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临京城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来回跑都凑不齐万里,是不是过于夸张?不是,过于可爱了?
前一晚就备好的暖壶搁在洗涑架旁,沈书韫边说边去取,“怜意,我有一个新想法,我昨晚琢磨到半夜,知你今日回来,适才想太晚,以致起床晚了。”
看着轻轻柔柔认真洗漱的沈书韫,阮怜意脸上露出坏笑,“哦!是吗?昨晚确定是为了我们的宏伟事业,而非隔壁?”
面帕覆于脸的沈书韫,伸手正上下左右轻轻搓动,瞬间她却撇开帕子,“打住!打住!”
沈书韫的卧房虽说不是宽敞,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梳妆台就在窗边,她洗漱完坐在精美的木雕绣凳上,松木而就的妆台上,搁了一个妆奁、面脂、远山黛等女子所用之物。
铜镜里的女子一点点添妆而致白皙尤美,阮怜意亦跟着坐在一侧的绣凳上,看入神了,不禁感叹,“果然腹有诗书气自华,怎会有这么气质清丽的女子!”
正在抿红上唇的沈书韫听罢,回眸白了一眼阮怜意,心说这是没完了,殊不知她真犹如冬日里一朵芍药,虽并不如晚开的牡丹那般夺目耀眼,但胜在自成风格的美,而阮怜意此时亦并未八卦之心。
待收拾完毕,沈书韫转过身,一本正经,“怜意,你看这样成不成?‘七雅书铺’的位置虽并不宽阔,但进深相比一般的铺子要长,从你开始给我说买楼开始,我就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降低成本。”
阮怜意收起嘴角尚未退却的笑意,神情变得严肃,“银钱方面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况且,我有一定的积蓄,付一部分定金,剩下的办贷,专门有放贷的,到时我也会亲自去办理。”
阿香掀开门帘,沈书韫起身迎上去,将茶盘接过置于案几上,挥手示意阿香亦坐下,“即便有人愿意放贷我们,后续还需要对此进行装修,这亦是一笔开销,而且放贷的方式,我总觉得目前并不适合我们。”
阮怜意见沈书韫瞻前顾后,她虽能理解,但她想将临京城做生意放贷的情况,大致于她说一二。
“做生意之人,没有不放贷的,所以,我们就别顾虑太多,买了楼,它就是我们的固定居所,往后我们想怎样就怎样,再也不用担心其它。”
沈书韫当然知晓买断房子的好处,就如她才来临京,为何死活亦要买属于自己的铺子,哪怕这个铺子是万人嫌千人唾的凶铺,因为她深知“居无定所”的狼狈。
“那样我们就背贷了,背贷的情况下,就必须保证我们的收入要长期良性循环,出不得一点岔子,否则,一旦还不上贷,可能先前付出去的买楼及装修的银钱全部不打水漂。”
阿香见二人似乎各执一派,这是第一次让她听见关于买楼的讨论。
窗棂外叫卖声层层叠叠出来,沿街打铁、担柴火、敲麻糖以及捏糖人的此起彼伏,都不能勾起小姑娘的兴趣,她不跑去窗外看热闹,而是忽闪着眼,左看右看两位姐姐。
“我们要买楼吗?天呐!我只去过酒楼,买楼想都不敢想。”
“不过,你们好像是在为银子发愁嘛?我们梁大人有钱,姐姐可以找他拿,我回头就去给他说,让他支持。”
一边认真说着,一边起身就往门外走,沈书韫一句喝令,“去哪?”
“我去给你搬银子,你就不用愁眉苦脸,争来争去了。”阿香已走到门帘处,又被沈书韫给叫了回来,“不准去!”
......
阿香被二人摁在绣凳上坐着,沈书韫接着分析,“主要是我不想因为这样让大家跟着我一起压力大,况且,我们尚未到财大气粗的地步,将来财富真正积累到一定时间,我想我们可以这般,但是现在不行的!”
沈书韫在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甚至是斩钉截铁,不容反驳的,阮怜意不禁面容失色,“不买楼,可我们如何实施后续?话说回来,我亦知道这其中的风险,但我认为我是可以抵御的。”
沈书韫将绣凳往前挪了挪,挪到刚好能抓住阮怜意手,她轻握着,一改方才愈加严肃与正经的口气。
“说到底我知道你想帮我,我何德何能,有你这样的好姐妹,但我真的不愿你背贷,不愿意大家因为背了贷缩手缩脚,生意可以慢慢做大,房子亦可以慢慢换大,日子还长着,我们不着急。”
阮怜意顺着手将其翻了过来,握在手里,“看你说的什么话,要不是你的出现,我大概这辈子不会再有什么朋友,亦不知真心为何,想我们这样的人,是没人愿意和我们做朋友的。”
“我愿意,阮怜意姐姐。”阿香热情地蹭了蹭她的肩膀,娇嗔着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三人不约而同的笑了笑,而后从二楼往下,准备去永福坊一家早膳铺子吃新出笼的狗不理包子,刚好走在盘旋楼梯下,就见到柳摇金潮红的脸看向张三峰,她手中的扇子亦不知不觉停在了腰部搁置。
阮怜意微微侧目看向沈书韫,咂摸了一下嘴,眼神里传出明晃晃的意思,这恐怕不是我八卦了吧?你看柳摇金看向他的眼神,充满爱意与欣赏,不是看上了那小子,才怪!
