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刺封尖 第56章 chapter 56

“喂？怎么了？”

“俞年……让俞年回去。”

我双手握住手机放在耳边，没骨气地和唐秋信商讨。原因无他——我拿他们养大的儿子没办法。

“嗯？”她不解，“为什么？”

“我讨厌他，我不想见到他。”

因为他，这些年来的所有积怨全都爆发了。我一看到他，就会不由自主联想到我自己……越来越差劲的自己。

“嘶……”这件事情对她来说似乎有些棘手，“让他再待几天吧，或许过几天，你就能接受了呢。”

“我不想……”

“没关系的，你们本该一起长大。”

一起……长大？

“噢……”我知道了，意思是他不会回去了，“好，我知道了。”

到这里就应该挂断电话的，但我不由自主的……想听她说多一点。

怎么会……应该是没力气挂断吧，毕竟她的话真的很好笑，苦笑的尖嘴角把我的筋骨挑断了。

“虽然……如果有精力的话，麻烦多照顾一下他吧。他刚回去，不太习惯。”

“噢……”

她后面说的话我没听，因为听不下去了。好羡慕他啊，我也想要妈妈。

刚挂断电话，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我没哭出声，反正也没人会安慰。而且眼泪很快就会干的，不用过多久，故事书就翻到下一页了。

过了许久，门板后又传来声音，像针锥一样，刺痛无比。

“俞归，你吃什么？我来煮饭。”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我回到床上，也不在意自己的一身臭汗是否会把床弄脏。他仍在门外喋喋不休，很吵，我不想听。

“怎么能不吃饭呢？对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吗？”

“你劳动量这么大，就该多吃点啊！”

……

吵死了，捂住耳朵也隔绝不掉。那些话语在脑海中回荡，一句也弄不出去。他的眼力见有这么差吗？不知道我根本不想见到他吗！

“俞归，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我都说了我不吃！你是没听见吗！”

他凭什么生气？他做什么了？是我让他做的吗？问题出在我身上吗？

“你需要吃的……”

“不需要！不需要不需要！你想吵架就滚回北城！”

这里本来就是我家，本来就不用你煮饭，本来就不用你假惺惺的关心，我才是主人！我才是掌控者！

或许是我的态度真的很恶劣，他噤声了。

即便如此，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气火攻心，我的心脏有点疼，胸部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闷的，后脑勺也因为情绪的剧烈变化而隐隐作痛，整个人就是个用旧零件拼起来的残破。

我用被子蒙住眼睛，不想见到光。我的精力已经消耗殆尽了，没力气去和他争辩，只想睡觉。

“那我给你留一份晚餐，记得吃。”

留不留无所谓，反正我睡醒之前是不会再出去了。

我干咽了两粒安眠药，好苦，难吃。

不管了，味觉上的苦算什么，不吃会更痛苦。

我以为我会一觉睡到明天早上，但我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疯狂的敲门声。

“俞归！你……”

“你……出来……”

“不出。”好累，好吵，好烦。我翻了个身，用被子盖住耳朵，转过另一边去睡。

可门外的人仍执着地敲门，像非要把我的房间掀翻一样。

好吧，他赢了。门外是谁都无所谓了，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怎么睡都可以。

头晕得要命，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拖着下床的，撑着、扒着床边的大木箱子和墙壁一步一步挪到了嘈杂的门口。

我打开了门，声音戛然而止。天已经黑了，只有院子里虚弱的太阳能灯在发光，照出来人的轮廓。

“俞归……”

我倒在了他的怀里，不想动，我只想睡觉。

脚下好像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我，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往下面望了望，好像是一条狗。

对哦，我有小狗，我家有来福。

“来福。”我弯下腰，伸手去碰它。

来敲门的这个人还挺好，我东倒西歪的，他倒是扶我扶得认真，没让我摔跤，因为我没感觉到疼，只是头晕。

来福还在蹭我，我也用手蹭它，毛茸茸的，可爱。

“好啦。”他好温柔，居然不骂我，还轻声哄我，好难得。

“嗯。”他抱着我，我顺势靠在他身上，闭上了眼睛。

“俞归，吃一点饭好不好？”

我摇摇头，蹭了蹭他的肩膀，“不吃。”

