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西山 第6章 他有心想事成的能力

巧儿仍旧昏睡，身上倒是不烫了。但是共生这个事情仍然没有解决。

阿蓉是被暂时封住了，若是强行切断她们之间的共生，只怕巧儿立刻就会没命。即便如此，与阿蓉共生，巧儿身体也耗不了多少时日。

想到这里，龙小满一顿，巧儿本是早夭之相，阿蓉如何敢与她共生？所谓共生，便是一根藤上生出两朵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阿蓉如此执着的样子她就不怕中途巧儿死了吗？

还是有什么倚仗？

她突然想到之前在巧儿身上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心中一动，她再次闭眼去看——巧儿心上仍旧缠绕着细细密密的蚕丝，团团如墨。先前匆匆一瞥，她以为是丝线在发亮，现在仔细一看，巧儿心上缺了一块口子，里面镶嵌着一块琥珀般的石头，它就像一切源头一样，发着火焰般的光亮带动巧儿的心跳动，一下又一下。

龙小满暂时封闭了巧儿五窍，避免阿蓉顺着源头再次回到巧儿身上。

她现在没法回应风晚娘的期盼。短短几日风晚娘儿女先后生病，常人尚且煎熬，何况她一弱女子。巧儿身上的情况，龙小满实在不知如何为风晚娘讲述。

她现在只能暂时让巧儿保持现状，寻求解决的办法。

所幸有个阿婆听说巧儿病了赶来看她，看起来似乎是风晚娘家的亲戚，十分熟悉的走进小院来，嘴里唤着：“囡囡、囡囡、”

风晚娘急忙出去招呼阿婆，龙小满悄悄在巧儿枕下藏了粒玉石——玉石无声的撑开一层透明的结界罩住巧儿，就趁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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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小满一边绕着这个小镇慢慢往回走，一边理着心头的千头万绪。

小镇不大不小，山多为丘陵且雨水充足，这里几乎家家养蚕虫，户户栽桑树，唯独风晚娘家院内空空，仅门口是一棵老枫树。龙小满曾问过风晚娘，说是从夫君死后，家里就再也养不了蚕了，幼蚕养不大，总是死。后来巧儿身体不好，家里便不养了。

现在看来，养不活幼蚕的原因应该在阿蓉身上。——她身上的因果太大了，那些微小的生命在她周围根本就活不下去。

阿蓉从巧儿身上出来的时候是没有黑雾的，但落地之后，源源不断的黑雾便会从地底伸出缠绕在阿蓉身上。这一点可能与巧儿有关，阿蓉在巧儿身上应该可以避免黑雾啃噬，这大概巧儿心上那颗石头的缘故。

还有一点，黑雾里面隐隐约约能看见丝丝缕缕的虫子，结合巧儿心上的丝线，现在看来那些应该是蚕虫，只是这些蚕虫生了怨气，应该就是阿蓉被污染的根源。

而她们心心念念要回的家，应该也是龙小满自身的来处。

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死了，如何又会醒来呢？而且一醒来就遇见“老熟人”，“老熟人”口口声声说着从前，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是被安排的吗？

事情接踵而至，简直让人目不衔接。

只是她现在这个记忆，前后皆是空茫茫一片，阿蓉试图夺舍她时，她曾短暂看到了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也许恢复记忆还得靠阿蓉来刺激刺激她。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巧儿，不管有意无意，巧儿如今这样，也不能一直放任，只是她一时也没办法，也许可以回去问问吼月。

龙小满叹了口气，步行穿过一个窄小的巷子，来到长街后的河边上，河边上有棵老槐树根深蒂固，不知在此站了多少年，枝桠低垂伸向河面随波而动。

有个船夫将船停在边上，从船上拿出鱼篓子，吆喝道：“卖鱼喽！刚上岸的活鱼哟！”

龙小满思路被打断，探头朝船夫面前一看，鱼篓子里面鱼还不少。

她想起某知贪吃的猫妖，便卖了条鱼。

船夫麻利地用稻草一捆，递给龙小满。龙小满递过银钱，拎着鱼要走，突然眼角瞥到不远处树后闪过一抹灰色衣袍，材质布料有些眼熟。

小满回忆一下，刚刚出风晚娘家巷子时，似乎就见过这衣裳在拐角匆匆闪过。

她不动声色提着鱼又往前走，转弯时又不经意回头，后面的人显然没有防备，躲避得有些匆忙。

那人果然是在跟踪她！

龙小满：“.......”

