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林峰发起了高烧。他躺在床上,双目空洞地盯着天花板,连眨眼都显得费力。林立成坐在床边,攥着他发烫的手,连祖母来叫他去吃饭,他都摇头不肯走 ——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想守在林峰身边,好像这样就能替他分担些痛苦。老太太拗不过他,只好让佣人把饭菜端到房间里。
到了晚上十点,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静得能听见窗外枫叶落地的轻响,林峰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哽咽,细得像根线:“哥,你愿意躺到我身边吗?我…… 我想抱着你睡。”
林立成没多想,脱了外衣外裤,小心地爬上那张只够容下两人的小床,钻进被子里,把林峰轻轻搂进怀里。“哥哥一直都在,” 他刚开口,眼泪就哗啦啦往下掉,“是哥哥对不起你,没保护好你。”
“不是哥的错。” 林峰躲在他怀里,用手背擦掉眼泪,双手紧紧抱住林立成的腰,“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把他们也踩在脚下。” 他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林立成身上淡淡的皂角味 —— 这味道让他安心,除了母亲和祖父,眼前的人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了。
次日清晨,绵绵细雨裹着秋凉落在枫树林里,打湿了青石路,檐口的雨水滴在石板上,“滴答滴答” 的声响敲得人心头发沉。
林立成揉着眼睛醒来,头顶是盏蓝色的卡通吸顶灯 —— 这是林峰的房间。他坐起身环顾四周,却没看见林峰的身影。穿衣时,他瞥见书桌上放着张纸条,随手拿起来,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哥哥,我想回妈妈家看看,我想妈妈了。爷爷问起,你就说我两天就回来。”
林立成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林峰的母亲已经去世两年了,母亲那边的亲戚也早就断了联系;林峰说的 “妈妈家”,是三叔当年买给他们母子住的房子,在宜城城区。三叔开车从山庄到宜城都要一个小时,林峰没告诉任何人,肯定是打算走路去 —— 一个孩子,要走多久才能到?
他抓着纸条就往院子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爷爷,一定要把林峰追回来。
上午的林老爷子,往常都在院子屋檐下喝茶,今天下雨,更是没处可去。林立成很快就找到了他,把纸条递了过去。
“什么?他一个小孩子自己去宜城?” 林老爷子看完纸条,猛地站起身,拐杖在地上敲出重重的声响,“阿成,快去叫老胡把车开出来!他在仓库那边,快!”
林立成飞奔向一楼侧边的仓库,找到老胡说明情况。看着老胡开车驶出山庄大门,他再回院子时,祖父已经不在了 —— 想必是去门口等消息了。他回到林峰的房间,目光落在书桌前的墙上:那里贴着一张手绘的三溪潭地图,是林峰之前画的。他突然想起,林峰说过,三溪潭有条小路能通到山下,以前山里没修公路时,村民都是走那条路进出。
“阿峰肯定走了这条路。”
林立成跑回自己房间,把书包里的书全倒出来,塞进几包饼干、一瓶水,又抓了把小黄鸭雨伞,拔腿就往外冲。跑出枫树林时,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 红枫掩映的山庄越来越远,他从来没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可这次,他必须找到林峰。
他沿着三溪潭的方向走,先经过熟悉的第一个水潭(只到脚踝,能抓小鱼),又走过第二个水潭(到腰际,雨季有小瀑布)。起初还能看见熟悉的景物,可越往前走,四周越陌生 —— 崎岖的山路被荆棘和杂草掩住,只留下一条隐约可见的痕迹。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流。他在一块大石头上停下,回头望时,连枫树林的影子都看不见了。腿已经开始发酸,可他不敢停 —— 林峰比他先走,再耽搁,就真的追不上了。
他咬着牙继续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滑倒。就在他心里又急又慌时,前方路边的岩石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 是林峰!
他快步跑过去,直到站在林峰面前,才看见对方惊讶的眼神。
“哥,你怎么来了?”
“应该是我问你怎么在这里!” 林立成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混着雨水往下掉,语气里满是委屈和生气,“你一声不吭就跑出来,知道我有多担心吗?知道爷爷有多着急吗?”
林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指绞着衣角:“我…… 我走到一半就后悔了,想往回走,结果路边窜出一条蛇,我吓了一跳,脚崴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角也红了,“哥,见到你真好,我好害怕……”
两兄弟相拥着哭了起来,雨水打在身上,却没觉得冷 —— 至少,他们找到彼此了。
林立成扶着林峰回到山庄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然后祖母打电话让老爷子回来。林峰说,他就是突然想回以前的家,看看母亲留下的东西。林老爷子没再多问,只是叫来管家给林峰的脚踝敷了膏药。
躲在走廊尽头的林立杰几人,偷偷往这边瞄,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林峰假装没看见 —— 经历了昨天的羞辱,他不想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那天晚上,林峰没去餐厅吃饭。听说林老爷子带着他回了宜城,回他以前的家住几天。直到林立杰一家离开山庄,都没再见到林峰的身影。