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呜呜……”
“嗷嗷嗷嗷嗷嗷……”
一人一兔互相紧紧抱着哀嚎不止,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恐惧之中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钟愉第一时间确认没有师妹遗落后,才将手上两个沉重的负担放在地上。
她环视一周,勉强看出此处正是尹观贞把她扔进秘境的入口,只不过那是从高处坠落看不真切,如今秘境关闭后真真实实踩在地面上,多少有些恍惚。
周遭树影重重,零零散散便有不同门派的徒子扎堆聚在一起,个个灰头土脸,看来方才秘境中的震动是波及到了每一个人。
钟愉抽出应雪剑,掌心在剑身上拂过后原本沾染的尘埃就已悉数不见。
应雪打趣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贴心。她如今丹田内尽数转换了作了被赤灵果浸染后带着灼烧气息的灵力,应雪似是尚未适应,见她处境已无危险,只嘱咐几句需要些时间后便陷入沉睡。
钟愉只笑笑,将长剑妥帖背好。
她正准备带着师妹们也寻个歇息的地方,等待尹观贞来寻,余光蓦然瞥见几道熟悉的身影朝这个方向逼近。
说是熟悉,不过是那些人身上的服饰形制太过扎眼。
是玄天宗的人。
领头的修士拱拱手,意有所指道:“道友面生,不知是何门派的徒子,竟有如此机遇,我等实在佩服。”
钟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瞧见席宁撅着屁股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怀中还紧紧抱着那个巨大的白蛋。
秘境波动之前不少人都见到了那只巨蟒,如今在看到如此大的蛋,免不得将两者联想起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钟愉不知道静心门在这方世界中究竟算什么水平,但瞧这玄天宗的态度,怕不是来打探虚实的,估摸是在掂量能不能直接把这机缘抢过去。
倒也不怪钟愉怀揣着恶意看人,实在是玄天宗给她留下的印象太差。
钟愉状似无意地后退一步,转过身来正对着来人,恰巧将席宁挡在身后,师妹们也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站起身来凑到席宁附近。
她同样拱手道:“道友谬赞了,我们是……”
话音未落,席宁悠悠转醒,她揉揉眼睛,“师姐,你在跟谁说话?”
她仰起头一看到身前那群穿着熟悉衣袍的修士,立马受惊一般跳起来,还未脱口而出的惊叫被后腰上猛然传来的巨力打断。
她捂着脊背缓缓伏在地上,倒立的视野里是金风兔抖着尾巴朝松萝跑去的身影。
“死兔子,我跟你没完……”
这段插曲一出,钟愉原以为玄天宗的人便会识趣离开,没想到对方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整以暇似是非要求得个回复。
钟愉微微蹙起眉,对这份冒昧感到厌烦,周遭其余宗门的徒子也都佯装没看到,纷纷撇开目光,甚至其中还有几个与她们穿着同样服饰的云隐剑宗徒子。
显然玄天宗人是发现她们并没有站在一起,便将她默认归为小门小派的徒子,也许只是与云隐剑宗有几分交情,构不成威胁,这才上前直接打探。
正当她犹豫着如何将这群人应付过去,身前悠然飘落一缕坠着银铃的剑穗,钟愉顺着向上望去,尹观贞垂眸注视着她们,面上仍是看不出情绪。
“怎么了?”她问。
钟愉悄悄侧过身越过她去看后面那群人,原本面对面站着空间就算不得大,尹观贞的剑尖又直指玄天宗带头的徒子。
只见那人面色发青,控制不住地向后退出几步躲开那悬在眉间不断逼近的长剑。
松萝远远看见,知道尹观贞是在帮她们出气,没忍住嗤笑出声,惹得那修士面色愈发阴沉,不情愿地领着徒子离去。
不远处守在一起的云隐剑宗徒子见长老来了,纷纷围过来,尹观贞只轻飘飘扫过她们,什么也没说。
钟愉倒也能理解她们,不为自己招惹麻烦,始终是明智之举,于情于理她们的行为都没什么可指责的。
其余宗门的长老也陆续赶到,几座庞大的飞舟骤然出现在这座山谷上端。
云隐剑宗的飞舟上印着显眼的金色祥云图案,与徒子服上的纹样一致,玄天宗的瞧不出是什么东西,像是双结印的手,纠缠的线条太过抽象,钟愉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尹观贞似是与云隐剑宗徒子关系并不亲近,只淡淡催促她们赶紧上去,随即看了看地上几株昂着脑袋看的豆芽菜,一手一个提了上去。
钟愉步入飞舟之前,总觉得有数道目光虚虚萦绕在身上,如同无数线条交织的网,充斥着打量与审视。
她毫不避讳地与那些视线的来源一一对视,这一直白的行为获得了不少错愕的神情。
看来她们此行已然惹上了不妙的注意,日后要小心行事了。
钟愉站在飞舟边缘,师妹们正围着那只金风兔转来转去。
尹观贞询问过其她徒子后走到她身边,问道:“那只兔子是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秘境里,”钟愉简略回答,又看了看师妹们的方向,补上一句,“那个白蛋也是。”
尹观贞似乎对那蛋并不感兴趣,只微微颔首,又上下打量她,“可有发现其她机遇?”