她几乎想长叹一口气，这一茬又一茬的事儿真是让她回去躺平的时间都没有。

她故意往长街上走，今日小镇赶集，长街上摊贩个个都支着一个摊位。

这种集市一般十日开一次，开一次可以说是人满为患，小贩们铆足了劲要挣个生活，摊位横七扭八各种各样，卖什么的都有！

这地方，要想悄无声息不见了个什么人，简直是犹如天助！龙小满自觉十分满意，提着鱼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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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从风晚娘家开始就盯上龙小满，在鱼摊的时候，陈述几乎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可是龙小满仍旧毫无所觉地提着鱼，甚至还有闲心逛集市！

陈述眼睁睁看着龙小满在这个摊位逗留一下，那个摊位买点小东西，跟个花蝴蝶一样穿行其中，简直不亦乐乎。

谁知一个晃眼，她就不见了！

陈述有些气急！环顾一圈，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龙小满！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陈述呼出一口气挤出人群，走到墙边上扶正被挤歪的太极髻，抚平灰白的道袍，如斗败的公鸡往回走。

他年纪不大，最多十五六岁，长的甚是眉目清秀，身形却十分瘦弱，想来日常甚是清贫，他木簪挽着太极髻，一身道袍本该靛蓝，却因为浆洗多次而发灰发白，明明白白写着兜里不怎么宽裕。

陈述低头丧气走出繁闹的长街，沿着灰白的院墙一直走，来到一处长亭，平日里亭子漏风又漏雨，今日太阳颇大，墙边上还躺了几个懒汉在光线下找虱子，这些闲汉看着陈述进来，似乎习以为常，并不搭理他。

陈述走到墙角尽头，那里蹲着一个少年，年纪看起来比陈述大几岁，但衣裳根陈述同出一脉得落魄。他怀里藏着两块烧饼，看见陈述立刻殷勤凑上前悄声道：“妹妹，吃烧饼！”

陈述一本正经道：“小护，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妹妹！”很显然这个叫小护的少年并不能领悟陈述在说什么，他只是执着地将烧饼递给陈述。

陈述将少年拉道后面无人处，接过尚且带着余温的烧饼咬了一口，心想今天差点就抓到那个人了，可惜。

小护看陈述吃烧饼自己也十分开心，他自觉是个大哥哥，于是便伸出干净的手去摸摸陈述的头。

陈述吃着烧饼，一抬眼却看见小护抬起的袖口上破了好大一块，仔细看手腕上还有一点淤青，陈述立刻炸毛了：“他们又欺负你了是不是!”

小护被陈述吼得一个激灵，虽然一个字也没听懂，但是看表情也知道陈述生气了，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朝陈述咧嘴笑。

陈述被他一笑，简直没了脾气。三下五除二将烧饼啃了，他心里盘算着改天去找那些个长街上的闲汉算账，一面又打算去打些井水来小护洗脸擦手。

陈述心里面想着事，有些走神，只听到小护一声惊呼，再要反应已经来不及了，一股大力摁着他，瞬间就将他反手按到在地——

陈述下意识挣动，却被更强势地镇压，挣扎中木簪脱落，被迫吃了一嘴头发。

只听身后的人带着笑问：“小孩，就这点儿功夫，跟踪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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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陈述和小护背对背被困在一起，一人嘴里塞着一团布在太阳下被迫沉默。罪魁祸首龙小满翘着腿坐在井边上，绕有兴味的打量着他二人，像是在琢磨清蒸还是红烧。

陈述简直被她看得毛骨耸立浑身都不自在！

龙小满视线略过小护，落到陈述身上，像开恩一样道：“说吧。”

说啥？陈述被太阳晒得有些懵。

龙小满扯掉陈述嘴里塞的布，提醒道：“跟踪我干什么？”

