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加重了“友好”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那轮椅老头剧烈地喘息着,黑色的粘液不断从毯子下渗出。虽然毯子已经掉了,但他似乎下意识还想遮掩。他畏惧地看着沈酌,又怨毒地瞪了陈嚣一眼,才沙哑地、不情愿地开口:“循环……钥匙……在‘司机’手里……找到……‘真正的乘客’……拿到……车票……或者……满足……所有‘需要’……”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模糊的信息,显然并不想完全透露。
“司机?真正的乘客?车票?”陈嚣捕捉到这些关键词。看来打破循环的方法不止一种。
“所有‘需要’是指什么?”沈酌追问。
轮椅老头阴恻恻地笑了:“就是……让我们……都‘坐下’……”
让所有老弱病残孕都坐下?这听起来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谁知道这循环地铁里有多少这样的“特殊乘客”?
就在这时,短程通讯里再次传来周雄焦急甚至带上一丝恐慌的吼声,背景是更加激烈的打斗和某种液体喷溅的可怕声音:
“沈酌!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我们快顶不住了!这黑色黏液根本打不完!而且它好像在吸收我们的异能!李淼的水系异能快被吸干了!再找不到办法,我们就得强行破开车厢了!到时候引发什么后果我可不管!”
强行破开车厢?在空间循环、规则不明的异常点里,这简直是自杀行为!
沈酌眉头微蹙,显然对【狂虎】小队的鲁莽和拖后腿感到不悦。
他不再理会那轮椅老头,目光扫视车厢,最终落在车厢两端那紧闭的连接门上。
“去下一节车厢。”沈酌做出决定,“‘司机’可能在车头。石岩,尝试从外部跟随,注意安全。”
“明白!”石岩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沉重的奔跑声和盾牌撞击障碍物的闷响。
陈嚣看着沈酌走向通往下一节车厢的连接门,又看了看通讯器里【狂虎】小队越来越危急的求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快走几步跟上沈酌,压低声音:“首席,等等。”
沈酌停下脚步,看向他。
陈嚣指了指通讯器,又指了指身后那节传来打斗声的车厢方向,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狡黠的笑容:“你看,‘狂虎’的兄弟们打得这么辛苦,咱们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不够‘友好’?”
沈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瞬间明白了陈嚣的意思。
他看向陈嚣,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陈嚣嘿嘿一笑,凑到连接门旁边,对着门缝,朝着【狂虎】小队所在的大致方向,用不大但确保对方能通过通讯器听到的音量,模仿着刚才那轮椅老头的沙哑腔调,阴恻恻地喊了一句:“前面的乘客……请保持安静……勿大声喧哗……否则……后果自负……”
喊完,他立刻缩回头,对着沈酌眨了眨眼。
规则第四条:请保持安静,勿大声喧哗。
【狂虎】小队那边打斗和吼叫得那么热闹,算不算“大声喧哗”呢?
沈酌看着陈嚣这小狐狸般的样子,眼底深处那丝极淡的笑意再次一闪而过。
他没有反对,算是默许了陈嚣这“祸水东引”加“规则提醒”的骚操作。
两人不再停留,沈酌伸手推向那扇看似沉重、却在他手下轻易滑开的连接门,步入了下一节同样昏暗死寂的车厢。
而在他们身后,通讯器里【狂虎】小队的嘈杂声,似乎真的……瞬间小了很多。
取而代之的,是周雄又惊又怒的压低了的咒骂:“妈的!谁在装神弄鬼?!都他妈小声点!没听到规则吗?!”
陈嚣听着通讯器里传来的动静,嘴角得意地勾起。
看来,这地铁环线之旅,除了打鬼,还能顺便看看“狂虎”变“病猫”的好戏。
踏入下一节车厢,环境大同小异。昏黄的灯光,僵坐的乘客,死寂的氛围。唯一不同的是,这节车厢里“需要让座”的特殊乘客似乎少了一些,只有一个抱着破旧襁褓的妇女,依旧低着头,哼唱着那不成调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歌谣。
陈嚣下意识地朝那妇女的襁褓瞥了一眼,似乎看到那襁褓的缝隙里,有一抹不正常的青灰色一闪而过。他赶紧移开目光,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沈酌的目光则快速扫过车厢,重点落在车厢连接处和那些普通乘客身上。他在寻找任何可能与“真正的乘客”或“车票”相关的线索。
短程通讯里,“狂虎”小队那边的动静果然小了很多,只能隐约听到周雄压低了声音的指挥和某种沉闷的、仿佛在极力克制力量的攻击声。看来陈嚣那一声“友情提示”确实起了作用,至少让他们不敢再肆无忌惮地“大声喧哗”触犯规则。
“首席,我这边能看到列车在隧道里循环,每隔大约三分钟会经过同一个参照点。”石岩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沉重的呼吸声,显然在外界跟随列车奔跑并不轻松,“车窗是单向的,我能模糊看到里面,但里面的‘东西’好像看不到我。另外,我发现车顶似乎有东西在爬,速度很快,你们小心。”
车顶有东西?