钟愉有些怔愣,她猜不准尹观贞是不是发现了她身上的变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询问身上经脉的异常。
她的手移到储物袋上,摸出几簇碧根草,“我们还采摘了几株灵草。”
尹观贞深深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抬手将碧根草收下,“回头找你师傅去要筑基丹。”
一语闭,两人也不再说话,直愣愣站着看飞舟下划过的山水景色。
[你们在这当门神呢?]应雪的声音听上去还有几分倦意。
钟愉下意识反手将长剑取下来拥在身前,她轻笑一声,[好好的老师就站在身边你还不抓住机会赶紧问吗?]
听应雪这么说,想来尹观贞在她看来是值得信任的人,钟愉便也不再犹豫,侧过身去诚恳问道:“尹长老,徒子有个问题想请教。”
尹观贞淡淡道:“说。”
“先前在秘境中徒子与妖兽缠斗导致灵力耗尽,坠下山崖后危在旦夕,情急之下吃了约莫五枚赤灵果,其中灵力太过猛烈致使徒子经脉俱断、丹田破裂,可那灵力似乎也重塑了徒子的身躯,现在想问尹长老这种情况算好事还是坏事。”钟愉解释道。
尹观贞沉吟片刻,伸手落在她额间,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眉心流向四肢,她缓声提醒:“莫要抗拒,让我探查一下你的经脉。”
钟愉闻言便闭上了双眼,感受着那股灵力在体内四处游走,良久又顺着眉心回到了尹观贞身上。
她眉间微蹙,面上带了几分疑虑,像是在斟酌用词一般迟迟未开口。
这倒是钟愉头一次见她露出这样明显的神情,一时间也紧张起来。
“如今看来是好事。”尹观贞下了判断,“赤灵果中蕴含的灵力属火,筑基后的修士才能将这种饱含属性的灵力化作己用,原本你的经脉与丹田确实被那灵力冲撞破损,按理说药石难医。可正巧你是纯阳之体,血液中流淌的属性正与这火灵力相向,倒是融合了其中的属性灵力。”
“这股不属于你身体的灵力过于庞大,身体便自主进行调用修复。想必你也感受到了,如今体内的灵力都带有火属性。你也算是因祸得福,日后修炼只会更加顺利。”
钟愉闻言松了口气,她原本担心这样奇怪的变化可能会导致什么不好的结果,如此看来,倒是不用多担心了。
她想了想也没什么想继续问的,便准备道谢离开,身侧猛然探上一双毛茸茸的爪子,一左一右搭在两边。
她一瞬间只觉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觉得是飞舟上闯入了妖兽,还不待她运转灵力躲开,席宁的声音忽地响起。
“师姐,这死兔子怎么处理啊?”席宁掐着金风兔的上半身,费劲地把它放在钟愉背后,乍一看过去还以为是钟愉背着它。
应雪剑躺在她怀里,瞧见这一幕没忍住笑起来。
钟愉不适应地摸摸脖子,转身将金风兔推开,它歪歪头,人性化地露出几分讨好,像是能听懂她们在说什么似的。
尹观贞来了兴致,“你们不要吗?不如给我吧,云隐剑宗的膳食坊很擅长做兔肉,柳无尘很喜欢。”
金风兔两只眼睛骤然瞪得溜圆,嗷地一声拱到钟愉怀里,将她撞得一个趔趄,倒退出去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喂!你个死兔子想谋害我师姐啊!”松萝冲上来拽住它的耳朵开始费力拔河,可金风兔铆足了劲死活栽在钟愉怀里不动。
应雪被夹在中间,微不可查地运转灵力震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剑鸣,金风兔敏锐地抖抖耳朵,一下就注意到那柄“虎视眈眈”的长剑,识趣地蹦跶着任由松萝扯走了。
席宁挠挠头,讪笑着:“做成菜的话还是算了吧,倒也没有讨厌到那种地步……”
尹观贞点点头,也没强人所爱。
席宁将那个大白蛋交给了盛溪抱着,小小一个人怀里揣着蛋,快要把她整个人都遮住看不到了。
钟愉朝她们看了一眼,犹豫着低声问:“要不要问问尹长老那到底是什么?”
[你担心啊,担心就不问,反正回去还有个答疑NPC在家呢。]应雪好整以暇晃了晃。
“我担心是那只巨蟒的后代,那样的妖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钟愉叹息。
[别想太多。]应雪安抚道,她话音一转,[我看那蛋里什么也没有,就是个大白蛋。]
钟愉笑她:“连这你也知道,这么厉害。”
应雪得意:[我就是什么都知道,快夸夸我。]
钟愉摸摸剑柄,凑近了轻声道:“你最棒了。”
飞舟的行驶速度并不快,钟愉与尹观贞一行人站在舟头,云隐剑宗的徒子们扎堆站在舟尾,中间隔着段距离,但她们小声的议论还是避免不了地跟着风声一同传过来。
“那边就是静心门的徒子吧,居然还有根骨年纪那么大的,我听她们都喊她师姐,看来是资质太差了。”
“肯定呀,静心门本来就是小门派,自然培养不出什么好徒子来。”
“你可别乱说,尹长老不就是静心门出来的吗?”
