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从梦魇中爬出来的脸。
我的心跳不断加速,手忙脚乱把门关上,隔绝掉那贪婪恶臭的视线。
他绝对不会是独自一人行动,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一定还藏有另外两个人。
俞年还在家,不能让他们动手,绝对不能。
我打电话和警察反应情况,他们让我别担心,他们派人来看看。
挂断通话后,我焦急地等待电话再次响起,期待他们能给我一个好的结果。
但这只是缓兵之计,我知道在我没受到实质性伤害前,是不会有令我非常满意的结果的。
“俞归!”俞年那大嗓音娃子又在卫生间喊我了。
“知道了。”我也大喊,把正在吹风扇的来福吓了一跳。
我心怀愧疚,揉了揉来福的头,“不是故意的……睡吧。”
我将手机也带进卫生间了,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电话。这次洗澡的速度是前所未有之快,俞年还在慢吞吞刷牙呢,我就已经洗完了。
“?”他满口白沫,蹲在院子里平常洗菜的地方看我。
“……”别看我,快刷牙。
我把我的板凳搬到院子里,以便获得一手情况。可等了好久还是没有接到电话,我有些坐不住,频繁地往院子大门看。
我过于异常的行为引起了他的注意,“怎么了?不睡觉吗?”
我糊弄他:“房间里有点热,出来吹吹风。”
“噢。”他嘴上半坦然的接受了,但小眼神还怀疑地盯着我。
我重新坐回椅子上,紧张地等待电话,但表面上又要装作心不在焉,不自然抬起左腿搭在右腿上,与他正常聊天:“你什么时候回北城?”
“怎么又问这个。”他不高兴,“干嘛总想赶我走。”
“不想看见你,烦。”
“啧。”他更不愉快了,轻轻弹了一下我的脑壳,“气话不准乱说。”
“不是气话,我巴不得你明天就走。”
真的,我巴不得他明天就走。
“俞归!”
“干嘛。”
他不说话,只是背手往后靠,抬起右腿,踢了一下我越抖越快的左腿。
“……”我侧头瞥他一眼,停下左腿的抖动。但这样干放着也莫名尴尬,于是我恢复了正常坐姿。
好吧,做贼心虚说的就是我。
他猜出我有心事后就不走了,站在我身后,搞得我坐如针毡,哪哪都不舒服。
终于,电话铃声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响了起来。
当然,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起身回房间接电话,把他关在了门外。
我知道他现在一定超级、非常、无敌生气,但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关照他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他们说在我家附近没发现可疑人物,不过这段时间,他们会让相关人员加强巡逻。
也算是个好结果吧,我长舒一口气,提着的心稍稍放下。现在有时间了,我打开房门,俞年果然还站在门外,拉着张臭脸,像是我欠了他两百万。
“俞归。”
“干嘛——”我掐他脸颊肉,给他拉出一个我觉得好看的笑容。
哈哈……好好玩。他的脸看上去皮薄肉薄,没想到肉肉捏起来居然还不少,软呼呼的,真好玩。
“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手掐住了我的脸颊,不让我挣脱。
“哼哼。”他快速挤了几把我的脸颊肉,笑得越来越放肆。
“放手哈哈……”我往后躲,却忘记放开了他的脸。
“不放不放~”他愈发嚣张,跟着我一起往房间深处走,还顺路吐出一串俏皮的变形字:你又不放开我~”
“放放放。”我放手求饶,他却食言了,掐着我一路退到了床边。
“得了。”我去拉他的手,他却把我推倒在床上,揉得愈发起劲儿了。
“嗯?俞归?”他又搓了几下我的脸,“质问”:“你为什么长这么可爱?嗯?回答我!”
“别闹了……哈哈……”
“哼。”他大发善心(我猜实质上是玩够了),不搓了,放开我的脸,翻了个大屁墩,躺在我旁边。
如果我们底下是草坪,顶上是天空,会不会更有意境。
“俞归。”
“嗯?”
“如果现在给你许一个愿望,你会许什么?”
“许你明天回北城。”
“啧。”他又踹我,卯足了劲儿,痛死了。
“干嘛。”我挠了挠被他踢中的地方,甩锅给他,“不说你又不高兴,说了你也不高兴。”
“不想理你。”他赌气道,捞过我的枕头,盖在脸上装死。
“喂。”我戳他的手臂,他不为所动。
然后我戳他的胳肢窝,他一下就动了。
“你真是……”他有仇必报,又翻起身,伸出两根神指,专门戳我胳肢窝。
“哈哈……别动……”好痒,我夹紧手臂,在保护胳肢窝的同时去抓他的手。
他倾下身,用神指怼我的脸,玩闹道:“一天不教训你,你就敢蹦我头上了?”
