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杰这一叫引来了在场香客的围观,他们逐渐围了上来。予华注意到有人在拍视频,但她并不想阻止。这种动不动骂脏话,对他人进行言语攻击的人,就该让他也受到被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的痛苦。
岳老师看到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不知所措,潘绶在他耳边小声提醒,他立刻反应过来,板着脸呵斥黄杰道:“恶语伤人六月寒,你接受了十几年的教育,不说知书达理,就连最基本的说人话都没学会!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学生!”
岳老师是从小县城出来的,学的是现代人最不看好的历史学,他靠着自己的执着和热爱才在学术圈有了一席之地。当初看黄杰为人机灵,跟自己一样从小县城考入瑶阳大学,才对他格外上心。只是没想到自己看好的学生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为了这种人来搅扰好友和城隍,岳老师又羞又愧,手指都在哆嗦。
“让你做一夜噩梦的人是我。”她直截了当承认,“你遭的口业太重,即便现在没事,将来也会遭到惩罚,就像你梦中的场景一样。你真正招惹的人是那个玩辅助的女孩子。你要想自己病好,那就去求得她的原谅,她就在你宿舍里。”
予华看黄杰面相就知道了,薄唇,鼻头瘦削无肉,三角眼,眉间悬针纹,只是眼睛大、耳垂厚中和了他的狠厉阴毒。
他的眉毛,也就是兄弟宫至额头代表健康的位置长了连片的痘痘,这根本不是他熬夜打游戏所至,而是代表引起他生病的原因是兄弟朋友。但黄杰此人眉毛稀疏,又细又窄,他是独生子,没有血缘兄弟,那就只有朋友了。
“是谁把她带进宿舍的?”
予华转身便往后殿走去,她又不是搜索引擎,有问必有答,什么都知道。
最终他一个电话,将整个宿舍的人都叫到了城隍庙。岳老师冷眼看他对朋友颐指气使的模样,悔恨交加,自己为什么模样发现黄杰在私下是这样的人。
人是潘绶带来的,这事处理不好真他也不知道怎么收场,只能硬着头皮进后殿叫予华再帮帮忙。
她听完潘绶的话,点头同意。自己厌恶黄杰不假,但潘绶和岳老师是无辜的,而且也真的不能让黄杰真被缠上一辈子。她就是想吓唬吓唬他。
回到前殿,只一眼注意到了站得距离黄杰最远的男生。他高高瘦瘦,一身黑色运动装,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前额的头发盖住眼帘。他身边站了个跟他一样又高又瘦的魂魄。魂魄面色黝黑,双手粗糙,袖口裤腿都绑了起来。
四处张望,目光和予华碰撞的一瞬间低下头去,她想跑,可惜孤魂野鬼进了城隍庙便挂上了名,走了也能被找回来。
黄杰所在的宿舍有四个人,一个烫头发的小伙紧挨着黄杰,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其余二人抱臂站在岳老师身边,脚尖朝向大门,看样子是一秒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予华歪头看着四人,转身向岳老师说,“你的学术能力一流,看人的本事奇差无比。黄杰家境优渥,是重男轻女家庭里,被娇生惯养长大的独生子,欺负同学,调戏女生,简直就是小混混做派。他靠父母捐楼进入瑶阳大学,考试靠作弊,日常作业靠那两个舍友,你作为学校老师,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一个是小镇做题家,一个是县城婆罗门,也不知道岳老师是怎么把黄杰想象成跟自己一样的可怜学生。要么就是黄杰太会装,要么就是岳老师沉迷学术,不闻窗外事。
岳老师被她一席话说得冷汗直冒,“唉,我确实识人不清。黄杰大一的时候选修了我的大课,他能说会道,经常活跃课堂气氛,当时我就注意到了他。后来他跟我说想转专业,说自己特别喜欢历史,而且他说自己也是从小地方考进来的,我一下子就有了恻隐之心,指导他学习,参加跨专业考试,他还真考过了。从大三开始我就一直带着他,读书学习做项目,没有一个落下他的,他表现得也很踏实,成绩也好,作业完成得很出色。
现在他大四了,他说自己想读我的研究生,我也帮他看保研条件,保研不成还可以考研。我帮他分析题目,只要他过了比试,面试一定没问题。我自认为对他仁至义尽,只是没想到他会是这种人。”
“他的作业都是我做的!”魂魄身边的男生,季成,怒视着黄杰,双手握拳,额头冒汗,拼尽全力说道。
另一个男生也被他带动,继续说,“他跨专业是因为计算机专业又难又苦,哪有历史学那么轻松,做文字功夫可比写代码简单多了。”
岳老师不可置信地看向黄杰,指着他的手指发颤,“你,我收的好学生!”
