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大殿之中似乎只有水池中游动的鱼儿还显示着这片空荡环境中的鲜活。
突然一个水波激起,惊动了池中的游鱼,那鱼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死亡的威胁,拼命的想要逃窜开来,但此时的水面上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寂静,挣扎的奔走的游鱼将平静的池水撞击的,激起一浪一浪的浪花。
但没有任何的游鱼敢去靠近那刚才进入水面的东西。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扔进了鱼池之中,那东西刚一接触到水面,也不做任何的变化,只是安静的停留在池面之上,但霎时之间,整个池水便变得漆黑一片,连原本挣扎跳动得游鱼也渐渐的平息了刚才暴怒的跳动,变的悄无声息。
一个女娃娃此刻正站在池水边上,静静的看着这谭池水发生的变化。
只见刚才墨一般的池水,在她的注视下渐渐的显示出影像来,一帧一帧画面开始在上面闪动着。
那影像中出现的并不是别人,正是江离四人,此时的他们正站在鬼市的建木面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扇原本是通天神木制作的大门,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那角落里出现的小小的变化,而女孩更是一脸冷漠的看着这眼前突变的景象。
“阿罗,你的心动摇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
四下望去,除了女娃娃和眼前这潭跳动的池水外,这大殿里空空荡荡,再没有其他生灵的存在。
“哥哥,我不会动摇的,我怎么会动摇,没有心的人干什么都是硬的,我只是对他们这些人很好奇,好奇他们究竟会不会有心,会不会因为长出了血肉的心而动摇杀死周围相处多年同伴的决心。”
被叫做阿罗姑娘嘴巴奇特的变化着,口中的声音不停的传出,一时尖锐一时浑厚。
女生的声音刚一停下,而男子的声音却停顿了好久,接着才开口道:
“你知道就好,它的存在和泯灭本就是订好了的,要不是我们当年的计划有所纰漏,让他的一缕残魂跑了出来,造成现在的局面。。。。况且这局已经打开了,是死是活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若是身死,那便是他们的命,若他们仍能从那摩罗地狱有命逃出,那便是他们的造化。”
阿罗的嘴角闪现出一丝玩味,对于他们这种天生地育的东西来说,存活的时间太长了,这世界上有许多他们可以去细细观察然后品味的东西,而眼前的这些人,便就是他们欣赏这世上美景用来打发时间的好东西。
“哪个庙里没有冤死的鬼呢,怪只能怪他们非要趟这一趟浑水吧。”
水池中的黑随着四人在建木的微光下缓缓走进而逐渐消散,而原本游荡在水池中的数十条黑鱼此刻模样也变大了许多,刚才还一脸狰狞的阿罗脸上此刻已经恢复了往日看到的那样冰冷,而那闪烁着黑暗的另一只眼睛却仍在她的眼眶中闪着精光。
另一边,九瓴。
此刻徐焯君的眼前也正打开着一副精彩交织的画面,这画面上的主人工们俨然不知道自己被多方势力所关注着。
谭砚和江离的种种举动都逃不过徐焯君的眼睛,他看着两个徒儿从焚钟进入到鬼市里,又亲眼看着他们进入到建木中,生死不明。
神农镜可看天下万物之事,这小小的鬼市自然不在话下。
而自谭砚和江离进入鬼市之后,那原本伫立在九瓴厅中的铜钟也跟着消失了,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而自他们进去之后,原本还在正襟危坐,双眼紧闭的徐焯君此刻却将他的双眼缓缓张开,神情淡然的盯着那镜中的漆黑喃喃自语道;
“既然有人设下了这局,这鱼儿定然要试试咬不咬钩才能知道下饵的人是谁啊。”说完,他的眼睛又重新紧闭起来,变回了刚才的那副样子。
“谭砚,谭砚,你在哪,大家听得到我说话嘛?”巨大的回声在整个空间中响起,不断回响又被放大,震得人的耳朵生疼。
“我在这,你小点声,我没聋。”
谭砚的声音在一旁轻轻的响起,而他的声音只被放大了些许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束幽蓝的鬼火自谭砚的手心中被点燃,那蜡烛看着十分的熟悉,竟是在夜晚间一直陪着谭砚的那盏黑色的蜡烛。
此刻的它散发出幽幽的蓝光却又十分的微弱,似乎有人稍微喘息的气力大上一点,就能将它给吹灭掉。
其余三个人看到这边的亮光,连忙向着谭砚靠近,而在它们的行动中,那原本并不沉重的脚步声却陡然在这空间被放大。
巨大的回声,轰隆轰隆的响过来,又响过去,交织成一片此起彼伏的交响乐。
“这是哪啊?”江离低声问道。
此刻的谭砚心里似乎有了一个想法,但他并没有说出来,他在思量着这建木背后的空间为何是这样的存在。
李通古看了看谭砚手中的黑色蜡烛,又看了看谭砚,随即将他的脸隐藏在了灯光晦暗的阴影之中。
四九明白,在这里自己的本事应该是最小的,所以他懂得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
江离借着微弱的烛火看了看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其他两个人,又转头看向谭砚,似乎是发现谭砚并没有想要回答自己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便以为他也不知道,又换了个问题继续问道:“你说他们两个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嘛?“
谭砚冷笑道:“那两个鬼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鬼话怎么能信呢,鬼话连篇这个词你不知道吗?”