嗯?这句话好像该我说。
不管怎样,通过牺牲掉我的脸蛋,胳肢窝危机成功解除,我终于能毫无顾忌地去抓他的手。
“我……”
我抓住了他的手腕,但他也因此重心不稳,往前摔了下来。
糟了,完蛋了。
我闭上眼睛,等待疼痛降临。
但在充满洗衣粉味道的布料盖上我的脸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睁开眼睛,布料在我面前上升、缩小,我看到了他的领口,再然后……是他的脸。
他离我很近,近到我能直接吸进他呼出的气体。上一次他离我这么近的时候,我已经把他推开了。
但这一次,我没有那种冲动,而是莫名的……紧张。从未有过的、陌生的紧张。
他脸上被我捏出的红痕还在,平常似小狗般灵动又无辜的眼神渐渐染上了**。他的脸很红,唇也很红,只差一把火……
“你想要吗。”我问他。
“什么?”
“那个,那天晚上……你想要的。”
我右手食指插进他裤腰的松紧带,贴上了他绷紧的肌肉。
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他明天就走,如果这真的是他从我身上最想得到的——只有这次机会了。
他对情事的了解明显比我多,解读出我的暗示后,他的身体隐晦地颤了一下。
那把火在他身上烧了起来,红晕迅速爬上他的脸,连着他的脖子一起,白皙的皮肤下泛着不正常的红。
“你……”他眨了一下眼睛,眼神转向别处,但很快又转回来看我。
纯澈、无辜……他的眼睛真的好漂亮,不论在什么环境下都闪着光,容得下一切美好。
我是不是错了……如果没遇到我的话,他一定是个乖孩子,一个爸爸妈妈引以为傲的好孩子。
我的手指从他身上抽离,转为抬手推他。分离才是天注定的开始,才是天注定的结局。
可下一秒,他俯身吻了下来。
他的吻并不轻柔,而是和第一次一样,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容不得我反抗,容不得我忤逆。他的吻技并不青涩,但我的呼吸已经紊乱。他偶然会分开,允许我换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更亲密的纠缠。
这种感觉……我不反感,甚至觉得有点奇妙。他的气息包围着我,到处都有他的痕迹,我只属于他一个人,而他在此刻也只属于我。久违的、疏离的安全感和归属感,终于再次紧紧抱住了我。
长吻结束,我还以为他会有下一步,但在他起身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我急忙抓住他的手,“你不想要吗?”
“就这样,可以了。”他微笑着,轻轻抹了我的唇角。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多了些我先前没关注到的温情。
“晚安。”他再次倾下身,在我额头留下一吻。
“好……晚安。”
选择权在他手上,如果他不想留,我也不会强迫他。
在离开之前,他帮我整理好了蚊帐,瞅了眼呼呼大睡的来福,最后关上了灯和门,留我一人在寂静的房间。
光亮消逝得飞快,我的眼睛还不适应黑暗,目之所及皆是黑黢黢的空洞。餍足之后有点落寞……是正常的吗。
因为今晚的突发情况,所以三哥又给我们放了一天假,明天多少点起床都没关系。我和往常一样,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但原因不太一样——我纠结着俞年刚才的反应。思来想去也摸不清他的反应是不是正常的,于是我摸黑找出手机,在网上搜寻信息。
“正常,我和我男朋友第一次也这样。”
“可能你对象比较害羞,我和我对象就没这种问题。”
“不正常。我对象也是,亲完就跑,我拉他做也不做,后来发现他有个谈了三年的女朋友。”
“我说男的一般忍不住,忍得住的要么心里有鬼,要么功能不行。”
嗯……首先,俞年的功能应该没问题。我之前都和他睡过那么多次了,早上起床的某些反应我还是能感受到的。
其次……应该是害羞吧,他的脸都红成苹果了,我以前从没见他那样。
如果问题出在我身上的话……
是因为那两张照片吗。
可能吧,毕竟除了这件事情之外,我也想不到别的了。
早知道和他好好解释了,如果我那天没被气昏头的话——
好像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真难办,那件事会跟随我一辈子。如果不谈对象的话倒没什么,可俞年就是冲着谈恋爱来的。不管是谁,对象经历过不堪,多少会有些介意吧,只是他不说罢了,况且我也不敢告诉他。
算了算了,不管了,烦死了,随他吧,反正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是他自己不要的。
