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 第12章 想…在生长

深秋的风卷着最后几片枯叶掠过教室窗沿，粉笔灰在斜射的阳光里浮沉，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被老师的粉笔头敲得愈发沉重。距离期中考试只剩两周，原本总被走廊监控抓拍到吵吵闹闹的班级，如今连课间十分钟都浸在翻书声与低声背诵里——前排女生咬着笔杆默写古诗文，后排男生弓着背演算数学压轴题，连最调皮的几个男生都收起了漫画书，指尖在习题册上划得沙沙作响。

李貌燃将下巴抵在摊开的练习册上，笔尖悬在半空迟迟未落。眼角的余光像被磁石吸住，总不自觉地飘向斜前方的座位。王晓雨正低头整理错题本，阳光落在她柔软的发顶，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她蹙眉思索时会轻轻咬着下唇，睫毛像蝶翼般微微颤动，偶尔解开难题时，嘴角会漾开一抹浅浅的笑，那笑意像初春破冰的暖阳，瞬间驱散了教室里弥漫的压抑，直直撞进李貌燃的心底。

这时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练习册上被王晓雨碰过的页角。从前总觉得和晓雨拉手、搭肩、凑在一起分享零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些不经意的触碰都变得格外清晰——晓雨递过来的矿泉水瓶上残留的温度，过马路时轻轻搭在她手腕上的指尖，聊天时凑近耳边的温热气息，都像羽毛般轻轻搔在心上，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她有时会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想伸手抱一抱晓雨，把那份突如其来的悸动藏进拥抱里，这时的她又猛地僵住——她以什么身份去抱她呢？不过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朋友，仅此而已。

“咚——”指尖被轻轻戳了一下，带着微凉的触感。李貌燃猛地回神，呆愣了几秒才缓缓抬头，撞进王晓雨带着笑意的眼眸里。少女弯着眼睛，嘴角梨涡浅浅，指尖还停留在她的脸颊旁，像刚完成一个恶作剧般得意。

“燃燃，你都好几天没主动找我了。”王晓雨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软糯，手指轻轻晃了晃，“现在是下课，陪我聊会儿天嘛！”

李貌燃的眸光暗了暗，喉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她看着王晓雨亮晶晶的眼睛，喉结动了动，只吐出一个字：“好。”

王晓雨立刻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叽叽喳喳地打开了话匣子——从老师课上念错的成语，到食堂新出的糖醋排骨，再到周末看到的流浪猫，她的声音像清脆的风铃，每一个字都落在李貌燃的心弦上。李貌燃没怎么说话，只是侧耳听着，目光落在她一张一合的嘴唇上，心里像揣了只扑腾的小兔子，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直到上课铃尖锐地响起，王晓雨才恋恋不舍地站起来，临走时还揉了揉她的头发，“上课认真听哦，下课再找你！”

看着王晓雨跑回座位的背影，李貌燃缓缓低下头，指尖抚上刚才被戳过的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耳朵不受控制地染上绯红，像熟透的樱桃，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碎肋骨。她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胀胀的，既甜蜜又酸涩，像含了一颗没熟透的青梅，想靠近，却又怕惊扰了这份小心翼翼的心事。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一节接一节的课排得满满当当，老师的语速越来越快，黑板上的知识点越写越多，连课间十分钟都被用来答疑解惑，空气中弥漫着紧绷的气息。李貌燃每天埋在书山题海里，可只要王晓雨轻轻瞥过来一眼，她的心就会瞬间乱了节奏，那些复杂的公式定理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

终于熬到放学铃声响起，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王晓雨突然拉住李貌燃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说：“燃燃，我有点事，你和销野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说完就拎着书包快步跑出了教室。

教室里只剩下李貌燃和王销野，空气一时有些安静。王销野靠在桌沿上，目光沉沉地看着李貌燃，率先打破了沉默：

“关于失忆的事，我还没查到多少，先不跟你说这个。”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探究，“你这几天很不对劲，经常走神，是想起什么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貌燃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异常这么明显。她避开王销野的目光，指尖攥了攥校服衣角，低声说：“我不知道，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心里的情绪堆得太久了吧。”

王销野皱了皱眉，似乎不太相信，但看着她低落的样子，终究还是没再多问，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你注意休息，别熬太晚。”

话音刚落，王晓雨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听到王销野的话，立刻紧张地凑到李貌燃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燃燃，你是不是生病了？可不能硬扛啊，生病要赶紧说！”

温热的指尖触到额头，李貌燃的身体微微一僵，脸颊瞬间热了起来。她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别担心。”

王晓雨还是不放心，伸手挽住她的胳膊，脑袋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还在她的胳膊上蹭了蹭，像只黏人的小猫：“你可不能生病，你要是生病了，我怎么办呀？”

这一连串的动作像一串炸开的烟花，在李貌燃的脑海里轰然作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王晓雨发丝的柔软，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心脏跳得几乎要蹦出来。她用力咬住下唇，才忍住不让耳朵变红，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拳头，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指尖微微发颤。

一旁的王销野看着这一幕，眼神微微沉了沉。他总觉得李貌燃最近的不对劲和王晓雨有关，可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只能看着两个女孩亲密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三人一起走出教学楼，王销野在十字路口和她们分开，只剩下李貌燃和王晓雨并肩走着。晚风带着深秋的凉意，王晓雨挽着她的胳膊，脚步轻快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李貌燃侧耳听着，心里的甜意像潮水般漫上来，连晚风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直到走到电动车旁，王晓雨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松开了手，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啊，忘了松手了。”

李貌燃的胳膊骤然空了下来，心里像是少了点什么，空落落的。她摇摇头，掩饰住心底的失落：“没事，走吧。”

