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她妈妈当初为什么离开,只有人告诉她,那个人是为了一己私欲而走。她的离开让她倍加珍惜眼前的少年,但她发现,就算没有她妈妈,她依然能继续生活。
“舒瑶,今天你出嫁了,你要开开心心的。”袁桃对舒瑶说道。
“嗯,知道了。”舒瑶轻声回应。
袁桃看着舒瑶笑了笑,此刻的她早已失去了所有,最重要的父母都离世了,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向于斯幸开口。
“袁桃,发什么愣,去帮我看看于斯幸来了没有。”舒瑶催促道。
“好。”袁桃答应着,穿上白色的高跟鞋和礼服,走出榆林德和厚酒店。她的每一步似乎都带着淡淡的悲伤,却没有人看得出来。
她多希望这个世界的人都能幸福,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祝福别人。
那一天,袁桃到了榆星广场,看见了尚悦悦,最终没有将消息告诉于斯幸。
那时,于斯幸还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断追问,但袁桃始终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她知道,尚悦悦在场,这件事并不适合让于斯幸知道。
“袁桃,你给我站住。”于斯幸说道。
“我凭什么站住,我没什么要告诉你的。”袁桃冷冷回应。
明明他就站在眼前,可她为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将所有话语咽回心底。
袁桃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尚悦悦已经有仇,因为第一次绑架她的就是尚悦悦和冯鑫,这件事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如果一开始他从未绑架过她,她们是不是到现在依然是最好的朋友?
——
陕西省西安市未央区,西安市第三医院。
余星轶和其他志愿者已经到达医院,他们迅速换上防疫服,拿着防疫工具和消毒喷洒器,奔赴西安的各个角落。
这里真不愧是继武汉之后的第二个“鬼城”,几乎没有人再出门,大地仿佛被瘟疫笼罩,每天都有病人被送进来。
“小林,你去医院了解一下新冠感染者的情况。”余星轶吩咐道。
“好。”小林立刻离开队伍,前往医院。
没有人愿意留在这个城市等死。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上天派来的天使,无法给予所有人救赎,但至少能让人们相信国家政府并没有抛弃他们。
“也许你觉得我很自私,但这一次我无法让你冒险,只能挡在你面前,为你阻挡所有的锋利。”余星轶低声自语。
他看着自己女儿的照片笑了起来,没想到2003年的**都能过去,可这一次的新冠却如此难以消除。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也许是最蠢、最没有头脑的决定。
“这个是谁啊?”一名防疫志愿者问余星轶。
“我女儿,都快嫁人了。当父亲的肯定要身先士卒,不能让女儿无法举办婚礼。”
“她能有你这样的父亲,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福分吗?”余星轶自嘲。
如此糟糕的父亲如果也算父亲,那世上谁都比他优秀。他只觉得自己不配,因为从女儿出生起,就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她。
“你想什么呢?等回去了就好好和女儿聚聚,顺便参加女儿的婚礼,你女儿的婚礼可不能少了我哦。”志愿者安慰道。
“不会不会。”余星轶回应。
余星轶现在只想着,自己还能活着离开西安吗?他多么想亲眼看看女儿穿上婚纱出嫁的样子,这辈子也就值了,但他觉得已经没有可能。
——
此时,榆林市德和厚酒店。
今天是舒瑶和于斯幸、余诗诗和江明洋的婚礼。
余诗诗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玻璃杯,杯子掉在地上碎了。她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但不知道是什么,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最重要的人要瞒着自己去支援疫情区,出发前为什么不能告诉她。
“余诗诗,怎么了?”舒瑶问。
“没什么,玻璃杯碎了。”
“如果没什么事,那就准备出席婚礼吧。”
“嗯。”
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本该高兴,但余诗诗却想哭。她已经很久不哭了,是不是因为将要失去什么,才让自己无法抑制悲伤?