第二天起床,我的身体跟散架似的,手酸脚酸,走路都费劲。我看了眼群里的消息,发现洪峰在今早已经过境了,刚好涨到沙袋坝子中段,只有一点点水从缝隙中流了出来。
那还挺好的,我们昨晚的努力没有白费。等预警解除之后,就可以把沙袋搬回村小了。
今天依旧是阴天,太阳也躲在云层背后偷懒,和爱睡懒觉的来福一样。俞年是家里最勤快的成员,不知道他在煮什么,厨房里乒铃乓啷的。
“你起床了?”今天的他似乎格外兴奋,一大早就咧着嘴,露出他的大白牙。
“你煮什么?”我不敢踏进厨房,怕他在制造什么“生化武器”。
“不告诉你。”他眼珠子转得溜溜的,干坏事时总是笑得十分开心。
“噢。”不告诉就不告诉,反正我迟早会知道,除非他不给我吃饭。
十分钟后,他捧着他煮的挂面进入了我的房间,放在我们平常吃饭的小桌子上。
“俞归,看。”他双手摊向那碗面,“好吃的。”
看着那碗没几颗菜的精致小面,我忍俊不禁,“好。”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单纯有点想笑,他像极了那种高档餐厅里的大厨,以炫技和展示菜品美观为主,至于吃不吃得饱,不在考虑范围内。
“不信。”他瞪着大眼斜视我,走出房间。
我逗他玩:“爱信不信。”
没过多久,他端着属于他自己的那碗面出来了。
他仍旧有点小脾气,嘟囔:“笑这么开心,还吃得这么香。”
“你做得好吃啊。”我夸他,“这也不能说吗?”
“哼。算你识相。”
习惯了过被他人安排的日子,时间一闲下来,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我对打游戏不感兴趣,小说也不太想看。今天还剩十几个小时,该怎么过呢……
对了,还忘了一件事。
“你今天回北城吗?”
他愣了一下,而后深吸一口气,又快速吐出,明显是准备发火。
果不其然,“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你回家。”
“那你昨晚又是什么意思?”
“我……”昨晚那把火烧到我脑袋了,我脑子里乱成一团。
“我以为你喜欢这个……”
“喜欢这个?”他把筷子放平在碗上,重点咬出这几个字,“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
“不是。”我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想清楚了再来和我说。”他留下这一句话,拿着他的碗走了。
我清楚啊……因为那些人大概率会来找我报仇,我不想牵扯到他,我不想让他受伤。
我只是不清楚怎么开口和他谈论这件事情,他知道我有危险,就更不会离开了。
所以呢……把他气走吗……不太好吧……
因为早上这件事,他一直没理我,宁愿在院子里和来福玩,也不愿再和我多说一句话。就连中午吃饭时,我问他想吃什么,他都说的“随便”,转头和来福打着俏皮话,去小卖店买吃的了。
而我就站在院子里,目送他们离开。
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在院子大门死死拉着我,不让我和爸爸妈妈回家。
再稍微长大了点,我懂事了,会自己帮他们提东西上车,然后站在院子大门上,和他们道别。
后来,我去上学,长期不在家里。再等我回来时已经晚了,爷爷奶奶也离开了,我甚至没见到他们临走时的模样,他们就去了别的地方。
现在轮到来福、轮到俞年,他们也走了,他们也不要我,我什么也留不住。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贯穿全身,安静的,泪水积攒在我眼眶。
我没打算煮饭了,而是转身回房间睡觉。白天过于显眼,他们不会行动。只要我把作息调过来,晚上保持精力,就算他们闯进了家里,也不会伤害到别人。既然一切因为我开始,那就由我来结束,我一个人结束就好。
我把来福的狗窝搬到了俞年门上,狗窝一半在他房间内,一半在房间外,挡住了他回房的路。希望他能懂我的意思,会把来福的小房间搬进他的屋子。
我还把银行卡从行李箱里找了出来,将理财产品里的钱全部提现到卡里,放在房间最显眼的木箱子上。里面还有四万八千零六十五,可能也只能买下他家里的一台电脑吧,但这是已经是我全部的钱了。
最后,我给三哥发消息,告诉他我身体不舒服,不去干活了,让俞年代替我就好,毕竟他最后也会比我做得好。
做完这些,我把房间的窗帘拉上、房门锁好,调了个晚上十点的闹钟,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但还没睡着呢,枕头就已经湿了一片。因为我在流泪,无止尽地哭。我很少承认我自己在哭,因为我认为泪水不完全与负面情绪挂钩,它也可以是幸福的、快乐的,可以祝福我、恭喜我顺利挺过了难关。大多数时候,我都会把它理解正面的、积极的,即便我知道有时候是在骗自己;可我就是不想承认我在哭,因为我觉得哭是不对的,哭是弱小的表现。我不准弱小,我只能强大。
