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道士把一个男子掐在树干上,男子脚已经离地,看样子,是要下死手。
诡谲的烟雾蓦然升起。
钟夜不假思索地抽出胯间飞刃,在手心割出一道不深不浅的长长的口子。
金雷咒。
顿时,鲜血涌出,蛇一般地向目标蜿蜒飞去,化作数十道金光。
黑袍道士见势不妙,松开手滚了好几个圈,但依旧被金雷炸到好几条,右腿破出几个巨大的口子。
钟夜看到他最后那个阴郁的眼神,充满无穷的恨意。
转眼间,黑雾腾升,黑袍道士裹在迷雾中,消失了。
“怎么样?”
钟夜跑过去,扶住苏蝶。
苏蝶捂着自己的脖子,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虚弱地说:“谢谢。”
“噢,没事。”
看到苏蝶的目光,钟夜抽出纸巾擦掉手心的血迹。
人是追不到了,那男的就这样凭空消失,方圆几里已经感受不到任何邪气。
不出意外,是一个学习沌术的灭罗,而且实力还不一般,有一场恶战要打了。
灵都的法术分为灵术和沌术。
五千年前,令人闻风丧胆的千鬼王横空出世,宣传其思想——沌术。沌术也叫邪术,门槛极低,无需多年勤学苦练,吸引了一大批追随者,他们被称为灭罗。但是走捷径终要付出代价,沌术极易操控人心,残害苍生,一时间,灵都横尸遍野,妻离子散。在灵都人民勇敢的抗争下,通灵部与民间各高手联合,终于将千鬼王及其余孽一举歼灭。
只不过,沌术并没有完全消失,虽然不成气候,但还是能在灵都找到它的一隅之地。
“这条路对吧,”钟夜慢悠悠地开着车,问道:“你跟刚刚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苏蝶:“不认识……”
“不认识?”钟夜是一点也不相信,“那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而且天台那道出手相救的白光,一切都太巧了,钟夜不得不怀疑苏蝶。
苏蝶无辜地眨了眨眼,轻声细语:“我晚上有散步的习惯,今天和往常一样绕着静湖,突然一个人跑过来撞了我一下,我捡起他的手表,正想把他叫住,就……这样了。”
钟夜别过脸,专心开车。
苏蝶深邃的眼睛像是有某种魔力,简直是在引诱他来一场车祸。
钟夜告诫自己,眼睛哪也不准乱瞟,把手机递过去:“老板,方便换个号码?你要是突然想起什么,随时联系我。”
他把“突然”这两个字说得很重。
苏蝶接过手机,指腹不小心擦到钟夜的指甲后缘。
钟夜一个激灵,猛踩一把刹车,他偷偷瞟了眼苏蝶,不自然地滚了下喉结,干巴巴地说:“我以为过了。”
还好苏蝶并没有注意到钟夜奇怪的反应,响了一声自己的电话,把手机还回去。
钟夜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捏住手机壳,塞回衣袋。
“我先走了,你也看到了,今天那个是个亡命之徒,千万别和他们搞上关系。”
说完钟夜径直开了回去,黑袍道士这次错过了,但他有预感,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一场危机正在酝酿。
***
钟夜和往常一样,睡到中午,正准备出门觅食,手机弹来消息。
“千港大学,有邪气。”
又是千港大学,这学校最近是怎么了?钟夜撇了撇嘴,简单收拾东西打算出发。
他把门把手转下,突然顿住。
“千港大学,有邪气?”
钟夜紧张地看了眼日期——
还是昨天!消息都一模一样!
不可能,我还在现实世界。
钟夜有些慌了神。
烧烤签,他昨天明明下楼就丢了,怎么还在垃圾桶里。
厨房水槽还有几根猫毛,是十一的。
钟夜猛拍唐雨缨的房门:“唐雨缨!雨缨姐!”
唐雨缨不满地喊道:“都说了今天别吵醒我!”