江明洋和于斯幸在门外候着,两人聊了起来。
“江明洋,没想到我们居然同一天举行婚礼!”于斯幸拿起一支烟,吸了一口,呼出岁月沧桑的烟雾。
于斯幸递给江明洋一根香烟,江明洋接过,笑了笑。
“从小到大,什么都和你比。这一次,我和你比谁先有孩子。”
“好啊。”
孩子——他们曾经不也是孩子吗?经历那么多,终于清醒过来。原来,从小缺爱的不止自己,还有自己最爱的姐姐袁桃。
正当新娘舒瑶和余诗诗推开门,看见各自的丈夫坐在门口,心底特别难受。她们想起少年时期的他们,一路走来,从未风调雨顺。余诗诗觉得自己委屈了江明洋,心底特别难受。
“我们走吧,傻丫头。”于斯幸和江明洋异口同声地对舒瑶和余诗诗说,各自牵着新娘走向婚礼殿堂。
“嗯。”
只有余诗诗不说话,只是不断点头。
她期待的这一天终于来临,他们没有浪费少年时代给彼此在一起的机会,匆匆忙忙、稀里糊涂,还是走到了一起。
“对了,你最近看见过袁桃吗?”于斯幸问。
“袁桃她不是在带孩子吗?她女儿袁夕婷马上就一年级了。你找她什么事吗?”江明洋答。
“没什么事……”
就算再怎么不承认,他曾经在意过她的事实,谁也无法改变,也没有人能否认这一段不该开始的恋爱。
余诗诗他们走近婚礼殿堂,但在准备宣誓那一刻,她接到了一个电话。那是林娜警官打来的,不久前林娜收到了新冠死者名单,其中就有志愿者余星轶。她收到余星轶的胸章和警帽,他壮烈牺牲在西安,那里的疫情比当年武汉还严重。
“余诗诗……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爸爸牺牲了,在西安……牺牲了……”
“什么……”
“还有,我是你妈妈林娜……”
突然有个人跳出来说自己是母亲,余诗诗无法相信,只感到无比陌生。
对不起,她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话语是事实,也许需要时间,但她实在无法接受父亲的死讯。
“不,我没有妈妈……”
“也许有点唐突,但警察局有规定,不允许上下级搞暧昧和恋爱关系。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
消失二十九年的母亲,突然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余诗诗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毕竟,二十九年都是余星轶独自关爱着她。
“嗯……”
“就算你是我妈妈,二十九年你去哪了?你关爱过我吗?”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而电话这一端的余诗诗,眼泪早已止不住地流淌,川流不息。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不能早点告诉她你就是我妈妈?这么多年,她一直被误认为是没有母亲的孩子,你认为她好过吗?
“你怎么了,余诗诗。”江明洋关切地问。
“没事,就是被感动得想哭罢了。”
——
婚礼现场,榆林德和厚酒店。
余诗诗和江明洋、舒瑶和于斯幸的婚礼如期举行。在所有人的祝福下,他们终于和自己喜欢的人走到了一起。
“舒瑶小姐,你愿意嫁给于斯幸先生为妻吗?余诗诗,你愿意嫁给江明洋先生为夫吗?”
“我愿意……”舒瑶和余诗诗异口同声。
江明洋看见余诗诗的眼泪在流淌,伸手为她抹去泪水。
“余诗诗,你怎么了?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为什么要哭?哭花了妆多不好。你究竟接到谁的电话了?”
“我……我听到林娜警官说……”
余诗诗什么也不说,只是拼命往婚礼现场外面跑,高跟鞋都脱了,一直往外跑,江明洋没有拦她。
如果她是流浪的白云,你就是那随行的身影。如果她是一片落叶,你就是她难舍的情。今生能做你的儿女,那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如果她是顽皮的孩子,永远也逃不出你的担心。
——
回忆里,余星轶曾问女儿:
“诗诗,你长大想不想像爸爸一样啊。”
“不想。”
“为什么呀。”
“爸爸最自私了,从未陪过我。总是说在我生日陪陪我,有哪一个生日陪过我。”
“爸爸忙嘛。”
“忙,你就知道忙,你心里还有你女儿我吗。”
余星轶是警察,一年到头几乎没有时间陪伴女儿。余诗诗从小就是一个人长大,她的妈妈是余星轶的上司林娜警官。
“我说,我们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还不打算让她知道妈妈是谁吗?”余星轶问林娜。
“我还不想,瞒着吧!瞒着吧!”林娜笑了笑。
余诗诗知道,自己做女儿的不太好,没能让你做父母放心。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也请多多包涵。她曾经不懂事,现在知错也来不及了。
“女儿,今天爸爸请了假陪你过生日,你开心吗?还有这是你的生日礼物。”余星轶递出一个盒子。
余诗诗打开,看见一条华丽的公主裙,两眼放光。也许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尽管别人说她是没妈妈的孩子,但有爸爸陪伴她已经很高兴了。
“爸爸,这一定很贵吧,你怎么……”
“傻丫头,爸爸就是想她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才拼命,不然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
余诗诗只想时光永远停留在那一刻。那是父亲在她刚上初一时为她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她认识江明洋的第一天。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比余诗诗还高一点的少年,穿着黑白色制服。他抿牙一笑,笑容特别好看,印入了余诗诗的脑海。
“女儿,快叫人。这是江叔叔和江明洋。他即将转入你们班,你们要互相关照啊。”
“江叔叔好。”
从那一刻起,她的世界不再只有爸爸和公主梦,还有江明洋。
这一路走来,微风徐徐,他们正值青春。但唯独余诗诗永远忘不了,自己喜欢你的那一天。因为那天,她的梦里闯进了他,一个特别难以忘怀的人。
“臭老爸,为什么不能等等我。”余诗诗在风中哭泣。
于斯幸问:“江明洋,你为什么不拦一下余诗诗?”
“我不拦,让她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吧。”
“你还真是比我还爱自己的妻子啊。”
那当然。她可是他这一生认定的妻子,不宠着点,怎么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