他仍在坚持，慢慢哄着：“吃一点？吃了肚子不会饿。”

“不吃。睡觉。”我不饿，我要睡觉，我现在只想让他把我送回床上。

“你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好吧，沟通无效，我不想和他说话了，而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身上睡。

“真的是……”

轮到他拿我没办法了，有点小开心。原来还有人愿意纵容我，真幸福。

虽然脑子乱得很，但我知道他把我抱回床上了——因为床板很硬，没他怀里舒服。

在他离开之前，我轻轻抓了一下他，不想让他走。如果走了也没关系，我已经很开心了。

“你睡这里？”

“那好吧……”

……

有风吹来了，好凉快，是他把风扇打开了。

过了一会儿，我的床板微微下沉。我勉强睁开眼睛，不过什么也看不清。

“俞归。”他靠得很近，伸手把我揽住，“晚安。”

“嗯。”我迷迷糊糊回应一声，也往他那边蹭了蹭。

可是，如果就停留在这里会有多好啊。

“俞归……你冷静……”

“走开……你出去啊……”

情绪再一次崩溃，可我没力气去反抗了。他就在我身上，压着我的肩，却止不住我的颤。鼻子被堵住了，我张开嘴巴呼吸，但每一口都是他剩下的，房间里没有新鲜的。

无法理解我自己……为什么会放他进来。

后来，他离开了，但我听到他把我房间的钥匙拿走了。好可惜，什么也没有了，我全都守不住。

很无力的，我又吞了一片药，浑浑噩噩地等待闹钟叫我起床。

闹钟响了，我醒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完早餐的，只记得要给来福吃点好的。他还没起床，挺好的，我不想见到他。

因为脑子不太清醒，所以我没敢开车，是走路去的三哥家。陆宁峰来得早，一见到我就各种关心，估计是他看见我挂的黑眼圈了。

他今早依旧来了，站在我们不远处观望，估计是想学。他偶尔会问两句，但俞安知道我不太想理他，于是会帮我回应几句。

可能是他没讨到趣味，或许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快到中午的时候，他走了。

“唉。”我松了口气，放下工具，坐到凳子上吹风扇。

“你们怎么样了？”俞安也坐下来休息，用手疯狂拎着领口扇气。

“就那样。”没什么好说的，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他不会改，我也不想变。

又铺了几块砖后，吃饭时间到了。我和俞安洗干净手，下楼装饭吃。

“三哥。”

三哥已经吃上了，旁边坐着陆宁峰和那位不速之客。

“来吃。”他把那碟鱼往我和俞安这边推了推，介绍道：“俞年做的，味道不错，尝尝。”

“……”

俞安吃了点，我没吃。一想到手里的饭可能也是他做的，就有点想吐。

我拖拖拉拉的吃到了最后，还剩下大半碗饭。即便在脑海里欺骗自己，也敌不过生理上的抗拒，吃不下就是吃不下，再怎么逼迫也吃不下。

午休我回的俞安家，因为我不想和他待在一块儿。但他好像也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收拾完碗筷后就离开了。

下午勉强还算过得可以，收工后，我很快回了家。院子的大门还开着，隔壁嫂嫂家的鸡又跑来偷吃来福没吃完的早餐。看来是时候教来福不能浪费粮食了，我不想老是清理它们留在院子里的粪便。

正巧，他也在这里，正在把什么东西搬进他的房间。也不能说巧吧，毕竟他现在也住这里。

希望他早点回去吧，这里没网没奶茶，不适合他。

我到厨房转了一圈，发现他已经煮饭了，青菜也洗好了，牛肉也正在腌。灶台上的一切摆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我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了，他是真的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既然他已经做完了，那我也没什么需要干的。我出门去村里的小卖店买了两筒面条、几包泡面和什么“高山竹笋”，在回程路上意外揪到了来福这只贪玩小狗，就和它一起回家。