她不耐烦地下了床,一开门,得到的就是钟夜摔门而去,噔噔噔下楼的响声。
唐雨缨拖着步子,闭眼倒回床上:“大清早的,烦死了……”
钟夜手机响起,是唐俊的。
唐俊:“哥……”
钟夜心中有了点数:“你是不是发现时间还在昨天……在学校门口等我。”
花圃?没有。
垃圾桶?没有。
车底下?没有。
终于,在一堆流浪猫里找到了十一。
钟夜揪住橘猫,急冲冲地把它丢到车里:“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十一以为他要旧事重提,又要借机取笑自己,气得一口咬住钟夜手指。
“不是,”钟夜把十一大嘴掰开,“我们,不对,是我,回到昨天了!!!”
十一像看精神病一样:“噢……”
钟夜费了好大劲解释自己昨天发生了什么:“……你还是昨天的你,但我还有唐俊,我们的时间没有变化。”
十一思考了一下:“是追蚀表,五千年前千鬼王留下的老东西了,以吸食人类的精魂为生。通过时间倒流的引诱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让人陷入时间困境,日复一日地经历那个他最不愿意面对,最想改变的一天,这是一种十分残忍的折磨,最终把人逼疯自杀,坐享其成……你去哪,千港大学是这条路吗?”
钟夜:“除了我和唐俊,还有一个人碰了追蚀表,只是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打开。”
苏蝶悠然地摆弄瓷器里的花束,修枝剪叶,身材颀长,风度翩翩,花香四溢,这一幕,如同泼墨山水画。
见到他们,微微一笑。
“老板,”钟夜觉得自己这样说话像个傻子,“……你还记得我吗?”
苏蝶一愣,不知钟夜是什么意思:“是出什么事了吗?”
“喵——”
十一不耐烦地叫了一声,这种场合它不能开口讲话暴露自己,只好尾巴不停地甩过木格架子,以示不满。
苏蝶蹲下,摸了摸它的脑袋:“叫十一,对吧?”
十一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有点好处就要换主人,肚皮都翻出来了,舔得苏蝶手上都是口水,还一个劲地要人抱。
苏蝶抱起舒服得鬼迷日眼的橘猫:“十一好乖呀,我能喂它吗?”
钟夜一脸不爽,臭猫,就会装。
十一像是感觉到了某人想杀猫的情绪达到顶峰,它炫耀似地亲舔苏蝶的脸,还要逼钟夜看到自己的眼神。
“哈哈哈……痒……”
苏蝶笑着别开脸,殊不知他这间平平淡淡的花店在短短几分钟,就上演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勾心斗角。
钟夜从口袋抓了一把草莓冻干给苏蝶:“上车吧,说来有点复杂。”
钟夜:“你也打开了追蚀表,难道没有感觉今天和昨天一样吗?”
苏蝶若有所思:“我和平常一样,都是一个人在花店工作,倒是我雕的那枚玉……这样一说,确实。”
唐俊早早地就在学校门口等着了,钟夜看他急得都快哭了,来回踱步,不知沿马路走了多少圈。
“追蚀表带了吧?”钟夜问。
既然时间倒了回来,那说明追蚀表就还没被抢走,钟夜看着静止的表盘,和昨天的没什么两样。
他心里也没什么底,头一回见这种东西,还刚好掉坑底了,要怎么走出去,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唐俊焦急地问:“怎么办……我们是不是会死啊?……她们,她们就是因为这个,被逼死的。”
钟夜把十一这只抚慰猫塞进唐俊怀里:“别说这么丧气的话,我们有三个人,还怕走不出来?”
但是,他抬头看了眼他们——
一个文弱书生,一个古典美人,有点悬啊……
而且大学生看起来傻乎乎的,别被敌人拐走就不错了,美男子玲珑剔透,擦破皮都心疼:
没一个能打的,十一牙口还说得过去,算半个吧,这副阵容,天崩开局。
“哥,你去哪!”