陈嚣和沈酌同时抬头看了一眼车厢顶部,除了几盏摇晃的昏黄灯罩,暂时没发现异常。
“保持距离,注意安全,优先自保。”沈酌对石岩下达指令。
“明白!”
就在这时,列车再次毫无征兆地猛然加速!比之前的启动要猛烈数倍!
巨大的惯性袭来!
“规则第三条:请坐稳扶好!”陈嚣脑中警铃大作,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旁边最近的一个扶手立柱。
沈酌则脚步微微一错,身形如磐石般稳稳立于过道中央,仿佛那剧烈的惯性对他毫无影响。
然而,车厢里那些原本僵坐的“普通乘客”们,却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大部分乘客依旧如同焊死在座位上一般,纹丝不动,只有脑袋随着惯性微微晃动,眼神空洞。
但有少数几个坐在靠过道位置、身体似乎有些歪斜的乘客,在这剧烈的晃动中,竟然直接从座位上被甩了出来,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摔在过道里!
紧接着,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被甩出座位的乘客,身体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就像掉入强酸池子一样,开始迅速溶解、汽化!他们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在几秒钟内化作了一缕缕黑烟,彻底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一小滩迅速蒸发的黑色污渍。
而他们空出来的座位,几乎是立刻,就被从车厢连接处的阴影里,缓缓“浮”出来的、新的、眼神空洞的“乘客”无声地填补上了。
仿佛……列车在主动“清理”掉没有“坐稳扶好”的乘客,并补充“新鲜血液”。
陈嚣看得头皮发麻,抓着扶手的手更用力了。这“坐稳扶好”的规则,违背后果竟然是即死抹杀!比“让座规则”的物理攻击还要直接和恐怖!
“看来,‘坐稳’是绝对的硬性规则,尤其在列车变速时。”沈酌冷静地分析,目光扫过那些刚刚“补位”上来的新乘客,“这些新出现的‘乘客’,似乎比之前的更加……有生气?”
陈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确实,那几个新乘客的衣着似乎更贴近当下的潮流,脸上的表情虽然同样麻木,但皮肤似乎更有“光泽”一些,不像之前的乘客那样灰败。
难道……这些是近期才被困进来的真正平民?
这个念头让陈嚣心里一沉。
必须尽快找到打破循环的方法!
列车加速行驶了一段后,速度逐渐趋于平稳。但车厢内的气氛却变得更加诡异。那些“普通乘客”们,空洞的眼神开始更多地在他们两人身上徘徊,尤其是在陈嚣抓着扶手、沈酌独立过道的身影上停留。
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催促感在空气中弥漫。
仿佛在说:要么坐下,要么……就像刚才那些倒霉蛋一样消失。
可是,座位几乎都满了。仅有的几个空位,都紧挨着那些“特殊乘客”,比如那个抱着襁褓的妇女旁边,就有一个空座。
谁敢去坐?
“规则只要求‘坐稳扶好’,并未明确规定必须坐在指定座位,还是可以坐在过道?”陈嚣试图寻找漏洞。
“可以尝试。”沈酌言简意赅,“但风险未知。规则可能默认‘座位’才符合‘坐稳’的定义。”
陈嚣看着光洁的、刚刚才溶解过“乘客”的地板,咽了口唾沫,放弃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低头哼唱的歌谣的妇女,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她缓缓地、用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还算清秀,但毫无血色的脸,嘴唇乌紫,眼睛如同两口深井,看不到丝毫光亮。她怀里的襁褓,蠕动得更加明显了。
她看向陈嚣,乌紫的嘴唇开合,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转动:“你……很累吧……抱着孩子……站久了……腿会酸的……”
她说着,竟然缓缓地、将自己怀里的那个破旧襁褓,朝着陈嚣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