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志怪 第19章 魂魙

传说在焚钟与鬼市的连接处有一个混沌的通道，那里的鬼魂同别处的鬼魂不同，他们的魂魄带有实体，能够同阳世的人一样接触到物体，但他们也只能永远的穿行于那条通道之中，永永远远当个幽魂，等到体内的能量耗尽之时，成为任何人都不知道的虚无。

而老夜就是阴差阳错的在当幽魂逐渐丧失记忆和能量的时候，误闯进鬼市的唯一一个混沌的灵魂。

不，应该说他是一个幸运或不幸被选中的灵魂。

“那你们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帮你脱离苦海？”

以前的都是过去了，他们是很惨，但谭砚觉得他们应该先顾一下他和江离现在眼前的情况，毕竟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们有那么大的本事吗，跟冥界作对，那是我们自己。。自己跟冥界的事情，跟你们无关，眼下我们这里需要你们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忙？”谭砚和江离同时开口问道，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同李通古对视了一眼，接着才向大祭司望去。

“帮我们找到这个鬼市之中消失的那些鬼魂。”

“什么？”谭砚不解的问道。

大祭司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事情自己说出来挺可笑的，一个鬼市的管理者，他居然还需要别人去帮忙找到这个鬼市里丢失的灵魂，说出去，任谁都不可置信，可偏偏事情就是发生了的。

“我给你们看样东西，”

大祭司的手轻轻的在几人的眼前一滑，一副镜像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那镜中的场景就是刚才他们路过的地方，那个鬼门之处，与刚才不同的是，现在的那个地方停滞了许多排队的鬼魂，和人间的热闹不同，这些鬼魂似乎十分低落，但又有哪里看着不对劲。

他们有的目光呆滞的跟着前面的队伍不断前行着，而有的身体却是一抽一抽的，就如同得了羊角风一般。

大祭司看了老夜一眼，说道：“最近我们发现，这鬼市中的鬼魂们丢了他们的三魂一魄。”

“不是只有三魂七魄嘛，这都丢了三魂一魄了，那还能投胎嘛？”

青云山是百年老观，千百年来以捉鬼降妖为名，可能它降妖的能力比不过其他三大家，但他们捉鬼的能力堪称一绝，山上的道爷们基本上都是开了天眼的人，只要是离体的魂魄，又或者被附身者，一眼就能看出有什么不同。

四九纵然是在山上没有正八经好好学过道法，但一般的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是的，一般的鬼魂都是三魂七魄，三魂散去其实跟鬼又死了一遍没有什么区别。”

“鬼魙？”

“鬼魙？什么是鬼魙？”

江离不解的问道，就连李通古和谭砚都向着四九投向好奇的目光。

四九瞬间觉得自己的青云山身份似乎并没有那么的卑微，起码在对这些鬼知识方面他还是能够挺直腰杆子的，也不枉他喜欢在山上的藏书楼里看这些奇怪志文的小说待到大半夜。

“人死后为鬼，这个大家应该都是知道的，但其实鬼死之后并不会直接化作虚无就消失了，《幽冥志》曾有记载，鬼死后变为鬼魙，鬼魙后面还跟着鬼希和鬼夷等等，但这个鬼魂的样子看着好象并不像是鬼魙？”

这最后的一句话问的是老夜。

“传言说，鬼之畏魙犹如人之畏鬼，魙出世，则百鬼群恐之。”

老夜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四九的话，而是继续讲到：“这位小哥的话说的在理，那我再说点老生常谈的东西，”

“每个生灵都有三魂七魄，那是主宰它们投胎的依托，只不过下辈子能投胎成什么都要看它们自身这辈子的罪孽和福报，缺了这其中的哪一个都不行，那些作奸犯科或者犯下种种罪孽的还好，若是那些这辈子救苦济世的生灵，就算他们这辈子的福缘再深厚，下辈子也不可能脱胎成正常的存在。”