见钟夜转身就走,唐俊捧着十一,紧紧跟上,生怕他撒手不管了。
钟夜摆摆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吃顿好的!好不容易有个花钱不心疼的机会,不吃白不吃。”
唐俊:“……”
和昨天一样,一早起来什么都没吃,刚刚神经高度紧绷,倒没什么,现在放松下来,是真的饿啊。
钟夜原本打算把十一丢去荒野求生的,奈何小祖宗提前用上了牙口优势,把钟夜的手啃得这一块那一块,还在苏蝶面前装得楚楚可怜,搞得好像它才是被虐待的那个。
不去演戏可真是委屈您了。
没办法,这么多人看着,钟夜还是得营造一个心胸宽广,大爱无疆的形象,最终还是绕路选了个宠物友好餐厅。
唐俊本来在车里时还是郁郁寡欢的,怎么也提不起兴致,可是一闻到烤肉的香味……管他呢,有一天算一天,吃了再说!
虽然苏蝶暂时没有表现出缺宠物的想法,钟夜还是觉得防患于未然,特意将苏蝶跟十一分开了,自己和苏蝶坐一边,唐俊和十一坐对面。
唐俊和十一已经冲去选肉了,看他们兴冲冲的样子,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跟父母打电话说了一堆云里雾里的遗言,泪眼汪汪。
他们来到调料区,苏蝶拿着小碗,站在那有点不知所措:“直接装吗?”
钟夜一愣:“来,我帮你调,没什么忌口吧。老板你是第一次来?”
真是错过了人间一大快乐啊。
苏蝶摇摇头:“一般都是一个人在家吃,或者去朋友那,以前从没吃过。”
钟夜说:“下次我带你去吃火锅,就是围着一个大炉子煮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
钟夜轻车熟路地调了五碗小料回来,唐俊看到后眼都直了,感动道:“哥。”
他双手一把圈住,警惕地说:“这是我和老板的,想吃自己去装。”
唐俊:“……”
十一:“……”
五花肉滋滋地炸油,外焦里嫩,阵阵酥香,唐俊毫不犹豫地抓了起来,顾不上烫,大快朵颐。
钟夜帮苏蝶把肉剪成小块,还细心地帮他把生菜也剪了进去,告诉他拌好再吃。
服务员送来的猫食十一是一点没碰,钟夜吃啥它就吃啥,颐指气使地指挥唐俊,唐俊下巴都要惊掉:“猫咪吃这些,真的没事吗……”
钟夜叹了口气:“时间不多了,唉……”
唐俊以为十一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眼神立刻充满心疼,毫无怨言地伺候这位可怜的猫咪。
十一白了钟夜一眼,要不是有好吃的,它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直到天黑了,他们才意犹未尽地离开烤肉店,这下不得不面对最现实的问题……怎么才能出去。
他们在那等到将近凌晨。
十,九,八,七……
钟夜屏息凝神,他能感受到唐俊拿着手机颤抖的手。
……三,二,一。
00:00——
可是日期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唐俊肉眼可见地蔫了,他们还在那一天。
钟夜:“可是十一,你还在这。”
“对啊,”十一说,“我的记忆也还在。”
“啊!”
唐俊惊呼一声,捂住嘴,不可思议地看着十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钟夜叹了口气:“都说时间不多了,这猫都快成精了。”
唐俊用了好长时间才接受了十一会说话这个事实,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十一让他干嘛他就干嘛,抱住不肯撒手。
钟夜两眼一黑,凭什么,这只猫要相貌没猫样,要才华没才华,怎么轻轻松松就收了个死心塌地的小跟班。
苏蝶:“会不会是因为十一也碰过追蚀表?”
十一给另外两人解释道:“追蚀表开启之后要隔一段时间才会关闭,在这段时间内,不管触发追蚀表的人在哪个时间维度,他们最终都会留在第一个人将追蚀表开启的那天。”
钟夜不禁打量起苏蝶。
他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处事不惊?
注意到钟夜的目光,苏蝶不解地看向他,眼神充满疑惑。
在钟夜眼里,这就是个拙劣的演技。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拿出乾天盘,好在还能用,指针晕头转向地晃了好几圈后,指向了一个方向,看样子,又是静湖。
“走吧,去那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