一提这事儿陈述立刻来劲儿了：“你自己做的亏心事还要问为什么？！”

龙小满十分无辜，她指着自己眨了眨眼睛：“能请教一下，我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陈述恨恨道：“你目无王法！草菅人命！为非作歹，滥杀无辜！…”

龙小满被陈述喷得往后一仰，不禁感叹幸亏陈述被捆着，否则她就该被陈述满地追着咬了。龙小满迅速捡起布团堵住陈述舌灿生花的嘴，又朝小护一言难尽地问：“他一直这样吗？”

小护被捆着，跟绳子较劲，扭得脸红脖子粗，听龙小满问话唰的一下抬头瞪着她！就像护食的小狼，仅仅看目光就知道他也十分生气。

龙小满：“……”

要不就让他俩在这儿多晒会儿太阳冷静一下吧？

但是换个角度想，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任谁美滋滋吃着烧饼，却被人突袭一顿好打；再加上之前跟踪人不成反被人端了老巢一把捆成了串麻花，完美诠释老话说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换谁来都会生气。

龙小满劝慰住自己，满心的火气烟消云散，看着陈述的目光甚至带上了慈爱，她再次拿掉陈述嘴里揉成一团的布，近乎温声细语道：“说吧，我具体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你这么愤怒？”

龙小满已经做好再次被陈述喷一脸的准备，她微笑着退后半步，陈述却已经冷静下来，他示意龙小满看身后的小护：“认识他吗？”

龙小满仔细观察一番小护，摇了摇头。

陈述咬牙念出一串时辰，看龙小满仍旧疑惑，便恨声道：“这是小护的生辰八字，莫说你不熟悉！你利用活人续命的时候可是熟悉的很！”

龙小满这下是真震惊了，她用活人续命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近乎对自己的过去产生了怀疑，但很快又否定了。她现在不生不死只剩魂灵的状态，可不是简单续命就能做到的，何况她身上并没有任何天谴的痕迹，至少对于天道来说，她这个存在，并不违背天道意志。

想通了这点，龙小满便反问陈述：“你如何确定是我利用小护续命了？”

陈述沉默了片刻道：“我可以看透一个人的命数。”

龙小满点头，示意他继续。

陈述道：“小护虽然…很多时候并不能听明白旁人在说什么，但是小护命数很奇特很……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虽然他并没有世人眼中的家财万贯，但他确实有那种，心理强烈想要什么，就能得到的人。”

龙小满道：“心想事成。”

天道损其有余而补其不足，有些纯粹的人，确实可以共鸣天道机缘，有时候就会表现为心想事成。

陈述道：“对，小护有心想事成的能力。”

但是心想事成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幸好他本人并不理解这个能力，没有一般人那种泼天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把这个能力用在想吃烧饼上，代价也微乎其微。

陈述安抚一下仍旧跟绳子较劲的小护，继续道：“你推一下小护八字就能发现，小护现在的命数莫名少了二十年。我调查之后发现小护给人续命了，续命一事有违天道，可是你别忘了，小护有心想事成的能力，当他强烈希望的时候，以自身为代价，一切是可以成真的。按理说，做过的事情就会留下痕迹，可我在此逗留许久，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小护自己说不出所以然来，我猜测是有人诱使小护使用了这个能力，用他的寿数给别人续命了。我不敢放小护一个人出去，一直守着他。直到前几天，听说街上有个被雷劈后昏迷多日的小子突然醒了——我去仔细看过，那小子命不该绝于此，可他还是青天白日被雷劈了，有两种可能：他做了亏心事，或者有人用他做了亏心事。”就像小护一样。

龙小满点点头，深觉陈述分析得有理有据，又问他：“然后你就怀疑我？”

陈述嗤笑：“不，其实我只是守在那小子家附近碰运气而已，直到今日你从他家出来——”

龙小满出来后，都不需要特意去看，就能感觉到她身上遮不住的妖气。

陈述喉咙一动，烧饼的油香初时勾的人食欲大动，然而在烈日里呆了半响，这会儿却只留下满嘴干涩，：“我说过我可以看透一个人的命数。

你早就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