他看向四九同他说道：“鬼死为魙是也，在你们人间的说法叫的它是鬼魙，而我们这里都是叫做魂魙，当然都是一个东西，魙并不是鬼死后一下子生成的，而是需要个过程，而在这个脱变的过程中他们的样子其实跟白痴没有什么区别。”

大祭司接口说道：“而城中那些原本已经存在的鬼魂并没有任何的变化，问题就出现在这些新来的鬼魂之上，他们只要一跨进鬼门，原本应该活泼的灵魂立刻就像被什么东西剥离了一样，变得跟白痴相同，我找遍了问题所在，我甚至还亲自去鬼门看守着也没有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四周沉寂了很久，这个问题似乎对于众人来说超出了一般解决问题的认知范畴。

李通古问道：“那你们为何不把这个事情汇报给冥界那边呢，既然他们都已经打通了冥界和鬼市的连接，那这鬼市就应该也算是他们的管辖之地，何况这个事情似乎看起来十分严重。”

“冥界？他们那边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有空管我这边的事情，要不你以为放我这个阵胆在这里干什么的，自然就是看管和监护这里的，我汇报过了，也不知道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他们准备让我们自生自灭，迟迟都没有动静。”

这个事情是李通古他们四个人没想到的，统治者甘愿放弃了自己的城池，若不是战败弃城，就是那边已经没有能力来管理这个城池了。

这天似乎要变了。

“发生这个事情有多久了。”谭砚问道。

大祭司略微沉吟了一下，想了想，说道：“大概也快有200年了。"

“两百年！！”两声惊呼从四九和江离的口中脱出。

江离惊奇的问道：“这两百年你们就放任这些鬼变成那副鬼。。。德行？”

大祭司无奈的说道：“没有办法，我们也并没有任何解决的方法，我和老夜不能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里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这里的亡灵大多数都是阴差阳错在往生路上走错了通道或者倒霉遇到了分散的焚钟的残影来到这里的，因为不是正常的走的投胎路，冥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里收取他们的信息，他们只要在这里等上一段时间，等到自己能够投胎转世的机会就行了。”

“但这里的比例与所有的亡灵相比，实在是太渺小了，就算这几百年，转世投胎后异常的也只是占亡灵的很少的一部分，而这些鬼魂的异常在他们眼里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且自从我发现这事情之后，已经用了所有的力量阻止那些亡魂去投胎了，就等事情解决之后，他们恢复正常了再让他们拥有下一辈的机会。”

李通古从刚才就一直在看着大祭司的自我辩述，但是他没有说话，他心里明白能够阻止一个鬼魂顺应冥界的安排去投胎，已经算是有能力了，毕竟上了往生簿的鬼魂，生死和刑罚都是有定数的，这定数是古神所制，任何力量都改变不了，而眼前的这个只是实体的鬼魂却轻松的说着自己阻止了那些灵魂的投胎，这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了。

他希望他们接下来让两人所做的事情不要误了他的事就好。

“想来你们应该还记得刚才看到的建木吧。”大祭司接着问道，几个人都点了点头。

“建木在这里呆了上千年了，他曾经是太阳之树，需要靠太阳的能量才能继续维持他的神力，纵使是变成这个样子，他也依然能阻挡鬼魂的逃离。”

“我们两个猜，这个问题应该是出在了建木身上，应该是建木中的能源枯竭，而他在这个阴暗的环境里又不能吸收太阳的能量，所以退而求其次，让那些魂灵成了它的替补能量，来补充它流逝的能源。”

“你说，这个事情已经在这里发生了两百年之久，但我和江离两人刚才从城中的那条街中走来，并没有发现你说的这个问题，那城中的鬼魂一个个看着思维都十分清朗，这你又怎么解释。”

“冥界的投胎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的简单，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把所有的死魂灵都扔到你们阳世之中去转世投胎的，而且在这数百万计的生灵之中，又不是只有人的存在，”

“那些早早进来的魂灵自然没有受这些问题的驱扰，他们就是正常的魂灵，而这些就不一样了。”

