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年前混沌不知道何顾进入到了冥界之中,将整个冥界砸了个粉碎,致使冥界的数万恶鬼被放出,一时之间充斥在了六间各处。
鬼魂初出现之时还惧怕阳光和冥界以及神界的追捕,但随着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多,这整个天地的阴阳都开始发生了变化。
原本阴与阳就是相互对立的存在,人间若是阳那冥界便是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能维持住这个天地的平衡。
但混乱之后,这个平衡就被打破了。
数百万的恶鬼被放出,它们停留在,占据在这个原本不属于他们的地方不肯离去,或许阴间的十八层地狱会有比这更恐怖的场所,但现在满眼望去也不差毫厘。
这人间的阴暗已经变得如同冥界一样,混黄色的天空之上已经许久看不见太阳的影子,长日也已经许久不曾再出现,世界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但人们对这样的情形似乎并不在乎了,他们在乎的是命究竟还在不在。
朝歌城内。
原本偌大繁华的都城,此刻一片寂静。
放眼望去,整个城市都被累累的,森森然的白骨所铺满着,有大有小,有的十分完整而有的却已经破烂不堪,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那上面的血肉被剔的十分干净。
一日杀净生灵涂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所有人都知道,入了冥界地狱的恶鬼,在生之时便已经犯下了滔天的罪孽,
人有惰性,所以他们又怎么会因为进了冥界,遭受了各种刑法的处置,而突然变得幡然悔悟,悔不当初呢,不,这是不可能的。
护食般的恶鬼一经放出就如同蝗虫过境一般,起初还只是小小的一群翻不起什么大浪,但紧接着它们越聚越多,越来越大,到后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一个人甚至会被数十只恶鬼撕咬吞并,直至变成白骨。”
“直到他们被封印为止,这世间的生灵已然消失了十分之七之多,堆积起来的白骨能将整个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铺满。”
“我有个问题,”
一位看客掸了掸身上散落的坚果壳,直起身来,拱手向着说书人问道,
“鬼吃人,就算是再多,那那些被吃的人的鬼魂,总能反抗吧,或许刚开始不行,那之后他们越来越多,总能反抗了那些恶鬼吧。”
一席话说出了众看客心中的疑问,呼应的声音此起彼伏:“是啊,总能反抗了吧,那么多。。。”
“众位,众位,且听我说,”
一声惊堂木让原本嘈杂的声音霎时安静了下来。
“诸位,诸位,各位的问题我知道,且听我慢慢讲来。”
“诸位要是以为那是寻常的恶鬼那就错了,那可是锁在阎罗十殿里最凶狠的恶鬼,或许更确切的说应该叫十刹鬼,十刹鬼跟普通的鬼可不一样,普通的恶鬼没有身体,而十刹鬼可是有着实打实的躯体和能量的,他们能跟神仙一样千百年的活着,而这次带头的就是阎罗十殿里最凶狠的十刹夜叉,他们不仅撕咬干净了那些人的血肉,还连带着灵魂一起吃干抹净了,可怜了那些生灵再也没有看到下一次太阳升起的机会了。他们永远的消散在了这天地之间。”
“好,今天小老儿的“人间地狱”就讲到这里了,众位看官,想听后事如何还请下次咱早早的来。”
“啪”
一声惊堂木敲醒了还沉浸在说书人的故事中的人。
说书人拱了拱手,从茶馆老板那里接过了今天的说书钱,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便向外走去。
大街小巷上的人熙熙攘攘,小贩们一个赛一个的奋外卖力吆喝着自己家的生意,冬月的冬衣厚重棉实,却掩盖不住每个活生生人身上的热乎气。
“我竟不知道小公子居然有这种爱好,居然喜欢在茶馆里给别人说书听,你别说,你这身打扮就算是站在那位眼前也一时间难以将你认出啊。”
说书人身旁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道衣道袍打扮的人,那一身道袍白白净净,只有身后绣着天地日月的花纹,其他再无装饰。
只是那手中的浮尘跟其他道士的浮尘却不相同,那浮尘竟然是黑白两种花色掺杂而成的,看着十分的怪异。