两人一起回到家，晚饭吃得有些沉默。饭后，王晓雨抱着布丁坐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梳理着小狗的毛发，突然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李貌燃：

“燃燃，从明天开始，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住了。”

李貌燃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密密麻麻地疼。她抬起头，看着王晓雨低落的神情，喉咙发紧：“嗯？是你爸妈让你回去吗？”

王晓雨点点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嗯，他们打电话催了好几次，我没办法再推脱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其实我不想回去的。”

李貌燃看着她眼底的失落，心里像被灌满了酸涩的水。她知道王晓雨并不喜欢那个所谓的“家”，可那是她的父母，她终究无法抗拒。缓了好久，她才压下心底的难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那你回去之后，多给我发消息，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多笑一笑，好不好？”

王晓雨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点头：“好！燃燃，我一定每天都给你发好多好多消息，让你的消息列表天天99 ！”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像在许下什么郑重的承诺。

李貌燃被她逗笑了，眼底的酸涩稍稍褪去，轻轻点头：“好啊，我等着。”

怀里的布丁像是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息，不停地用脑袋蹭着王晓雨的胳膊，发出轻轻的呜咽声，像是在表达不舍。

那天晚上，李貌燃做了一个噩梦。她从卧室里走出来，客厅里一片漆黑，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她忍不住走向王晓雨的房间，手指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房门，房间里空荡荡的，书桌上的东西都不见了，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是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

她走遍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厨房、阳台、卫生间，到处都没有王晓雨的身影。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瞬间将她淹没，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她坐在沙发上，头向后仰着，双腿搭在茶几上，黑暗像潮水般涌来，将她包裹。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心里的失落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缠绕着她的心脏，疼得喘不过气。

直到第二天早上，刺耳的闹钟声将她从噩梦中惊醒。她猛地坐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她定了定神，推开卧室门，一眼就看到王晓雨正在客厅里收拾行李，行李箱已经装得半满，她的房间里虽然还放着一些东西，却明显少了许多生活的痕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馨。

李貌燃的脚步顿住了，她不敢再看，生怕那份梦境里的孤独感再次将她吞噬。她默默转身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泼了泼脸，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周六下午，王晓雨收拾好最后一件行李，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燃燃，我走了。”

李貌燃点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王晓雨转身走出房门，看着那扇门轻轻关上，心底的某个角落像是突然空了一块，冷风不住地往里灌。

王晓雨走后，房子里安静得可怕。李貌燃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又看了看趴在狗窝里昏昏欲睡的布丁，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微微作痛。她不想感受这份孤独，只好躲进卧室里，拼命地做题、背书，试图用学习来填满心里的空落。作业早就写完了，可她还是逼着自己不停地写，直到指尖发僵，眼前的字迹变得模糊。

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逃避没有王晓雨的房子，逃避那份突如其来的失落。一停下来，她就会想起上课时王晓雨专注的背影，想起她回头时温柔的笑意，想起她挽着自己胳膊时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她放下笔，走出卧室。布丁已经醒了，正趴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她。李貌燃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摸着布丁的头，声音有些沙哑：“布丁，今天想吃什么呀？”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愣住了，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她知道布丁不会说话，可她实在太孤独了，这时的她和小狗说说话，都能稍微缓解一下心底的空落。笑完之后，她站起身，走向厨房。冰箱里有面条和鸡蛋，可她实在没心情做饭，随便煮了一碗面，拌上之前做好的醋，草草吃了几口。那碗面酸酸的，像她此刻的心情，酸味十足。

她给布丁盛了一些没放调料的面条，可布丁这时却挑着食，闻了闻就扭过头去，死活不肯吃。李貌燃无奈，只好把面条重新倒进锅里，简单炒了一下，拌上一点狗粮。这次布丁倒是吃得飞快，三两口就吃了个精光。

看着布丁吃饱喝足的样子，李貌燃心里稍稍好受了些。她打开门，让布丁出去玩，自己则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对着墙壁发呆。

这个周末过得格外漫长，冷清得让人窒息。李貌燃每天都会无数次地拿起手机，点亮屏幕，看着聊天界面里上次的对话记录，心里充满了期待。可每次打开，都是失望而归，没有新的消息，没有未接来电，只有一片沉寂。

直到星期天晚上，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李貌燃的心猛地一跳，立刻抓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晓雨”两个字，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连忙点开消息，没有文字，只有一条语音。

她按下播放键，王晓雨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语速飞快，带着几分急切：

“对不起啊燃燃，我没办法给你发消息了，他们要没收我的手机……这段时间，这可能是我唯一能给你留的话了，对不起，燃燃……”

两句“对不起”像重锤一样砸在李貌燃的心上，疼得发麻，又带着几分无力。她怎么会怪王晓雨呢？她只是心疼，心疼晓雨在那个家里过得不开心，心疼她们连联系都变得如此艰难。

她立刻点开语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没关系，晓雨，别难过。我们在学校还能见面，还能聊天，对不对？”

发送完语音，她握着手机，久久没有放下。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冬天的夜晚格外寒冷，即使开着暖气，被窝里也像盖着一块冰冷的铁，没有一丝暖意。李貌燃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没有收到消息，竟然会如此失落。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直到后半夜，才在不安和失落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没有听到闹钟的声音，倒是被布丁急促的叫声吵醒了。她猛地坐起来，一看时间，已经快要迟到了。布丁还在不停地叫着，像是在催促她。

李貌燃瞬间清醒过来，来不及洗漱，抓起书包就往外跑，连早饭都忘了吃。骑上电动车，冷风迎面吹来，她裹紧了校服外套，心里却空荡荡的。她不敢想，没有晓雨消息的日子，没有她陪伴的校园，会是什么样子。

树苗生根发芽，那是爱在生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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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想…在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