暗说柳摇金自称情商高手,阅男无数,没见过一百个,亦见过五十个,怎就拜倒在张三峰这般性子的男子手上?沈书韫始终有些不敢确定,不过从柳摇金看过去的眼神,的确是女子对爱慕之人才有的目光。
“咳!咳!”
“咳咳。”
......
柳摇金背对着下楼三人,听见潮水般的咳嗽声,亦警觉地转身,见大家正以红彤彤异样的眼神,看向他和张三峰,除了柳摇金瞬间快速煽动扇子,努力保持原有的样子,张三峰依旧背对着大家,专心致志地刻板。
沈书韫满脸堆笑,生怕打扰周遭的匠人,“吃过早膳了吗?没吃一起?”
许久未见阮怜意,沈书韫又招呼,她便自顾自地一改先前低头含羞,又张扬着摇着扇子,扭扭捏捏地出了“梅花苑”大门。
这下好了,从前都是戏说别人,还不知三个诡笑的待会儿该如何蹂躏我?
隔壁梁知远书坊的窗棂正好能看见街道对面的景,见沈书韫从“梅花苑”出来,他迅速从宅子里飞奔出来。
“你慢点而,远儿。”这是奶娘的声音,近段日子,奶娘并没有完全卧床,身子骨明显比先前好了许多,只是冬季来临,外面冷风吹拂,她尚且不敢这个天儿出门,就连最近的“七雅书铺”她亦不敢去,就怕一打开宅子的大门,迈出脚,遭了寒,又给梁知远添了麻烦。
见梁知远从他的书房乒乒砰砰地跑来大堂,路过穿堂雕花木台,还差点碰碎花瓶,要不是他眼疾手快一手从空中将其接住,恐怕这花瓶准粉身碎骨。
“奶娘,你是不是想吃狗不理包子,我马上去给你买。”
奶娘正坐在离炭盆不远的圈椅上,手里握着一个汤婆子,正在和宅子里另一个女使说话,“我没说要吃狗不理。”
女使待梁知远出了门,“或许是梁大人觉得狗不理好吃,想要孝顺你,我知道他说的早膳铺子,好像就是今日开张。”
都要去早膳铺,自然梁知远和沈书韫等人走到街上的时候总会碰着,还未等走到街上,梁知远刚出门,阿香远远地就欢呼道,“梁大人,你要出门吗?”
梁知远亦假装方才看见几人,很自然地走了过去,“去给奶娘买早膳。”
“去哪家早膳铺子呀?我们亦要去吃早膳。”阿香追问。
柳摇金和阮怜意先后向梁知远鞠了一礼,只有沈书韫直挺挺地,未曾见半点要施礼的样子,梁知远同阿香对话时瞥了一眼,可她始终未曾转头看他一眼,好似未识眼前人一般。
“梁大人莫非亦是要去那家狗不理包子铺?”还是阮怜意主动向梁知远提话题。
梁知远点点头,“难道你们也是去那家?”
“这不就巧了嚒,我们也是去那一家,梁大人我们一起?”还不知情况的柳摇金大大方地就将这话扔了出去。
“太开心了,我真的好久没和梁大人一起吃早膳了!”阿香虽对梁知远面上害怕,但知道他只是面冷心热,况且,是他护佑着长大的,自然在他面前像还自一般,无拘无束。
只有沈书韫一人面色无风无雨,冷静不已,阮怜意边走便侧目扫向她,见她始终这般,快走到早膳铺时,忍不住捂嘴笑了笑。
眼尖的柳摇金见她如此,故意靠拢她,窸窸窣窣盘问,“你偷笑什么?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赶紧招来!”
阮怜意点了点头,却未说话。
包子铺人里,此时人少了不多,早膳高峰刚过,阿香说到吃亦是热情,“老板,我们要三屉狗不理,小菜和三碗豆浆汁,堂食。”
“这位客官呢?”老板横眼询问。
“两屉,豆浆汁一碗,堂食。”
“好勒,客官里面坐。”
沈书韫正往里走,阿香转身大声道,“大人,不是给奶娘买嘛?你怎么也堂食?”
梁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