而正如谭砚预料的一般,此时的建木外,此时正站着刚才还为了鬼市黎民而谋大义的大祭司和老夜。
与刚才那一脸焦急和委曲求全的脸面并不相同,两人均是十分冷漠的看着眼前已经紧闭的大门,而后不做任何停留的转身离去。
“你收了你的蜡烛吧,我带了夜明珠,也能照明用的。”看到那已经被燃烧的短了三分之一的蜡烛,李通古不忍的开口说道,随即他就将手中的一个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分散给几个人。
而就在谭砚准备将手中的蜡烛熄灭放回乾坤戒中之时,突然,原本漆黑一片的空间霎时变得十分明亮,几人被这猝不及防的光亮闪的眼睛一阵的暴盲,缓了一会才重新适应起这亮度来。
等到能够看清楚周围的景象之后,谭砚这才将手中那燃烧了一小半的蜡烛重新珍重的放回乾坤戒之中。
那蜡烛跟阳间正常的蜡烛不同,它的制作材料十分的不一样,所以在阳间燃烧的只是那制作蜡烛的外衣而已,并不会燃烧掉灯芯和蜡油,这便是这根黑色的蜡烛能够陪了谭砚百年不灭的原因。
秦始皇和往代君主想要找寻的长生灯就是这样的,它能够保持千百年常亮而不灭,只是这制作过程太过的繁复而又残忍,制作之法又是不传之法,所以知之之人甚少,而拥有天下藏书的谭砚便是其中一个。
但这根蜡烛却不能入了鬼界,一旦入了鬼界,那便真的进入了它的领地了,在这里燃烧一分都会让它的尺寸变小一些,直到最后完全的燃烧殆尽,那原本存在制作的蜡油和灯芯便会完全的消散掉,而此后便再也做不出一根一模一样的蜡烛了,而这种蜡烛一般统称为——鬼烛。
鬼烛依托于亡者而做,但一根鬼烛会用尽亡者身上所有的东西,只留下用来投胎转世的灵魂。
……
李通古和谭砚他们四个人背靠着背站在这陌生的空间之中,每个人都面对着不同的方向,以防突然袭击的发生。
江离觉得这周遭的一切看着十分的陌生而又熟悉,升起的薄雾笼罩在四人的身边,使人看着这周围的一切不是十分的真实。
突然,响亮的钟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急速的响起,
“咚咚咚”
在这空荡的地方,声音显得如此之大,像是要震破人的耳膜。
霎那间,周边的薄雾像是触碰到了阳光的照射一般,开始渐渐消散,伴随着薄雾的消散,钟声仿佛也跟着一起离去,渐渐的变小了许多。
江离摇了摇脑袋,想要把脑袋里在嗡嗡作响的东西摇出来,这是她第二次经历这种事情了,与第一次经历的时候相比,显然淡定了许多,她冲着其他人喊了一声:“你们没事吧?”