大祭司无奈的用手在几人的眼前一挥，另一副天幕在四人的眼前展开，那天幕之中占满了密密麻麻的亡灵，但那些亡灵与正常的亡灵并不一样，他们看着十分的呆滞，就好像周边的一切事物都不会打扰到他们一样，有的还不停的抽动着。

“这些是最近刚来还没有彻底蜕变成魂魙的。”

四九等人离得这幅画极近，没有准备之下，几百双眼睛直愣愣的，没有感情麻木的盯着他们几个，就算是心里强大的李通古此刻也不仅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场景真的太诡异了。

“好了好了，你快收了吧。”

四九一边把眼睛向着其他的地方撇去，一边让大祭司把眼前的场景撤掉，冷不丁的看到几百只没有神采的眼睛盯着自己，他感觉他晚上睡觉都得做噩梦，现在的他感觉这个石屋的场景布局正常多了。

或许是等了一会，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祭司有心捉弄，等四九算的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一抬头他却正好跟一双通红的双眼对上了，那双眼睛的瞳仁是白色的，但眼白的地方却是红色的，他没准备，吓得一屁股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

大祭司轻笑了一下，略微掩了一下嘴，声音颤抖的说道：“这些画面，是那些变了很久的魂魙。”

这个画面上的魂魙其实并没有上一幅画面中的灵魂多，刚才吓到四九的那个魂魙此刻已经同其他的魂魙撕咬在了一起。

经变之后的魂魙嗜杀，这整个空间都是被撕碎的灵魂碎片。

眼前的场景就好像一个屠宰场一样，只是比屠宰场宰杀要简单的多，灵魂被撕碎后没有血，只有残留的痕迹，证明他们曾经来过，空间的特殊性让她们的灵魂碎片保留了下来。

“那些撕碎的灵魂会怎么样？”江离从地上将四九拉起来，随口问到。

“他们不会死的，但也永远会变成这个样子，一直到时间的尽头，能看能感觉的活着”

“毕竟在哪里有斗争就会有牺牲，只能怪他们能量不够，无力自救了”

这话说的极其轻松，就像是眼前这些灵魂只是蝼蚁一样，他们的生死跟她无关，江离相信要不是因为职责所在，眼前的大祭司并不会乐意去管这件事情。

他只会静静的坐在他满是族人的石屋大殿之中，看着这些可怜的鬼魂由一个完整的个体变成碎片，然后渐渐的被其他碎片所覆盖，或许有时候还会因为厮杀太过有趣而拍手称快。

“这些有问题的亡灵都已经被我收进了乾坤袋之中，不过这百年的收纳，这乾坤袋也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再不解决这个问题，那这鬼市怕就会变成另一幅鬼样子了。”

“你有什么解决的方法？”谭砚看着眼前的两人，问道。

“很简单，你们进入建木之中，找到建木的生命之源，想办法补回建木丢失的能量源，只要建木本身能源不缺，那他们的魂魄就不会再丢失了。”

“我们怎么补？”

“那我就不知道了，那就只能你们自求多福了。”

“你们既然知道问题的所在，怎么自己不去。”江离问道。

“建木只能感受到活人的气息才能打开，它在这里只有压制灵魂的作用，身为魂灵是不可能通过那扇门的，我和老夜尝试过许多次，都无法打开那建木的门。”

“那在我们之前，你们难道就没有找过其他人进去？”

或许是不想再遮掩，大祭司原本还有些恳切的眼神此刻冷漠了许多。

“不瞒你们说，在你们之前共有一十八个人进到了里面，毫无意外，他们全都失败了，你们是第十对，当然你们不进去也是可以的。”

“不过血契里面的契约内容你们还没有完全看过吧。”

“那就看看吧。”

沙漏流下的沙不要命的开始哗哗的下落着，突然一颗大石头卡在了沙漏的中间挡住了上面沙子的下落速度。

“江离，我们走。”

谭砚将手中的血契向着大祭司和老夜的的眼前一丢，转过身的一瞬间冲着他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开始大踏步向门口走去。

鬼市有鬼市的规定，但他的规定都是针对于鬼的，当然，利益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