潘绶扶住好友,“这样小的年纪,心机这么深,你又是个书呆子,哪里玩得过他。”
魂魄听到季成的话,猛一抬头,眼神刀子般凌厉,扑到黄杰身上,对着他拳打脚踢,将自己的怒气一股脑注入他口中。
黄杰看不到魂魄,只觉自己身上又冷又重,各部位都有不同程度的钝痛感,口中的臭气浓郁,即便是闭着嘴,他也能感受到那股子恶心味窜进脑子。
小钰脚一跺,飞快将她扯下来,警告道:“这里是城隍庙,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在这里犯事。”阴阳毕竟有别,再有怒气也不能在阴间官家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真要放任她鬼压身,那城隍庙岂不成摆设了。
紧挨黄杰的舍友见状,急速后退,生怕染上什么东西。
季成同另一位舍友长期被黄杰及其狗腿欺负,宿舍里的卫生,平时的课堂作业,甚至考试时都要顶着被发现的危险帮他们作弊。一时之间摸不着到底怎么了,满脸警觉看着在地上打滚,时而用头捶地的黄杰。
小钰把魂魄和黄杰分开,眼神安抚她,魂魄似乎听懂了,不再有过激举动。
予华看向季成,解释事件始末,“流言蜚语能害死人,如黄杰这般的脏话、粗口也能中伤无辜之人。你是你姐姐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关心爱护她的人。
寡妇门前是非多,因为长得漂亮,又在外面打工,于是被村民造谣,说她跟谁谁谁有染,婆家不关心真相,只关心面子,强行要她回农村,尽管她在婆家起早贪黑干活,但婆家并没有念着她的丝毫辛劳,不仅对她恶语相向,甚至对她拳打脚踢。
娘家当初收了婆家五十万彩礼,相当于把女儿卖进婆家,自然不会管。她在干活的时候,因为公婆疏忽,导致女儿溺水,寻求娘家帮助无果,在流言蜚语里投河自尽。”
她还没说完,季成打断她,“你胡说!我每个月都给我姐和小外甥女寄东西,每次的东西都显示签收。她的微信也能联系,她几天前说手机摄像头坏了,我才给她寄了新手机!我爸妈还说我姐现在过得不错,婆家也不会总骂人了。”
真是个傻小子,怪不得会被黄杰欺负得死死的,“你姐已经去世五天了,你回老家就能看到她在山沟沟里的简陋坟墓。她的手机现在应该在她婆婆手中,白得来的东西,她当然要收。
她还想再陪陪你,当看到你在学校被舍友霸凌,她就开始了行动。所以黄杰这几天总是遇到鬼压床,身上莫名其妙有伤口,他还以为是自己打篮球搞的。直到三天前,黄杰口吐恶言,你姐愤怒至极,加大了报复的动作,却很快被惠姬认了出来,所以找到了我。”
季成身边的朋友听得一愣一愣,嘴里念着,“把他带走就好了。”
“不可能,你骗我!”泪水夺眶而出,季成风一般冲出城隍庙,不知疲倦地奔跑,为了赶时间,向来节约的人也不在乎钱财,买了最近的机票,力求最快赶回老家。
黄杰勉强站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现在闯的祸用钱也摆不平了,“我错了,我不敢乱骂人乱爆粗口了,她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她还以为黄杰会死不认错,看来未知力量的惩戒还是有效果,“口吐恶言是一件事,你还欺负同学,蒙骗老师,你什么时候改正自己的恶行,你的嘴巴什么时候好起来了。”
送走潘绶,予华总觉得不对劲,经过小钰提醒,她才反应过来,“我之前感觉不正常队友是辅助,季成的姐姐又不会玩游戏,她只是愤怒黄杰欺负自己弟弟,还跟村里人一样用语言侮|辱人,所以才出手。那辅助到底是谁,他会做什么?”
她一时半会想不通,只是黄杰恐怕还要倒霉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