“俞归。”回到家，他笑着和我打招呼。

“嗯。”我冷冷淡淡回应，略过他进入房间，把那一大袋东西放到小餐桌上，关门。

啊，不对，忘记来福了。

我再次打开门，但它已经不在门前，而是跑向了厨房。

好吧，它玩一天了，应该是饿了。

虽然我对他的印象不太好，但他应该不会对来福怎么样。毕竟我昨天晚上一不小心把来福关门外了，它还好好的，今天也是透露着一股傻愣傻愣的福气，和平常一样。

由于厨房有人在用，我不好进去，所以我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打发时间。最近不知我的爱妃怎么了，总是给我推些乱七八糟的视频，搞得我玩手机也不顺心。

“俞归！吃饭！”

院子里传来烦人的噪音，讨厌极了。

等他吃完再出去吧，他吃饱了，总该到我吃了吧。

“俞归？”

“俞归，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他已经来到我门前了，我拉着窗帘，他看不见房间内的景象。

“你吃吧，我吃过了。”

“嗯？不对吧……你在哪里吃的？”

不想理他，我到床上用被子捂住了头，尤其是耳朵的地方。

他不走，我总可以走吧？问题就一个，解决办法那么多，总能找到一个不见到他的方法。

“俞归？俞归？”

真搞不懂他哪来的毅力，像只小强，怎么打都打不死，阴魂不散。

“好吧，那我给你留饭，你饿了记得吃。”

“嗯。”

呼，终于走了。

他一走，时间又空闲了下来。我现在不想玩手机了，但我又没有别的娱乐方式 ，真无聊。

那就发呆吧，我最擅长发呆了。

但我忘了，人一发呆就容易胡思乱想。好巧不巧，又想到那些糟心事了。

真讨厌，我最近总是很奇怪，感觉没以前坚强了，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胸闷、喘不上气。明明也没什么变化啊……不就是家里多了一个人讨厌的人嘛，比这更糟心的事也不是没经历过啊，怎么就变得多愁善感了呢。

我搓了搓自己的脸。俞归，坚强啊……两个月罢了。

屋外慢慢黑了，嘈杂的声音也逐渐安静下来。我躺在床上，听见拖鞋趿拉在地上的声音，是往厕所那边去的，应该是他去洗澡吧。

挺好的，有时间吃饭了。我摆动着四肢从床上起来，随便拿了一包泡面出门去往厨房。我用电磁炉的锅接了点水，把水烧开就可以泡泡面了。

不幸的是——水还没烧开呢，他就洗出来了。

拖鞋的啪嗒声由远及近，很快，他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你……”他的表情由欣喜转为不解，注视着我身旁的那碗泡面，惊讶道：“你吃泡面？”

回答显而易见，我不作声，只是静静看着他，心跳却迅速飙升。

厨房是家里装修得最简陋的地方，粗糙不平的水泥墙吞噬了唯一一盏照明灯的灯光。但他的身影在昏暗中变得越来越清晰，和环境一样晦暗的眼神令人琢磨不透。

他往前走了一步，我下意识往后退，手肘不小心碰到了锅。

“嘶……”

他两个箭步冲了上来，我还来不及关心一下我被烫到的地方，就立马把他往反方向推。

我还想往后退，但我退不了了，我已经硌到灶台边缘了。

“俞归，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怒目圆睁，声音震得我耳朵疼，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他发那么大脾气。

我想和他说“对不起”，但话到嘴边又开不了口。我刚才推的那一下冲击力不小，他的拖鞋又是湿的，他踉跄了几步，最后是撑住了灶台才没摔倒。

“别过来……”

又是这种感觉……我的身体在颤抖，因为恐惧、因为害怕。我从小就不太习惯他人过于亲密的触碰，更何况那件事情发生后……他和他们划上了等号。

但他和他们又有点不一样……他是爸爸妈妈的宝贝，我不能对他做出过激的反抗，要不然到头来，被骂的又是我。

所以我只能躲啊……我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绕着走。

“你到底在干什么？！”他气极了，他也不知道我对他的看法，只是一步一步走向我，把阴影拖到我身上。

我不敢动，僵在了原地……我真的怕他做出别的事……

很近……他离我很近。刚才错过了逃跑的最佳时机，我彻底被困住了。

那我身边有什么……碗、垃圾袋……电磁炉。

我侧头看了那电磁炉一眼，里面的水还在烧。

他站定在我面前，一言不发。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俞归……”