说书人并没有回答老道士的话,而是同他一起拐进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巷子之中,这小巷子的另一端连接着茶馆屋后的一条街。
再现的时候,老道的身旁已经不再是留着两撇八字胡和小山羊胡以及耷拉着眉眼稍,背还有点驮的说书人了,而是一个新面孔。
俊秀清朗,最不一样的一点就是他眉心中那一抹金红色的痕迹,就算是在阳光的照射下,那光彩也不让分毫。
“爱好而已,世人喜欢听故事,而我有故事,两两皆得欢喜,何乐而不为。”
“不知徐方士那边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这人说话淡淡的,一点都看不出悲喜,与刚才说书人的快意恩仇和口吐莲花一点都不相同。
“世事一场大梦,环环相扣,不到最后又有谁说得准呢。”
那个被徐焯君换作小公子的人抬了抬那双丹凤眼的眉眼梢,明明没有任何眼神的波动却有万种风情,薄口轻开,他淡然的说道:
“徐方士,我到了,告辞。”
街尾处一条小巷子里传出来了阵阵淡淡的酒香,“说书人”踩着酒香的影子走进了了无人烟的小巷之中,只剩下拿着浮尘的道士在通往‘南楼’的那条巷子忽明忽暗的街头站立不动。
……
“好好好,让老娘下地狱是吗,我倒要看看最后下地狱的是他们还是我们。”
江离说的这句话是气话,这话说完他自己都心虚的不行。
不过此时他已然发现,这个空间里原本能够放大声音的效果已经没有了。
“咱,咋办,进去吗?”
“不是,什么情况啊,就你刚才喊出了它的名字?这声音就消失了?”
她转头问向李通古,问出自己心里的不解。
李通古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道:“你遇见过妖怪想要成人成仙那种讨封嘛?”
江离摇了摇头,一脸的疑惑。
四九却适时的开口道:“就是说有些法力高、灵性高的妖怪想要成人之前,它们会打扮成像一个人的模样,然后问你,它像不像人,如果你说像,它就能接着修行,而且没有因果报应的那种修行的越来越像人,如果你说不像,那它的一身道行就算是废了。”
“不过,这个跟讨封有什么关系?”四九也不明白,转头问向李通古。
“其实道理都是相通的,”李通古撵了撵他浮尘上的几根杂毛说道:
“山妖精怪讨封打扮成人的模样,无外乎就是想掩盖住自己本来的面目,去实现自己之后的愿望和想法,你将他认出后才能变回他原来的样子,而建木虽然并不是伪装成焚钟的样子,但他有灵智在,我想如果没有认出它的真实面目来,我们都会被困在这个地方,连进入下一层的资格都没有,你可以认为是,有个人为了逗你玩,在你的身后用手捂上了你的眼睛,让你猜他是谁,猜错了就被杀掉,猜对了,他觉得无趣,就把手放下来让你走了的意思一样。”
“合着你也是猜的啊。”
“那我也猜对了不是。”
李通古弯着嘴得意的笑了笑,不理会几个人无语的表情,向着那开启的黑洞洞的大门一步一步踏了过去。
“你们说上一届冥王也真是的,留下的烂摊子这一届冥王也不管,反而要让我们几个小老百姓来管,他脸可真大啊。”
江离跟在李通古身后向着远处的黑洞走去,看着不长的路,几人走了许久都没有走到,许是预料到了没有这么容易就通过这一关的磨难,谭砚也不急,开口缓缓说道:
“谁说上一届的冥王死了,谁又告诉你只有一个冥王的?”
江离愣了愣,而就连走在前面的李通古也愣住了,不自觉地脚步就放缓了,但很快他又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他没想到谭砚知道的居然这么多,也不知道他们的计划里他又知道多少,猜到了多少,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加重戒备了起来,就剩下这一段路了,不能出任何地差错。
“你们不是之前说上一届冥王以身殉道了嘛,什么意思,他没死?还有不是只有一个冥王是什么意思?”
江离不傻,她记性好的很,她记得之前他们在那个石屋里李通古说的话。
谭砚没有转头,而是跟在李通古身后继续往前走着,那个空洞的黑口看着十分的近,但几个人走了这许久的时间,似乎连分毫都没有靠近。
“当时的冥王确实是用了自己的半神之躯散尽了全部的功力,舍了他那一身的皮囊,用全部的力量将恶鬼捉回和绞杀,只是他的神魂之后却再无一人寻找到过,众人都以为那神魂也随着他的力量的消失而陨落了。”
“你还记得经常从九瓴里出去到老板娘那里喝酒的那个小姑娘嘛?”
