默契地和它近距离交往了。
溪边,舟山熟练地将两只兔子清理干净,并用原始的方法生了一堆火,将处理好的兔肉靠在火堆旁烤制,其他人坐在石头上等待。
“哇好香,舟山你太厉害了,我都不知道你还会烤兔子!”琳妮期待地看着半熟的兔肉,惊叹于舟山的手艺。
舟山处理兔肉的时候,顺带在草丛里发现几株可以做调料的植物,刚好可以去去兔肉的腥气,此时调料和烤肉的香气混合,越发地馋人。
“毕竟我要到处做工,有时候去的远了睡在野外也是有的,自然就会了一些生存技巧。”舟山望着跳跃的火苗,似乎回想起了过往。
雪无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低头不语。
埃芙拉抱着膝盖,乖巧的坐在里火堆近的地方,有些贪婪地吸收火焰的温暖,她对食物没有太大的**,比起饥饿,她更在意寒冷。
毕竟没有什么比寒冷更加令人绝望的了。
烤兔肉的香气在不久后愈发浓郁,浓郁到让人有些飘飘然,仿佛下一秒就可以闭上眼睡去。
但这可是野外,他们尚在逃亡中,警惕性不可能因为吃饭就降到如此低。
“我觉得怎么越来越香了呢。”琳妮有些沉醉,眼神逐渐迷离。
“确实,我也觉得,是不是太饿了,我看已经烤好了,我们,现在就吃吧。”舟山迟钝地将兔肉取下,颤颤巍巍地递给琳妮。
雪无看着递过来的兔肉,有些呆愣,他看到,他好像看到老师坐在旁边,递给他一份资料,和蔼地告诉他他的父母有消息了。
消瘦老头没了在病床上的虚弱,反而精神抖擞,激动的给他比划,像是真的在为他要找到父母而高兴。
“老师...你的病好了?”雪无突然有点想哭,眼眶蓄起泪水,他赶忙背过身擦掉,又迅速回头看向老头,眼神依恋。
琳妮靠在哥哥肩头,不住地哽咽:“对不起哥哥,我不该就这么丢下你离开的,只是父亲他...我不想你和父亲为我为难,你们就当没我这个亲人吧!”
舟山关切顺着她的头发:“谢谢你琳妮,如果不是你我都想象不到明天的太阳,是你将我从淤泥中拉出,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埃芙拉环着小腿,将头侧靠在膝盖上,冷漠地看着几人的异常。
这边兔肉已经烤过头了,火焰顺着木棍窜到肉的表皮,将它燎得黢黑。
橙黄的火被风吹得摇摆,飘出几点火星,在空中随意地逸散,埃芙拉不受控制地伸出手触摸焰尖,炽热的温度将手指刺痛,她只好小心翼翼地靠近,寻找最合适的距离,既能感受那温暖,又不至于被灼伤。
埃芙拉盯着火堆,眼神有些空茫茫,她闻到一股迷人的味道,是她从未闻到过,却一直追寻的,自由的味道。
自由有味道吗?
埃芙拉不确定,但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舒适的,让她觉得自己不再受制于人的自由,感受不到身体无时无刻疼痛的自由。
风在喧嚣,旁边蔓延几道窸窣的响声,从头顶投下几片阴影,埃芙拉侧头,是几个高大而凶猛的男人,穿着黑色背心,裸露的胳膊上有刀疤和刺青。
来者不善。
男人们从腰上取下麻绳,利索地将他们捆了起来,过程中一言不发,却格外默契,像是做了无数遍这种事。
埃芙拉看着琳妮他们没有反抗的就被捆起来,好像根本看不见对方似的,而对方随后拿出白布将三人口鼻一捂,他们就失去了意识。
一个男人来到她面前,用同样的方法限制她的手脚,她也配合地适时昏迷过去。
最后男人们把他们扛在肩上离开,埃芙拉安静地昏迷着,看着他们将火堆熄灭,那让人着迷的香气也随之消失,小溪旁只剩下一堆木渣和黑黑的兔肉,散发着焦糊味。
埃芙拉眼神暗淡下去,心中的暖意也慢慢冷却,那熟悉的钝痛再次席卷而来,带着吵得令人头疼的心跳声宣示自己的存在感。
好想再来一遍,埃芙拉感到无力,继续昏迷下去,随着身下的人稳健的步伐,她感受到自己从葱郁的树林间转移到了开阔的地面,周围不再有穿过草丛的沙沙声,反而在不远处出现人声。
脚步声,说话声,东西碰撞声,各种噪音在耳边嘈杂,像是工厂里面搬运卸货的地方。
埃芙拉无意识皱眉,只觉得吵闹。
他们被带到一个狭小昏暗的房间里,里面只有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道窗口,透出几缕阳光,地面潮湿脏污,空气里泛着奇怪的酸臭。
男人们扔下他们就离开了,走的时候将厚重的铁门关上,外面传来落锁得的声响。
埃芙拉在他们消失后立刻睁开眼,寻了个稍微干净的墙边靠着,抱膝发呆,回味刚才那与自由拥抱的感受。
琳妮,舟山和雪无还躺在地方昏迷着,屋内还关着不少人,有面露不善地盯着他们的,也有摊在角落神情麻木的。
埃芙拉对他们的样子视而不见,垂着头闭眼继续缅怀。
一个衣着脏污,脸有些肉的短发女孩小心翼翼靠近她,在她旁边怯弱地搭话:“你,你好,你也是被他们抓进来的吗?”
她看起来被关很久了,眼睛却仍然明亮,艾月缓缓将手搭向少女的肩膀,就要触碰到发丝。
埃芙拉掀起眼皮,黑沉的眸毫无波澜,声音柔软却冰冷:“别碰我。”
她嫌弃般往旁边挪了挪,不理会女孩的主动示好。
艾月的笑容僵在脸上,难堪地收回手,看着有些可怜。
牢房里再次陷入死寂,阳光从窗口照射下来,穿过空气里的颗粒物,照在埃芙拉白色的发丝上,显得神圣而高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