混沌之中,我听见他和来福回到家的声音,我忽略俞年傍晚敲门叫我起床的声音……直到最后,我听见闹钟准点又烦人的响声,缓缓睁开眼睛。
这个点对俞年来说还早,也不清楚他到底睡没睡。不过我已经不想关注了,只要他还待在他的房间里,一切就不会脱离正轨。
夜幕已入深处,我把厨房里的刀全部拿回了房间。既然他们不打算放过我,那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至少不会像上次一样,毫发无损的走进警察局。
他们今晚不来也没关系,我会等,一直等到他们来为止,一直等到俞年离开为止。
回房间之前,我看了他房间门口一眼。他已经把来福的小窝搬进去了,挺好的,会听我的话。
夜晚是草丛动物的天堂,但在阴沉天气的强压之下,它们纷纷躲进了家园。风扇已经被我关掉,薄薄的窗帘淡淡透出院子里飘渺的光。我用视线描摹物体黑暗的轮廓,倒数太阳升起的时间。
有房门被打开了,是俞年出来上厕所。但除了他的脚步声外,还有一些细碎的声音。
下一秒,我听到有东西撞上了我的房门,即便声响不大。
“来福。”俞年喊了一声,拖鞋的趿拉声逐渐放大。
“走吧,不吵俞归。”他说话很小声,像是怕吵到我休息,“他只是身体不舒服,不是不要你了,没事的,不怕……”
握着刀的手缓缓松开,我注视着门板,期待能透过它,看到门外的景象。
我把陪我长大的小狗扔给了俞年……我也是恶人了。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听不清,俞年重新关上了房间的门,院子里重归宁静。
想什么呢,俞年会是个很好的主人。来福跟着他,一定会过得很快乐。
夜晚的时间好像流逝得有些慢,长到能让我分神去胡思乱想。
幸好,我剩下的好运挥霍得很快——凌晨三点,他们没让我等太久。
我悄悄走到床边,掀开窗帘一角,看到了一架梯子,从院子大门顶部的平台上伸了进来。
期待已久的饕餮盛宴即将开场,莫名的,我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
编辑完报警信息后,我细细挑了把最锋利的菜刀,再次回到窗台边,等待他们与我一同下葬。
【小年记事簿】(接上版)
俞归大半夜不睡觉,骗我说出来吹风,肯定是有心事不告诉我。
喏,被我一脚拆穿啰。(好想再来一jio)
不过事情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他主动碰我啦啊哈哈!他扯我的脸,我也能捏他的脸!
哎哟~我家俞归真可爱呀!
他还主动向我求欢~嘿嘿,俞归的思想长大了!
不过我就亲了一口,一次要太多,怕把他吓坏了。
只得到了亲亲没关系~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小年记事簿】
可恶,昨晚兴奋得睡不着,今早起了个大早给俞归煮早餐,他居然还问我什么时候回北城。
昨晚不是已经亲过了吗?他什么意思?
他以为我喜欢那件事?我喜欢的是做这个吗?我喜欢的是你啊!我不是说过很多次吗?!
他把我当什么?嫖客?不负责任的追求者?他根本就不是喜欢我,他只是想赶我走,强迫我满足“愿望”后,把我赶走。这样他就可以和我没关系了,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再见到我了。
真讨厌,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过了一早上,仍旧冷静不下来。
给他那么长时间了,到头来只是一句“你想吃什么”,他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虽然他最后没煮饭,回自己房间了。
可俞归傍晚还没出来。
我好像把事情变得更糟了,因为生病,俞归本就敏感,我不该站到他的对立面的……
我敲了敲门,虽然他没开,也没回应,但我听见里面有声响,他没事,他还好好的。
三哥说俞归身体不舒服,从明天开始不去工地了,又是因为我吗……
可他连来福也不要了……为什么会是这种结果……
又涨一个收藏啦!谢谢宝宝!(比心)
——2025.1.1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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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chapter 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