“记得啊,那小姑娘看着挺漂亮的,大眼睛,就是那两个眼睛的颜色不太一样,是异瞳的,也不爱笑,总是看着冷冷的,平时也穿的挺素的,总喜欢黑白搭,我心思小姑娘挺可怜的,年纪轻轻就死了,当了冥界的鬼差,没有灵魂,孤孤单单的。。。。”
江离一下子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截住了话头,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结结巴巴地问道:“你,她,不会。。。”
谭砚没有转头,但他现在猜得出来江离的表情是怎样的震惊。
“没错。”
江离摇了摇脑袋,她刚才一定是幻听了:“她一个小姑娘?神界总不能让一个小姑娘当冥王吧?”
谭砚哧笑了一声,江离都能猜到要是谭砚现在正面对着她,一个白眼那肯定是少不了的,不过这嘲笑她也已经习惯了,所以她并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听着他说道:
“这大千世界的万千法境,冥界也不过是属于其中的一个法境而已,它因缘而生,因缘而灭,并不是靠天上那一群老东西说了算的。
“冥王本应为金池中的玉莲自然生出,无父无母,顺应天地而生,万千佛法像,万千阎罗面,高矮胖瘦、大大小小并不相同,他们并不受那天界的众神管辖,而是直接受命于泰山古神和天道,直到他们修德圆满,消散于这天地之间。
“这一届的冥王是并蒂而开,原本金池中一次只开一朵玉莲,一朵玉莲需要吸收世间万事的浩劫才能诞生一个冥王,但这次却有两个,虽然历届都没有这样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过。”
“你经常所见的那一位便是剩下的那只并蒂莲生出的冥王,她的伙伴便是当年为了收复那放出的十万恶鬼而散去神力的另一个。”
“这建木因为连接着天地,也并不是一般能量所能拔起的,因此当时的她也舍去了一半的神力将这原本屹立于天地的大树砍倒,而另一个冥王也耗散了大半的神力将建木分割成数块,你以为一颗神树,就那样随随便便的就能被砍断,剥皮抽髓的,凡事都要付出代价。”
“我再来补充一点吧。”
看谭砚说的那样起劲,李通古也按耐不住心里想要说话的痒,可还没等他接着谭砚的话头说下去,就听到他大喊了一声:
“不对,前面是镜像,我们走不过去的,往后走,快走。”
话音刚落,强烈的震动开始充满整个空间,头顶松落的石头开始向着几人不偏不倚的砸了下来,还好几个人的身手和能力都还能算得上拔尖,躲开了几块体积巨大的石块。
“快,快撤,这个地方要塌了,快。”
“那个门在后面。”
走在最后的四九现在变成了排头,他清晰的看着刚才他们远离的石壁之上一个黑洞洞的大门正张开血盆大口迎接着他们的到来,一时间惊慌和惊喜让他上了头,也不顾头顶上可能有飞石砸下来的危险,不管不顾的冲着前面的洞口跑去,而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不顾一切的江离。
一块巨大地超过两个人身量大小的巨石无声的从远处的顶上飞横过来,向着跑在最前面的两人砸了过去。
四九和谭砚两个人惊慌未定的站的面前,豆大的汗水不住的向下流淌着,眼眶里是被刚才死里逃生惊吓出的眼泪。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候谭砚和李通古会突然冲过来将他们从死神的手里争分夺秒地抢出来。
将两个人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
“还愣着干嘛,跑啊!!”
可现在似乎并不是侥幸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将几人原本还未晃过来的神彻底的喊了回来。
江离和四九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也不再耽搁,开始奋力的拉着自己已经颤抖的有些发软的脚步跟着谭砚和李通古冲进了那黑洞之中。
霎时间,这空间的震动就好像是被按住了暂停键一般,原本胡乱飞舞的石块都被停留在了半空,不再往下掉落也不上升,一眨眼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只有满是灰尘的地面上,不时闪现着一些零星跳动的字样:
入焚钟者,有来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