“你喜欢我什么？”我打断他，“脸、身体……还是别的？”

他怔住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能干什么，当然是——

“当然是都喜欢——”

毁掉。

“喜欢你的……”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去拿那电磁炉锅。里面有水，有热水。我侧身面对它，往我自己泼。

“俞归！”

有点遗憾，大部分水都流到了灶台上，只有一部分触到了我的裤腿和鞋。

“你疯了？！”

他大力把我扯离灶台，我的鞋沾了一部分水渍，在地上画出两条线。

我的手无力地松开，电磁炉锅从我手中滑落，“砰”一声落到了地上。

——————

“你昨晚几点睡的啊？我去上厕所的时候，见你被窝还亮灯。”

“不知道。一两点？”

回到校园后，虽然不会有那些人的身影，但那天晚上的噩梦仍未消散。天一黑，尤其是下雨天，我的警戒就会被拉得格外高，疑神疑鬼的，哪儿都不敢自己去，必须拉着人。

不过幸运的是，我很快找到了解决方法——集中精力做事。当时间被更重要的事情塞满的时候，那些记忆自然就不会被想起。而且他们已经被抓起来了，学校里又有那么多人，只要我不去偏僻的地方，就不用担心那些事情。

所以我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填满了，包括睡着前的时间。我用它来背最讨厌的英语单词，越背越困，背着背着就能睡着了。

直到半年后，我“再也不会”被那件事情打扰了，才恢复了和往常一样的生活。

不过我再也回不到那种生活了。

——————

“你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情？”

“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俞归，别做这种事……”

我拨开他的手，绕过他，绕过前来观望的来福，走回房间。

“俞归，哥……”他阴魂不散，再一次圈住我的手腕，将我留在原地。

我好难过，每当我要到达“终点”时，总会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把我压回起点，让我功亏一篑。

就这样吧，也许我这条命本该如此吧。不逃了，我没力气了，他们爱怎样怎样吧。

【小年记事簿】（接上版）

今天不太好，俞归崩溃了两次。

一次是我中午去找他……我什么也没做啊，顺手抱了他而已，他反应居然那么大。

好吧，是我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把他惹伤心了。

以后多注意点吧，他的身体经不住这些。

还有一次是刚才……他睡迷糊了，没认出我，不知道把我当成哪个小心肝了，居然主动靠我怀里，嘻嘻～

还获取了小黄狗的名字——来福！

原来哥房间里的不明小木屋是来福的，院子里的铁盆盆也是来福的。

如果就这样该多好啊，如果我没亲那一口该多好啊……

就是个额头而已……他也接受不了吗。

是接受不了这个行为……还是接受不了我。

不管了吧，是哪一种都无所谓了，他不喜欢，那我就不做了，他的身体最重要。

俞归，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小年记事簿】

俞归今天给我留了早餐！

（虽然像是吃剩下的）

不过没关系～哥做的我都爱！

去观摩了他们铺地砖的手法，好专业……

没关系，我能学会的，学会了就能帮他分担了，他就有时间好好休息了。

不过今天也沾了点活做——帮他们煮饭！我就知道我钻研做饭是有用的！

如果煮得好的话就能留下来挣钱，我要把挣到的钱全部给俞归！

他们对我做的菜评价挺好的，但是……俞归没有吃。

他甚至连饭都没怎么吃。

是我做的菜不合他的胃口吗？那我明天换个口味(╯︵╰)。

下午简单装饰了一下我的小房间，买了一个电风扇，买了舒服的被子和很多生活用品……看起来更温馨了。

如果有俞归在就更好了。

家里的房间好奇怪，俞归的房间是水泥地，我的房间却贴有瓷砖。按理说，不应该是俞归的房间有吗，为什么反倒是没人住的房间有。

难道他以前住这里？？？

今晚也煮了香香的饭，清淡的，但俞归没有吃。

他……好像只是单纯的，不想吃我做的东西。

可他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泼热水……

我不敢想，不敢问，也不敢听……

我是个胆小鬼⊙︿⊙

最后他好像想通了，吃了我做的饭。

虽然他吃得很慢，但他起码吃了，不会饿肚子。

是改观了吗……还是放弃了。

不管是哪一种，你都会好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