“我自然知道啊,不然你看尹长老为什么这么照顾她们,明摆着就是偏心……”
钟愉正站在尹观贞身侧,恰好能看清楚她面上的神情,仍旧是那副平淡模样,仿佛落入耳中的任何言语都无法影响她一丝一毫。
她有些怔神,转头去看师妹们的神色,却只看到几个少年蹲在地上对着金风兔絮絮叨叨,把它烦得用两只爪子压住长耳朵,又被席宁毫不留情地揪开继续接受审判,整张兔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钟愉不禁失笑,看来这里最在意闲言碎语的人竟然是她。
不。
还有怀中的应雪。
她咬牙切齿地不断输出反驳的话,从对方的根骨年龄到资质一连串全否定了个遍。
钟愉拍拍剑身,柔声安抚她,“好啦好啦,不跟她们置气。”
那边的徒子们没从她们身上看到什么异样的举动,言行便愈发大胆起来。
“那静心门的门主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这么多年不就只教出来尹长老一个徒子,其她的谁知道跑哪去了。”
“明明年龄也不大,整天装得像是个老妇人,怪不得尹长老要离开静心门呢!”
几乎是话音刚落,那名徒子便感受到身前投下一道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中。
她缓缓抬头看去,正对上尹观贞如寒冰般的面容,那双向来不显露情绪的眼眸此时蓄满冷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浑身充斥着骇人的杀意。
“长……长老……”
她仓皇开口试图求情,茫然地向四周看去,想找个人替她解释方才的言论,却只见周边早已空无一人。
甚至她无助地将目光投向了自己之前议论的那群人,没想到钟愉一行人已然站了起来,面色阴沉地注视着她的方向。
“再说一遍。”尹观贞冷声道。
“长老,我错了……”那徒子声音染上哭腔。
一声嗡鸣过后,长剑剑鞘已然对准了那名徒子,她面色骤然变得惨白。
虽然众人都清楚尹观贞身为长老不可能对宗门内徒子下杀手,但乍见平日里寡淡的人发脾气,是比未知的结果更可怕的事情。
钟愉不由得抚上了剑柄,如若尹观贞想要出手,那她便会赶在这之前将这徒子挑飞出去。毕竟柳无尘是她们共同的师傅,尹观贞身为云隐剑宗的长老,不能让她一人揽下这责任。
[让兔子去。]应雪果断道。
钟愉先是一愣,几乎是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迅速转身在金风兔屁股上踹了一脚,它吃痛,蹬着腿就一股脑往前冲去。
这骤然间的变化让尹观贞也意想不到,她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身体比意识更快地移到了一侧,只眼睁睁看着金风兔脚步不停将那徒子顶下飞舟。
舟上的兔子在惨叫,被撞下飞舟的徒子也在惨叫。
尹观贞与钟愉对视一眼,明白了她的意图,面色稍缓。随即转过身语气中饱含警告对着余下的徒子们道:“今日之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日,若是再有这种风言风语传入我耳中,后果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她指向下方,“让她一人自己想办法回宗门,如果我发现你们中有人帮她,那回去就陪她一起受罚。”
那群人瞬间唯唯诺诺低下了头。
直到飞舟缓慢停在静心门上空,都没再出现其她小插曲,也算安稳到达。
几乎是几人刚到地面,柳无尘便风风火火踩着飞剑从山顶冲了下来,她满脸喜气洋洋,“好孩子们,你们终于回来了!”
这股喜悦在她看到尹观贞时猛然一顿,柳无尘有些疑惑地掰着指头算算:“不应该是**峦那个家伙来送人吗,怎么是你?”
尹观贞面上全然不见了在飞舟上那副冷面的模样,“她临时有事就托我来了。”
说罢她递过来个储物袋,“顺路给你送东西。”
柳无尘接过瞧了眼,又乐呵呵道:“原来如此,以后有好东西记得常来啊!”
尹观贞轻应了声,径直回到飞舟上离开了。
“哎呦!”
钟愉正目送尹观贞离去的身影,却听耳边一道惊呼。
她立马转头看去,便见金风兔贼兮兮地站在原本柳无尘的位置,还有一条高高翘起的腿没有收回。
“啊!死兔子你又闯祸!”松萝哀嚎一声,上去哐哐给了兔子脑袋几拳。
钟愉看看摸着屁股上黑爪子印的柳无尘,和一旁满脸吃瓜看戏的师妹们,再看看追着金风兔跑个没完的松萝,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感觉穿越过来以后麻烦事一天比一天多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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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