巨大地声音回荡在这空旷的空间之中。
显然李通古和四九就没有这样的经历了,他们此刻就像是耳朵被人狠狠的踩上了一脚一样,连带着脑子都是嗡嗡的,如果现在有一大群马蜂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那翅膀飞舞发出的声音定会被他们当成是脑子里还没停下的声音,而无所畏惧。
不像第一次眼疾耳快地防备,回答江离的是谭砚的一脸疑问,就在刚才钟声响起之时他忘记了封住自己的耳识,钟声顺着耳朵进入了他的脑子之中,此刻的他跟其余三个人一样都像是脑子进水了一样,不停往外拍打着耳朵。
等到他们能够重新恢复听觉的时候,只听到江离那剩下的半句话还在远处回荡着:“事吧,事吧,吧。。。”
感觉自己像是恢复了一点,几个人开始打量起这个突然光亮的四周来。
他们似乎处在一个圆形的空间之中,这周边的一切看着像是在他们的周围围了一个圈将他们包围在了里面。
而那看着像是墙壁的东西,上面似乎写了些什么。
谭砚看着不是十分的清切,因此,他走近了几步想要看清楚。
江离在不停的掏耳朵和摇脑袋之后,终于赶走了脑袋中噪音。
她看着谭砚撇下了他们独自走到了墙边,自己去探索这个陌生的空间去了,她原本也想跟去,只是当时的她还自顾不暇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一想法。
而其余的两个人也分别四散在周围寻找着有痕迹的线索。
原本嘈杂的声音此刻只有江离的脚步声还在响起。
她发现谭砚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久到她都觉得久的程度。
而四九和李通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谭砚的身边跟他并行站立着,良久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
她大踏步的走上前去,声音的摩擦被放大许多倍在这个空间回荡着。
但她却不管这么多了,她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他们这几个人不顾一切就静默的站立在那里,她要看看这几个人到底是犯了什么病。
“我知道我们在哪里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江离一大跳,她的腿因为恐慌不自觉的向后倒退了一大步,等到她稳定下心神来后,这才看到谭砚不知道何时已经转过了那个僵直的身子,面朝着自己,而刚才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谭砚,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能吓死人的,有什么不能等我到你面前再说嘛,你非要这样冷不丁的吓我一下,你就觉得开心了?”
江离很生气,但她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她就不再去纠缠刚才被吓到的事情,而是紧跟了几步向着那三人的地方走去,边走边问道,
“我们现在在哪?”。
“你还记得让我们进来鬼市的那口钟嘛?”
“记得啊,咋了。”
“我们现在就在这口钟里。”
“你说什么,我们在钟里,不是在建木里嘛?”
谭砚没有回答江离的问题,这个问题连他自己现在都搞不清楚,他愣了一下,于是又上前去抚摸了一下那墙壁上的文字,
“你看看这些字,有没有感觉很熟悉。”
江离盯着眼前的字,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
“是祭文,是那口钟上的祭文。连上面的话都写的一模一样。”
确实是祭文,江离这才认出来,这上面的字不正是害他和谭砚进来的那口钟上的祭文嘛,当时他和谭砚将这口钟从外到里看了个干净,丝毫没想过自己现在居然就在这钟里。
“你不是说你不认识祭文嘛?”
“我是不认识,但耐不住,咱这里面有人认识。”
李通古轻微咳嗽了一声,甩了甩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拂尘,那拂尘看着毛色顺滑,却不是纯色的,里面掺杂着些许的红色,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毛做成的。
“李老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本事?”
李通古嫌弃的看了看江离,不屑的说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想学吗,想学过来给我磕两个,我就不吝赐教。”
江离白了李通古一眼,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怎么不过来给我磕两个,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江离这种软硬不吃的性子,一句话便把李通古原本想要炫耀的心打回了谷底。
“这不是建木嘛?怎么又变成钟了?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这是建木没错,这也是钟。”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怎么你说的每个字我都知道,连在一起我就听不懂了。”
“还是我来说吧,”李通古开口道。
“焚钟是堕器,入了十九层地狱当了镇杀器,只要是在它手里的,不管道行法力多高深都是难逃一死的结局,但很少有人知道,焚钟能成为镇杀器本就是因为它是建木的阴木所化,世有阳就会有阴,就连本身是太阳树的建树也不例外。”
“它存活万年本就是有灵智的东西,所有的阴暗面让他变成了坑杀神灵的魔,就算是地藏王菩萨耗尽了千年的修行和佛经游说都没有将它的魔性驱除。”
“最后只好将它坠入了十八层地狱的下一层,成为第十九层地狱,这便是冥界常说的摩罗地狱。”
“而之前因为那件事情,导致冥界众恶鬼脱离,冥王将建木分割成数块守在每一层地狱的入口之处,那焚钟和建木本就是一体,在千百年的分离后又重新合体,所以我们现在就是在焚钟的本体里面,看来外面那两个人鬼真的没有说实话。”
“这焚钟上的祭文,跟平时祭祀的内容并不相同,刻的应该是佛经,”
“世皆不牢固,如水沫泡焰,汝等咸应当,疾生厌离心。’诸人闻是法,皆得阿罗汉,具足六神通,三明八解脱。最后第五十,闻一偈随喜,是人福胜彼,不可为譬喻。如是展转闻,其福尚无量,何况于法会,初闻随喜者!”
“可惜了这满满当当的揭语,也没消除了它的魔性啊,是吧,焚钟。”
李通古的最后两个字声音说的极其的大,将在他一旁认认真真听讲的四九吓的哆嗦了一下。
他刚想要条件反射的上前去捂住他的口,却发现在他的‘焚钟’两个字脱口之后,周边并没有像刚才一样发回巨大地回声。
而是悄无声息的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扇刚才众人都未曾发现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